每天都想怼自家小姐(12)
芙丽丝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在妹妹看不见的地方,她一边笑着,一边流下无声的泪水。
血族的直觉一向很准,所以正如小伊丽莎白所肯定的那样——药水很成功,在芙丽丝喝下的第三个夜晚,她就已经能够发出简单的声音,相信再过不来几天就能开口说话。
为此范家族全体上下都高兴坏了,甚至提前开始准备庆祝的宴会。
“大小姐,老仆能看到您开口说话的那一天真是太好了!”看着她长大的莱尔落下了泪水,芙丽丝只好上前递过手帕,又恬静地微笑着表示感谢。
“莱尔管家,”这时,有人走过来请示宴会的准备工作,“我们需要订购更多的鲜花,还是往年那一些吗?”
“范家族的族徽是玫瑰,我们自然还是订购玫瑰花来做装饰。”莱尔回道。
……
当然,在这样特殊的日子,如果芙丽丝姐姐能够得到更加美丽又独具特色的鲜花就更好了。
小心翼翼地偷听墙角的小伊丽莎白想道,然后自然而然地,她想起来了几百年前几乎每个血族都会种植、但如今已经濒临灭绝的佛缇兰花。
网络是个好东西,小伊丽莎白很快就从网上得知已知生长着佛缇兰花的地方之一。
暗光森林——它阴森,潮湿,正符合佛缇兰花的生长条件。
于是带上了花盆,次日,小伊丽莎白趁着仆人们一时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别墅,变成蝙蝠直直飞向暗光森林。
但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她的行踪,于是格雷与芙丽丝带着众多仆人一同出动前往森林抓……不,找人。
最先找到小伊丽莎白的是芙丽丝。
她找到妹妹时,小伊丽莎白正捧着一盆佛缇兰笑得一脸开心——而她身后亮着赤红色双眸的野兽也是这样的表情。
“啊——!”一向温柔冷静的芙丽丝便像疯子一样猛地尖声叫了起来,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喉咙火辣辣地疼,浑身的血液也加速了流动。
接到提醒的小伊丽莎白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身处危险之中,在空气被撕裂的声响传进耳中前,她凭借血族的本能“唰”地一下变成蝙蝠躲过了身后的攻击。
没了人的支撑,花盆掉落在地上碎成两半。碎裂的花盆旁,有几道利爪留下的深深刻痕。
芙丽丝从未如此得紧张过,但知识渊博的她很清楚血族的血液突然加速流动代表着什么——本能意识到了危险。
跑,跑,跑,无边无际的森林却让她们仿佛置身于渺无边际的巨大囚笼——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逃到外边的世界。
“唧唧!”然枝节横生,一生下来就被判断身体反常地,维持本体会很容易辛苦的小伊丽莎白变成了孩童状态,从半空中掉下来……而这个时候,快得不像地球上现有的生物的野兽追了上来。
它扑向伊丽莎白——
芙丽丝尖叫着宛若化作一道白光,也扑向了伊丽莎白——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血腥味,满脸泪痕的小伊丽莎白抬头看去,便看到拥她入怀的芙丽丝正咬着牙关,努力忍受着自肩膀传遍全身的疼痛。
芙丽丝赢了。
野兽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鲜血不断地从它脆弱的双眼中流到地上。
“姐、姐姐……”小伊丽莎白颤抖着喊她道。
芙丽丝低头看着她,凌乱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到小伊丽莎白的脸上,模糊了后者的视线。
但尽管如此,小伊丽莎白还是看清楚了姐姐面上的肃色与极力掩饰的恐惧。
她努力平息自己的气息,但终究还是颤抖着说了一句话:
“逃。”
轰——野兽又站起来了。
“逃!!”芙丽丝大吼了一声,将女孩从自己的怀中推出,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柴便迎向野兽。
逃,逃!
小伊丽莎白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脸被枯枝给刮到了,裙摆也被枯枝给划破了,她也不敢停下脚步,只能不断地往前跑。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暂时安全全是姐姐冒着生命危险为她争取来的,是姐姐。
姐姐,姐姐。
……
姐姐!
当仆人们陆续被小伊丽莎白撞到的时候,小伊丽莎白已经成了一个仿佛从地狱爬回来的幽灵。
鲜血与眼泪交杂着遍布了她的脸,裙子也破破烂烂的,一点都不像范家族中最受疼爱的“小公主”。
而等到格雷被带到小伊丽莎白指着的地方时,在场所有人都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还躺在地上。
“芙丽丝!”他红着眼冲了过去,想要抱起她,却发现这样只是让她的血流得更多而已。
——那只野兽,用爪子贯穿了芙丽丝的整个心脏。
“噢不老天!”仆人慌忙捂住小伊丽莎白的眼睛,但这已经迟了。
“啊!!!”尖锐又刺耳的声音从小伊丽莎白的嘴中喊出,喉咙火辣辣地疼——但没人在意了。
芙丽丝本应微笑着与大家坐在一起,享受大家为她举办的宴会。
宴会上大家会很开心,载歌且舞,歌吟笑呼,然后当芙丽丝说话的时候便都安静下来,侧耳仔细聆听她好听的声音。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芙丽丝闭上了她的眼睛,手中却还紧紧握着一根断裂的枯枝。
最后,宴会改成葬礼。
葬礼上,小伊丽莎白颤抖着双手,在她的棺材上献上了一束已现枯萎之状的佛缇兰花。
女孩虔诚地祈祷着……
如果上帝真的存在的话,请把姐姐还给我吧。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进森林了。
只要,让姐姐回家。
关于阳谋(一)
猛然就被猜出来了自己的身份,关白白不可避免地吃了一惊。
但很快她又镇定下来,点头证实了莱尔的话,并问:“是我父母跟您提过我的事吗?”
莱尔摇头否决了,并解释道:“这只是我的记性告诉我的事。”
“虽然我未曾见过你,但两年前我见尊父母时已经牢牢记住了他们二人给我的感觉。”
关白白不解。
于是莱尔换了个方式解释:“换句话说,每个人身上流的血都不一样,所以人类对于我们血族来说就好比纹理不一的树叶与指纹。我们强大的记性能帮助我们记住见过‘这片树叶’或者‘这片指纹’时的记忆,就算记不起来纹理的走向,也能记住过大概的感觉。”
“而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从你身上感受到了尊父母给过我的感受。”
“矛盾的强大与懦弱。”
“我不懦弱。”关白白反驳道。
“还有自欺欺人。”莱尔笑着补充道。
关白白便不说话了,显然不感兴趣他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莱尔也无意多谈,手心微微向上翻了翻示意关白白喝咖啡,便在香味弥漫的空气中娓娓道来以前的事。
“范家族的三个孩子中,格雷少爷最没有耐心,芙丽丝小姐最成熟冷静,而伊丽莎白小姐是最活泼好动的那一个。”说着,莱尔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不过比起活泼好动,调皮捣蛋可能更适合用来形容伊丽莎白小姐。”
关白白不置可否。
“他们自小被灌输不能做出有失范家族脸面的事,为了自己能够随时担任起范家族未来的责任而受到严苛的训练。但比起训练这些细皮嫩肉的继承人,天性好动爱玩的伊丽莎白小姐才最让大家头疼。”
关白白终于忍不住笑了。
莱尔便继续讲,讲他们小时候的事,讲伊丽莎白怎么恶作剧仆人,最后,讲到了两年前的那件事。
“芙丽丝小姐是最备受期望的继承人——可惜她天生残疾,口不能言。”
关白白点头,她也曾经听过有关芙丽丝的事。
“但后来沙尔特带来了一种神奇的药水,芙丽丝小姐喝下后,不过三天就已经能开口发出简单的词汇。”
关白白微惊,因为她从来没听过这件事。
莱尔苦笑了一下,说:“大家都高兴坏了,过不了几天芙丽丝小姐就能流利地说话,跟大家交流了——她是有史以来最聪慧的一个继承人,大家从不怀疑她的学习天赋。”
“但第二天,伊丽莎白小姐为了送一朵独一无二的花给她最亲爱的姐姐,独身一人跑到了暗光森林里。”
“在森林中,前去寻找妹妹的芙丽丝小姐与伊丽莎白小姐受到了一种不明生物的袭击,芙丽丝小姐为了保护伊丽莎白小姐,牺牲了。”
说着,莱尔闭上他浑浊的双眼,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儿,他睁开双眼,继续道:“我们为芙丽丝小姐举行了葬礼,格雷少爷则开始下手探查伊丽莎白小姐口中所说的生物是否真的存在。”
“能追赶上血族的速度,能用爪子一下子贯穿血族的心脏——这种生物几乎不可能存在。大家都在怀疑伊丽莎白小姐,甚至有人觉得是伊丽莎白小姐杀了她的姐姐!”
说到这里,莱尔激动得涨红了脸,然后咳了起来。
关白白想要上前为他顺口气,莱尔却举手示意自己无恙,让关白白接着听自己说下去。
“自从芙丽丝小姐死后,伊丽莎白小姐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几乎不再说话。她会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学习知识,会恬静地微笑着在房里修建盆栽。”
“伊丽莎白小姐……活成了芙丽丝小姐的样子。”
“最后结束这一切的是格雷少爷。有一天,他看到伊丽莎白小姐穿着她姐姐未成年时的裙子,终于忍不住骂了伊丽莎白小姐。”
“拜格雷少爷所赐,伊丽莎白小姐终于既芙丽丝小姐下葬之后,第一次哭了出来。”
“哭累了,她便缩在格雷少爷的怀中睡着了。”
“格雷少爷说,‘她累了,让她好好休息吧。’然后他又说,‘在她休息好之前,所有的事都由我来做’”
“但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迟早都是要发芽的。格雷少爷始终没管住他这个任性的妹妹——就在伊丽莎白小姐成年的前一年,她再次孤身一人跑进了暗光森林,誓为芙丽丝小姐报仇。”
“她成功了,毕竟当时专修格斗技巧的伊丽莎白小姐已经能打赢成年的格雷少爷了。”
“但她还是受到了能危及生命的伤,最后,她是被一对天师夫妇送回来的。”
关白白抿了抿唇,总算知道为什么莱尔会说她的父母是范家族的恩人了。
“你的父母对我说,‘这个孩子受了很重的伤,而且复仇的情绪已经占据了她的理智……为了她的未来,我们不得不封闭了她的部分感知,减低心结对她的影响。待时间长了,心结消解了,这孩子被封闭的部分感知自然也就回来了。’”
“我跟你的父母说,你们救了我们的小姐,无论有什么条件或者需求都敬请直言,让我们好好报答你们。但你的父母却说,‘报酬的话,我们已经拿到了。如果这孩子醒来还记得我们,请替我们说声谢谢。但如果她忘记了我们的话,请不要将我们出现过的事告诉她。’”
关白白一愣,问:“为什么?”
“他们说,因为他们女儿的偶像是雷锋。”
“……”
关于阳谋(二)
故事到这里就算是讲完了。咖啡冷了,天也亮了。
但关白白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依旧没得到解答,她问:“莱尔先生,我父母离开后,你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
莱尔摇了摇头,关白白表情一黯。
莱尔便问:“那你知道你父母在做什么事吗?我是说,比如工作?”
关白白一愣,然后皱起了眉,似乎摸到了什么线索。
莱尔道:“不管怎样,你的父母很爱你,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怀疑这一点。”
关白白点头,旋即站起身朝老人行了礼表示谢意,然后离开了这里。
在这个时候,早点摊已经出来了。蒸笼上冒着白烟,豆浆在锅里滚着,关白白上前去买了一份馒头一份豆浆,便随便找了家旅馆睡觉。
但她睡得并不舒坦,梦中有无数人的脸在她面前出现,要么一晃而过,要么就笑眯眯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最终她醒来,脑海中还残留着梦中伊丽莎白朝自己露出的笑脸。
但她一切都是假的,不管是梦,还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关白白揉了揉太阳穴,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发现自己感觉只有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睡了不短的时间。
但她现在已经请假了,自然不用起来处理事情。
关白白躺在床上瞪着眼睛,想了好久,终究还是起床了。
她想她也许可以提前适应一下真正离职的生活。她可不想离职后,自己就只能睡在床上虚度光阴——总得找点事给自己做。
不过在此之前,找父母的事是最紧要的。
正这样想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社保局的朋友。
“喂,白白,你在哪儿呢?”朋友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白白报了自己的地址,然后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接到血族保护协会的备案,你的伊丽莎白小姐不见了!”
“……”
收回前言,在她离职之前,范家族的事情是最紧要的。
关白白一时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问了地址后便打了车赶往加文家族的别墅。
到了别墅,第一个遇到的便是面色相当难看的伊达与泪流满面的伊晓。
关白白朝她们行了礼,二人承受了。
见前者的情绪相对比较稳定,关白白便提出想跟她谈谈。
“可以。”伊达点头应下了,但话音刚落,自关白白身后却突然飘出一句语气不善的“不必了”。
众人转身看去,便见格雷黑着脸走了进来。
“格雷大人。”关白白行了礼。
格雷朝她点点头,然后看着伊达与伊晓两姐妹道:“我妹妹的事就不劳加文家族费心了,我们范家族与血族保护协会能解决。”
伊达抿了抿唇,道:“格雷大人,这是我个人的意愿,与加文家族无关。因为您把伊丽莎白托付给的人是我,我却没保护好她……真的非常抱歉。”
一旁的伊晓小声地抽泣着,附和着也道了歉。
格雷面色稍缓,说:“没关系,这正好也说明了我对统一派的打击起到了作用。至于伊丽莎白,我一定会用尽各种手段把她安全地带回来的。”
闻言,在场三人无一不惊。
关白白问:“您的意思是,小姐不见了,是因为统一派对您的报复?”
格雷道:“我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伊达道:“请您告诉我们这个问题的答案吧格雷大人,我们都很担心伊丽莎白的安全。”
格雷转头看向她,瞧见她眼中的真诚,便点了点头,说:“除了报复,更多的是威胁。他们可能从内部的眼线得到了消息,担心我用伊丽莎白研发过的X药剂的配方对付他们。”
伊晓一惊,“什么X药剂?”
“关管家这几天去拿的东西,只要让它在空气中挥发,没注射过X药剂抗体的统一派就会变成蝙蝠形态而且不能动弹。”格雷叹了口气,“我本以为只是一个人类管家,离开几天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没想到统一派的眼线会这么多,竟然连关管家的行动都注意到了。”
“那药剂成功拿到手了吗?”伊晓期望地问道。
关白白淡定自如地在格雷的注视下点了点头,道:“虽然绕了点弯,但成功拿到手了。”
伊晓开心地欢呼了一声,但又想起来伊丽莎白的情况,便耷拉下来脑袋,道:“那伊丽莎白小姐怎么办?”
格雷道:“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于是这次谈论不了了之。格雷接了一个电话很快就离开了,关白白则去找了应青与谷哥问情况。
“什么都没感觉到?”她有些不敢置信。
谷哥点了点头。
应青则上下打量着关白白,确定她离开的这一天没有受伤后才松了口气,说:“是的,我觉得这种情况应该只有一种可能性。”
——加文有内贼。
关白白皱起了眉,正思考着,有人送过来一封信。
“是谁让你送的?”
“不知道。”送信的加文家族中的人类仆人耸了耸肩,“只是一只蝙蝠,我认不出来。”
……
好吧。关白白拆开信,发现里边只有一张电脑打印出来的纸条。
看完上边的内容后,关白白面无表情地把纸条撕成碎片。
应青好奇地问:“上边写着什么?”
“应大哥,这个时候你应该学学谷哥。”
“?”
“既然我撕掉了说明我不想被其他人看见,更不会告诉别人——所以你问了也是白问。”
谷哥适时地点了点头。
“……哦。”应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又问,“所以上边写着什么?”
“……”关白白把碎片给扔到了壁炉中,见壁炉中的火很快将纸条的碎片吞噬燃烧殆尽,便转过身拍拍手,面无表情地道,“不如自己去看?”
“……”应青一脸“你真讨厌”的表情。
关于阳谋(三)
是夜,关白白孤身一人来到了城外的某个老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