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下)(19)
老二四十一岁,打小就聪明伶俐, 凭借自己的努力坐上了直辖市海市的市长,正省级干部, 比老大还要高一个级别。
两个儿子都尤为优秀,陶复礼可算得上是后继有人。也正是因为如此, 陶家在京城勉强能排进三流势力。
当真是应了中年男人那句大富大贵。
再看陶家三代, 三个小子一个女孩, 打小就都是乖巧听话的主, 学习成绩方面更是没得说,四个孩子先后都考进了国家重点大学。
眼看着陶家越发繁荣, 就在陶复礼志得意满的时候, 陶家出事了。
确切的说是陶宛然先出事了。
陶宛然是陶复礼唯一的孙女, 也是陶家三代里最小的那个,因为长得像极了陶复礼已经过世的妻子,所以一直深受陶复礼喜爱。
陶宛然去年高中毕业, 顺利考入京城理工大学。
说到这儿,陶复礼一脸不忿, “大一下学期的时候, 宛然突然告诉我说她交了一个对她很好的男朋友。陶家已经够好了, 我也没打算让四个孙辈去和其他家族联姻,但是不联姻不代表我就不会不管他们的婚事。”
“更何况宛然可是我从小捧在手心里娇宠大的,作为亲生祖父,孙女年纪大了,交了男朋友倒也没什么,可我总得考察考察吧。”
“我找人去调查了那个小子,才知道他接近我孙女是有目的的。那小畜生家世不差,家里头做的房地产生意。坏就坏在他妈是二奶扶正,他这才登堂入室,做了富家少爷。而且他上面还有一个才能出众的婚生子哥哥,他有外家撑腰,就算小畜生那二奶妈再怎么吹枕头风,也动摇不了他婚生子哥哥的继承人位置。”
“单说他家这乱七八糟的一堆破事,我也不可能把孙女嫁给他。更别说这上梁不正下梁歪,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小畜生打小就是个二世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能进交大完全是因为他爸给交大捐了一栋实验楼。”
“他千方百计的接近宛然,纯粹就是为了借助陶家的势力和他那婚生子哥哥打擂台,争夺家产。毕竟当时我还是边省省委书记。”
邵云去静静的听着,可见陶复礼心中有多愤恨,连小畜生这样的词都毫不顾忌的骂了出来。
“也怪我,没把她教育好,让她轻而易举的就被那小畜生的花言巧语给迷住了心窍。陶家决不允许有这样一个人品恶劣到极致的孙婿,所以我直接把调查结果交到了宛然手里。”
说到这儿,陶复礼渐渐红了眼:“可我没想到的是,那小畜生也知道自己肯定入不了陶家的眼,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连哄带骗的把宛然……”
陶复礼强忍下心中的怒火,“他以为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是为了陶家的脸面,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头咽,闷声认了他这个孙女婿。”
看到调查结果的陶宛然这才知道自己心心念着的男朋友究竟是什么样的货色,她接受不能。扭头就冲了出去,想要去找他问个清楚明白。
没成想车子开到半路上熄了火,她当即下了车,准备换乘计程车,结果过红绿灯的时候,一辆大货车横冲了出来,她下意识的把身前的少年推了出去,自己却在下一刻被撞飞,一尸两命。
陶复礼哽咽着说道:“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宛然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
他语气里满是懊恼和悔恨,只是不知道悔的是不该把调查结果拿给陶宛然看,还是不该在陶宛然冲出去的时候没有拦住她。
反正打这以后,陶家就再也没有消停过。
得知事情真相,他家大孙子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想着带着几个保镖趁夜给那小畜生套上麻袋,打断他两条腿。
可谁能想到他们竟然会打错了人,被打的那人大有来头,是京城李家唯一的三代,陶家还真就得罪不起。为了保住大孙子,即便是对方狮子大张口要求三亿的赔偿金,他也不得不咬牙认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座四合院现在会落到邵云去两人手里了。
紧接着他家品德兼优的二孙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染上了毒品;三孙子下楼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栽了下去,身体没出什么事,就是以往二十年的记忆说没就没了。
这要是一个人出问题,那只能说是运气不好。可这不到半年的功夫,陶家三代一个不落的非死即伤,说是没有蹊跷谁会相信。
陶复礼越想越惊疑,他和两个儿子一样,怀疑是不是祖坟出了什么问题——自从陶家发达之后,陶复礼就把当初埋葬他父母的山头买了下来,弄成了他陶家的祖坟。
毕竟当年中年男人可是说了,保他家五代大富大贵,可现在才不过三代而已。
陶复礼不免担心事情再这么发展下去会殃及自己的两个儿子,这样一来,陶家就真的完了。
只是当年他昏死在父母坟头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中年男人。他前思后想,打算另请一位大师帮忙相看他家祖坟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阴差阳错的从一位老朋友那里听到了关于邵云去的消息。在这位老朋友的描述中,邵云去似乎是在华国术师界中很有地位,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争先恐后的托人给他送乔迁礼。
这样一来,岂不是间接说明这位邵少师很有本事,否则他凭什么受人推崇!
陶复礼喜出望外,对于陶家来说,邵云去的出现简直就是天公作美。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迫不及待的收拾了一些陶家祖山留下来的古董字画,又添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进去,然后直接就找上了门。
他平复下心跳:“如果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敢登门叨扰少师。还请少师看在我陶家上上下下从未做过一件亏心事的份上,救我陶家一把。”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躬下身体,一脸恳切。
邵云去起身将陶复礼扶起,“既然陶老爷子你都这么说了,我哪里还敢推辞。”
陶复礼一脸狂喜,忙不迭的说道:“我陶家祖坟就在京郊远山县,只要不堵车,离这儿最多也就是两个小时的车程,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出发……”
陶复礼急切的心情,邵云去自然能够理解,他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他只是觉得要是事情办的顺利的话,今天之内能赶回来最好。
车队一路向西,到达远山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晚霞烧红了天空。
“就是这儿了。”陶复礼指着不远处的山头,气喘吁吁的说道。
邵云去环顾四周,山头之上,气机尤为磅礴,哪怕是脚底下踩着的杂草也比别处旺盛了那么几分。
他叹声说道:“的确是个风水宝地,可想而知当年陶老爷子你救的那位前辈为了回报你的恩情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陶复礼一脸疑惑,知道陶家坐拥宝山,他发家之后,担心这处风水宝地遭人觊觎,所以对于这件事情他一直都是守口如瓶,就连两个儿子都没有告诉过。加上他也不是玄门中人,因而他其实并不太清楚当年中年男人到底是施了什么样的手段。
只听见邵云去这样说道:“陶老爷子可还记得当年你父母刚刚葬到这儿的时候,这座山头是什么样子的?”
陶复礼仔细的想了想:“我好像听村民们说过,当时这座山头上的树木什么的都在大炼钢铁运动的时候被他们砍了做柴火炼钢去了。没几年这座山头就彻底秃了,一年到头连草都长不了几根。”
“这样就没错了。”
邵云去点了点头,他指着远处低矮连绵的山脉说道:“远处龙峰耸立,脚下凤山对峙,在风水学上乃是天龙地凤,龙凤呈祥的绝佳之地。又因凤山比龙峰高出一头,阴宅风水上管它叫骑龙飞凤。寓意脚踏游龙,飞上枝头做凤凰。”
“按照陶老爷子方才所说,这凤山几十年前乃是一座秃山,因草木不生,也可是说是一座死山。死山何能有灵?凤山之说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便是当年那位前辈大师,以鸡血为引,自身阳寿为辅,为山开灵,偷鸡换凤,这才有了这龙凤呈祥的风水宝地。”
“至于他所说的保你陶家五代大富大贵,毕竟是人为创造的风水宝地,气散则灵消。”说到这儿,邵云去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
单看陶复礼,决计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命格。那这位前辈的所作所为,无异于是逆天改命,老天爷哪能轻易的放过他,下地狱还是轻的,就怕下辈子投不了人道。
救命之恩虽然重如山,但要付出这样的代价,邵云去却是不能苟同。
陶复礼也是一阵恍惚,哪能想到当年中年男人为了报恩,竟然不惜折损自己的阳寿。
第118章
好一会儿, 陶复礼缓过神来,注意力落在方才邵云去那句‘气散则灵消’上, 他喃喃自语:“气散则灵消、气散则灵消……”
突然间灵光一闪,他猛的一抬头,“按照少师的意思, 我陶家刚过三代,孙辈就接二连三的出了事情,是不是因为这凤山上那中年男人留下来的气没了?”
邵云去点了点头, 视线越过山头正中央的两座布置得像是私人小庭院的豪华坟墓,落在它们后面规模稍小的一座新坟上。
就在这座新坟的上空, 漫天的蓬勃气机像是被硬生生的撕开了一道口子, 凝聚成一股微不可见的细流, 直直的没入方形坟堆之中。
正是这处新坟在窃夺凤山上的灵气。
“那位前辈曾说保你陶家五代大富大贵,如今你家第三代一个不落的全都出了事情,应该正是这凤山上的灵气已经被窃走了五分之三的缘故。若是再等上十天半个月, 被窃走的灵气越来越多, 就该轮到您那两个儿子出事了。”
说白了还是因为陶家人命中注定都是普通人, 命格太轻,担不起眼下这般泼天富贵。现在没了这处风水宝地的加持, 陶家那些出事的三代能保住一条命, 还是看在陶家往日没做过什么亏心事的份上。
但是仔细一想,万物皆有定理, 天理昭昭。并不是说不敬重陶复礼, 只是天底下舍己救人的多了去了, 最多也不过是判官笔下,生死簿上添上一笔功德,下辈子说不定能凭此投个好胎,一世安逸。
因而同样是救人,没道理到了陶复礼这儿,成全的却是五代人的大富大贵。
这些事情老天爷都看在眼里,再看陶家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未免不是他出手拨乱反正的结果。
陶复礼神情激动,顾不上庆幸自己及时找来了邵云去,他急声说道:“邵少师,到底是谁把我家祖坟上的灵气偷走了?”
邵云去抬手指向那座新坟,“那座坟墓里葬的是谁?”
顺着邵云去指向的地方一看,陶复礼眼底的焦急慢慢消散开来,他一脸落寞,略有些哽咽,张了张嘴,“那里头安葬的正是我那可怜的小孙女。”
说到这儿,他声音明显拔高了几分,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少师的意思是,我家祖坟上的灵气是被我孙女给偷……吸走了?”
所以他陶家这一连串的糟心事都是他孙女弄出来的?
陶复礼有点蒙。是了,他家三个孙子的确都是在陶宛然葬进这座祖坟之后才出的事。
邵云去却摇了摇头:“您孙女为救人而死,也算英烈。哪怕是她阳寿未尽,下面也会派遣鬼差上来接引她下去,不大可能让她流落在凡间做个孤魂野鬼。”
“不是宛然,又会是谁?”陶复礼一脸茫然。
邵云去搓了搓手指,“令孙女虽然走了,可你别忘了,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
听到这里,陶复礼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个哄骗他孙女的畜生,他咬牙切齿:“原来是那个小畜生?”
畜生的种可不就是小畜生吗?
不是陶复礼不积口德,实在是他心中怨恨太过,那个孩子的存在只会提醒他他放在手心里的小孙女是怎么在大好年纪丢掉了性命的。
邵云去解释道:“三个月大的婴孩,已经启了灵智,想它为转世而来,好不容易投了个好胎,大富大贵唾手可及,结果却因为一场车祸还未出生就丢了性命。不仅如此,还要再在凡间流荡几十年,等到这一世阳寿过完才能再次转世投胎。这样看来,他心中有怨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他看向面色铁青的陶复礼,“陶老爷子宽心,要解决这事也不难,只需把那婴魂超度即可。”
陶复礼显然另有担忧,他急声问道:“少师,那小畜……婴魂被超度之后,我家祖坟被吸走的灵气会还回来吗?”
这可是关乎到他陶家五代人的富贵,容不得他不谨慎。
邵云去眼帘一垂,不紧不慢的说道:“陶家得到的已经够多了。”言外之意就是叫他不要再过多奢求,好歹他和他那两个儿子是能真真正正的大富大贵一辈子。
听到这儿,陶复礼脸上青白交加,他怎么能甘心,却偏偏无可奈何。他苦笑一声,罢了,大概这就是命吧!
他躬了躬身体,喉咙发涩:“烦请少师帮忙,替我陶家超度了那只婴灵。”
邵云去略微颔首,大概是并不觉得同情。
道修超度讲究开坛做法。
下了这座凤山,再走几步路就是一个小镇,因而开坛时要准备的一应物件倒也不难寻到。
没一会儿的功夫,陶家的保镖便将他要的东西都给买了回来。
只看见距离那座新坟不过十步之遥的平地上摆上了一张摊开黄色桌布的供桌,供桌上摆有蜡烛一对,香一把,酒盅三个、筷子三双,蜡钎、香炉,鸡鸭锡箔等供品不一而足。
布置好这些,邵云去摸出几张护身符分给陶家几名保镖,请他们把陶宛然的棺椁挖出来。
趁着这些保镖拿着铁锹挖棺椁的功夫,邵云去抽出一张黄表纸,折成九公分宽二十七公分高的矩形,一个简单的素头就做成了。
他转头问陶复礼,“陶老爷子可否给那婴魂起个好一点的名字。”
他在‘好一点’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陶复礼闻言一脸铁青,为了顺利超度这个婴魂,他只能咬牙忍了。
他憋着一肚子气,“姓计……陶,陶正。”
看来陶复礼口中那个害他孙女的畜生是姓计没错了。
他以毛笔蘸黑墨,在做好的素头上竖写:亡过陶门讳正府君形魂之位。
将素头摆在供桌正中央,邵云去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点燃蜡烛,取了一把香在南面的蜡烛上点燃,然后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挨个在附近的坟墓前插上三炷香。
新坟前,一名络腮胡保镖举起手中的铁锹往坟堆里一插,只听见嘣的一声,像是铁锹把什么东西给铲碎了,震的他手臂只发疼。
他一声低呼,甩了甩手腕,这才提着铁锹拨了拨地上的泥巴,露出底下黑漆漆的几块瓦片碎片来。
“怎么埋棺材的时候还把这么大一块瓦片给埋进去了!”他嘀咕一声,也没在意,顺手将那堆破瓦片连同泥巴一起给铲了出去。
……
位于京郊的一栋别墅地下室里,地面上是错综复杂的血红色的图案,空白处填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瓦片。
图案正中央的蒲团上盘坐着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
依稀可以看见黑色瓦片凭空析出一缕缕的黑烟,在空中盘旋上升,最终汇聚成一束,向下没入中年男人的天灵盖之中。
几乎是每有一缕黑烟析出,瓦片上的黑色便淡了那么几分,等到地面上绝大部分瓦片彻底变成了白色,中年男人额头上的皱纹又少了那么一条。
他睁开眼,掩去眼底的锋芒。
可不正是当初从港市陈家逃走的赵申。
“换上新的吧。”赵申重重的舒了一口气,预计再有两个月,他就能突破练气七层。
而这一切都是拜邵云去所赐,若不是他,他怎么会咬牙走上邪修的路。还得多谢陈二爷的收集欲,书房里战利品一大堆。也多亏了陈二爷一死,他当机立断的搬空了他的书房。
当初他从陈家败走,身负重伤,前脚逃回自己的住所,后脚陈家两兄弟派出的追兵就赶了过来,他胡乱卷了几本书和几件保命的法器就逃了出去,之后又阴差阳错的搭上了飞往内地的班机。
却没想到带出来的那几本书里记载的都是些阴邪的术法,他当时哪还有选择的余地,为了活命,只好咬牙学了起来。
他抬手摸了摸脑袋上稀稀拉拉缀着几根头发,未老先衰,这就是他付出的代价。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他的修为真的如同书中所说的那样,一日千里。
至于那邵云去,他两眼一眯,额上青筋直抖,总有一天,他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叫他生不如死,也好报他那一箭之仇。
话音刚落,邵文彬捧着一个纸箱子从房间角落的阴影里走出来,默默的将地面上已经变成白色的瓦片换成纸箱子里的黑色瓦片。
赵申出口问道:“昨天教你的驭鬼术学的怎么样了?”
邵文彬当即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说道:“回师傅的话,都学会了。”
“不错。”赵申语气里满是欣赏的味道,眼底却幽深的可怕。
以邵文彬的资质,就算是五个他都不一定能比得上。可惜了,谁让他是邵云去的亲哥哥呢。
就在这一刻,距离赵申仅有半米之遥的一块黑色瓦片突然砰地一声炸开,四溅的碎片在赵申脸上留下一道白痕。
“怎么回事?”邵文彬心里一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赵申眉头紧皱,这块运气石他熟悉的很,毕竟这是唯一一块被他摄取了将近四个月至今仍保持着充沛生气的运气石。
他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白痕,瞳仁微缩:“这是——陶家?”
……
远山县,陶家祖坟。
“1、2、3,起——”
一干保镖喊着整齐的号子,拽紧手中的麻绳将陶宛然的棺椁从坟坑里拉了上来,稳稳的落在坟堆一旁的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