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师(61)
“这个不重要。”卫霖说着,走近打量,发现他的精神状态并不比上次见面时好多少,满脸都是疲惫与焦灼的阴影。看来不论是S市领导小组还是他自己,甚至是首都那边,都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对对,这个无所谓。”程教授拉着他们往检测台走,电子屏幕上显示出两人基因组DNA序列,已经通过作图,分解成一段段小的结构区域,“这几天我一直在研究你们两个的基因组,跟其他免疫者、进化者的进行对比,我发现一个绝无仅有的现象——卫霖、白源,你们两个是我所调查的几百上千份样本中、甚至很可能是所有幸存者中,唯二没有受到诱发剂影响的人类。
“也就是说,你们的基因是‘纯净’的。这个‘纯净’,是相对于现在这个病毒肆虐的乱世而言,你们身处感染源,基因却呈现出灾难发生前的人类状态——并且似乎定格在那里。刚才的检测与几天前在研究中心的检测比起来,毫无二致,也就是说,即使外界的病毒基因再怎么繁衍变异、侵蚀整个世界,你们也始终是汪洋中唯一一艘方舟上仅有的两名乘客。
“这么说或许有些武断,毕竟我也才检查过S市幸存者的部分基因样本,并不能代表全部,但我有种预判——请容许我不科学地使用‘预判’这个词,我现在的头脑有些混乱了,研究时间也完全不够,有时只能依靠灵感与直觉——我认为,你们两个人是极其关键的人物。”
“哦,对于什么而言,有多关键?”卫霖问。
“关系到人类种族的存亡。你们俩这么特殊的个例,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让我可以做些什么,来弥补自己的罪过,挣脱目前的绝境。”程教授说。
卫霖与白源互相交换了个“有戏”的眼色,共同期待这位几乎糟蹋了整个地球的“造物主”能醍醐灌顶、力挽狂澜,“眼下这场浩劫,有解决的方法吗?”
程教授却犹豫了。
“……我要对自己说出口的话负责,所以现在还不能下定论。这里的实验室条件太简陋,目前基地的领导小组已经联系上首都,上面决定派人接我过去。那边有最顶级的实验室与研究团队,可以供我使用。根据S市到首都的距离,我估计病毒辐射到那边,还需要三到五天,我必须争分夺秒。”
程教授看了看表,说:“首都来的人,应该再几个小时就到了,到时空七基地会派出仅剩的两名飞行员与一架运输机护送。所以我刚才等得很心急,如果不能及时找到你们,我会再等你们48小时——最多48小时,等不到,我就只好先行飞往首都,后面的路自求多福。”
“所以新闻公告中定了72小时的期限,原来程教授是在等我们。”卫霖厚着脸皮感叹,“顶尖儿的科学家呀,真是慧眼如炬。”
白源擅长从长篇大论中提取关键,刚才程教授说了那么多,他只听进去几个词:纯净基因,首都派人来接,要带上他和卫霖。当即说道:“行,我们与程教授同行前往首都,毕竟谁都希望这场浩劫能尽快结束。”
然后您老早点醒,我们好顺利完成任务,去放那三天珍贵的带薪假。卫霖在肚子里接着补充。
程教授任重道远地拍拍卫霖的肩膀:“你们两个真是好孩子。辛苦你们了。”
白源说:“既然离起飞还有一段时间,能不能给我们安排个洗沐的地方,再给点吃的?”
程教授点头:“没问题,让我的助手小金去安排。”
第44章 白源源和卫霖霖
十几分钟后, 卫霖和白源就得到了一个带淋浴器、冰箱和席梦思床的小套房, 之前应该是空七基地哪位军官的单身宿舍。两人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吃了顿不算丰盛、但也有汤有肉的热饭菜。
卫霖舒服地瘫在床垫上伸懒腰, 招呼站在窗边向外观望的搭档:“来躺床啊!能享受的时候赶紧享受, 过了这村没这店, 之后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呢。”
因为跟白源有了一夜同床共枕的经历,昨晚还搂着睡过几小时, 他说起这番话来已经是水到渠成、熟能生巧了。
白源回头, 目光幽深难测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移开视线:“你自己躺吧, 床不大, 一个人躺舒服。”
卫霖以为他嫌弃自己瘫成“大”字形太占空间, 于是往旁边挪开,换了个矜持点的姿势——侧躺,一手托着腮、一肘贴着腰,一副春闺懒醒的模样, 招魂似的朝白源挠动五指:“来呀, 官人, 来快活呀,反正还有大把的时间~~”
白源第一反应是——幸亏旁边没人,只是对他一个人作妖!紧接着嘴角抽搐地自我安慰:习惯就好,习惯成自然!
他挫败地走到床边,正色问:“你什么时候能正经点?”
卫霖正入戏,还未脱离扮演的花魁角色, 嘤嘤嘤地咬被角:“莫非官人嫌弃奴家不够娴静,喜欢的是大家闺秀?”
白源简直无语了,咬咬牙根,强忍不适应了一句:“你家官人不喜欢良家妇女,就喜欢你这种妖艳贱货!”
“——这不是对得很好!”卫霖一拍被面坐起来,大加赞扬,“白先森还是很有天分的呀。”
“你是表演型人格?”白源皱眉问。
卫霖摊手:“管它什么人格,我自己开心就行。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白先——”眼见白源脸色微沉,他赶紧改口,“白源源。”
“你想找乐子可以,但别找到我头上来,卫霖霖!”白源这回反击得相当流畅。
卫霖:“你是我搭档嘛,不找你找谁?”
白源:“找我就不能干点正事,耍嘴皮有意思?”
卫霖似笑非笑地点了点身下床单:“在床上,干正事,你确定?”
“……”白源耳根忽然有些发热,心道:这家伙撩我?吃错药了?他十有八九是gay,但我不是,我的性取向一直很正常。
——不过像我这么出色的男人,他会心动也不足为奇,如果强硬拒绝,只怕他受伤沮丧,以后相处时未免尴尬。
——可这人一贯爱开玩笑,满嘴跑火车,说不定又是在演什么无聊的戏码。要不要直接把他拎起来,扔到角落里去?
——还是说……不!这绝不可能!想都别想!工作搭档而已,犯不着让我牺牲到这个地步!
白先生的心思像山间小溪,千回百转地绕了不少弯儿,面上却是凛凛青峰,十分庄严肃穆。他没想好怎么回应卫霖的撩拨,索性以不变应万变,看对方如何下台。
卫霖等了半晌,只等到一尊横眉金刚雕塑,顿觉无趣,心道:这家伙真是半点情趣都没有!连句玩笑都不会接茬。将来他老婆怎么受得了,搞不好要红杏出墙。
但自己挑起的头,总归要收尾的,他只好懒洋洋地往后一躺,继续摆出“大”字瘫,嘴里嘟囔:“真不干?不干就算了,以后想干也没得干……”
白源不知卫霖在腹诽中给他臆想了顶绿帽,见状一面松了口气,一面又隐隐有股说不清的失落。
仿佛错过了什么难得的机会。然而要说这机会能带给他何种好处,他又说不上来,只是冥冥中的一点灵性,如池中月影,在心底不安地漾动。
但他从来不是伤春悲秋的人,立刻坚定地把这点迷惑抛到脑后,顺势往床沿一坐,说:“躺过去点。”
“你现在又要躺了?诶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卫霖把涌到嘴边的“口嫌体正直”咽回去,换了个不容易挑起战端的“别扭”。
等话音落地,他才发现自己无意中开始向白源的“挑三拣四”和“拨乱反正”妥协了!居然连玩笑都没法随心所欲地开,还得先顾及一下身为听众的白先生的感受,这可真是……莫名其妙!卫霖悻悻然想。
白源挑眉:“我别扭?”
说别扭都算轻的了,你自恋闷骚还傲慢,冰山面瘫加刻薄,总之可以归纳为“一朵奇葩”。卫霖满肚子的牢骚就像脱缰野马,直想往草原上奔驰,但最终还是在嘴里把住了这道闸门,没放出一点儿破坏此刻和谐气氛的话锋来,只是呵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