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声(上)(11)
黎明破晓,那最黑暗的时刻在这瞬间化作无边光亮,柔和的微光蔓延整片大地,整个世界都变得无比清晰。
白书仇从不离手的长剑掉在了地上,他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脖子,但是血流的实在是太多了,多的无论他怎样用力都止不住流血的速度。青衣的老者那张丑陋的□□从脸上掉落,露出了一张老态龙钟的脸庞与眼中掩饰不去的惊惧。
“琴……剑……山……庄……”
他一步步的后退,嗓子里只能发出模糊的几乎听不出来的音节,却固执的一遍遍的重复着,仿佛这般做就能挽回自己流逝的生命,也仿佛这般作为,就能发泄那源自于心中的无边怨恨。
“琴……剑……山……庄……”
那个挡在苏濯面前的黑衣男子面如玄霜,那双茶色的眼眸中冷静而沉着,他看着白书仇,仿佛只是看这一截木头,一块石头,或者是路边一只野狗——不不不,甚至更糟糕,那种完全没有将对方印入眼中的姿态,让白书仇在此刻连一团垃圾都不如。
无尽的恐惧在此刻化作了无边的嫉妒与怨恨。
“——琴!欢!颜!”
作者有话要说: 考试终于考完了,应该成绩还算不错?感觉做的都挺顺利的。
我现在要拼命攒稿啦!!考试期间存稿箱都快要空了_(:з」∠)_
以及上一章的留言创了历史新低,累不爱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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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白书仇:小子,跟我叫板,老夫混江湖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蹲着呢。
仙魔界众人:小子,他横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一世轮回呢。
苏濯:但笑不语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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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感谢mei人给我的鼓励地雷,么么哒!!!
第19章 琴剑山庄5
白书仇厉害吗?
这个问题问一万个江湖人,一万个人里至少有九千八百个会给予肯定的回答。
白书仇有名的吗?
这个问题问一万个江湖人,一万个人里至少有九千八百个会给予肯定的回答。
即使距离白书仇“死亡”已经过去了十年,他依旧是江湖人津津乐道的谈资。因为不是每一个寒门出身的少年郎都能小小年纪就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天地,年纪轻轻就位列江湖一流好手之列,不惑之龄晋级宗师,知天命之时建立书仇山庄,是当年最赤手可热的江湖绝顶高手之一,被称为最有希望达到大宗师级别甚至破碎虚空的存在,是无数年轻人向往的对象。
但事实上,白书仇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风光。
武人身体强健,即使已经达到了耳顺之年,白书仇的外表也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虽然他名头极盛,被传闻有机会问鼎大宗师之流,但事实上只有他自己知晓,他已经到达极限了。
他开始嫉妒那些比他年轻的天之骄子们,比如比他年轻二十五岁的百花谷谷主,比如比他年轻二十岁的魔教教主。他们比他年轻那么多,却已经站在了和他同等的高度,如果自己有他们那样的出身,如果自己有恩师教导而不是自己一路苦苦摸索走了无数弯路,那么他在二十年前甚至二十五年前,定能站在比那些人更高的高度。
而现在的他已经卡在瓶颈之处,没有无数前人积累下的经验做指引,他已经难以寸进。
破碎虚空?不不不,莫说是那传说之中的破碎虚空,再这般下去他将永远停留在宗师的境界,连大宗师都鞭长莫及。待到所有人都超越他的时候,江湖上再也不会有人会称赞他,只会将他当做吹捧百花谷谷主等人的踏脚石,他曾经一切的艰辛与努力都将化作泡影。
他嫉妒,嫉妒那些人有名师指导,嫉妒那些人比他更加的年轻,嫉妒那些人从出生就比他拥有更多的资源,他嫉妒,他嫉妒自己再难进步,而其他与他同高度的人还有无限的可能。
怀着这样扭曲的心情,他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却又强自压制,直到唯一能管住他的母亲去世。
被病魔折磨的母亲是挣扎着死亡的,瞪大的眼睛说明了她无尽的不甘与求生的渴望。这一切都让白书仇感到恐惧,这种恐惧随着他母亲永远闭上了眼睛而失控般的吞噬了他的心,甚至连对敬爱母亲逝世的悲伤也被侵吞了。
他开始怕死。
自己武功盖世又如何?自己名声斐然又如何?自己家财万贯又如何?
死去之后,他什么也没有,只能像母亲这样一动不动的躺在棺木里,身体僵硬、苍白、冰冷,即使被细细画上了妆容依旧好似蜡像一般的惊悚。
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他不想死——
然后在他开始恐惧死亡的时候,自西琉国来的剑客震动了整个东陵国武林。
三大国之间交往一直是敌是友并不友好,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所有异国的消息只能通过来往数国的少部分商旅才能带来,所以直到那位西琉国来客打败了东陵百花谷谷主的时候,这位不惑之龄的异国来客的名声才彻底响彻整个东陵武林,而他的英雄事迹也从说书人的口中传遍大街小巷。
——这位异国来客出生于东陵名门琴剑山庄,少年时就独自前往西琉国拜师学艺,二十多年前就没了消息。而在现在,横扫两大国与无数小国武功高手的剑客终于回到了自己的祖国,这位年仅四十岁时就已经达到宗师顶端的归来者开始毫无顾忌的挑战东陵国各路英豪,而他挑战天下宗师级豪杰便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武道,以便彻底走上大宗师之列。
四十岁,四十岁!四十岁就打败了无数同级高手,即将步入大宗师之列的天之骄子!
白书仇无比嫉妒这个人,同时也无比恐惧着对方——在短短三年的时间这个人已经挑战了东陵国大半的宗师级高手,所有人都惜败于他手,而其中半数人抱憾陨落。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那个人也会找到自己。
会死吗?
他不想死……
他不想死!
但是当他越恐惧什么的时候那一天就来的更加快,当那位剑客带着他的子侄站在白书仇面前的时候,白书仇陷入了无尽的狂乱与迷茫之中。
在约定了决斗的日期之后,这位剑客拍了拍身边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的肩膀对他说道:“这是我琴剑山庄的少庄主,也是我的侄子琴欢颜。这孩子是习剑的天才,为武道而诞生的剑客,希望你能允许他近距离观看我们之间的决斗,他现在所差的就是经验。”
白书仇的精神完全崩溃了,嫉妒灼烧着他的灵魂,恐惧吞噬了他的理智,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面无表情的琴欢颜,盯着这位不过弱冠之龄就已经位列宗师级高手的青年人,呲目欲裂。那一瞬间他想要咆哮,想要怒吼,想要化身野兽咬断这位天才的喉咙,妄想用对方的血来让自己更进一步。
但是他没有,白书仇最后做的也只是朝着叔侄二人微微一笑,回答说:“自然可以。”
回到家中,他再也无法忍耐的开始颤抖。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白书仇仓皇的收拾细软,他打算逃离这里,离开这里之后他就不用去决斗,不会死亡,更不用见到琴欢颜那张年轻的脸,再不用回想那个年轻人拥有他所没有的一切,而在不就的将来自己将被对方牢牢踩在脚下!
他想带着自己的家人一起逃离,可是向来乖巧听话的独子却愤怒的指责他的懦弱,连他的妻子也在一旁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他的弟弟更是责怪自己的行为将为整个家族蒙羞。
家族?蒙羞?这偌大的山庄和斐然的名声都是自己一生的努力换来的,他们的父母不过就是一普通的农户,何来家族之说!而此时此刻,他却被他的亲人们指责,指责自己丢了家族了脸!
他只是想要活下去,只是不想死,这有错吗?
他没错。
一直以来强行忍耐的愤怒燃烧了白书仇所有的理智,待他回过神来,他的妻子,他的儿子,他的弟弟,全部都死在了他的剑下,他的面前。
白书仇颤抖着看向自己染血的双手,发出剧烈的喘息,然后一点点的,趋于平静。
他做错了吗?
他没有错。
想活下去有错吗?
他没有错。
——错的,从来都不是自己!
冷静下来的白书仇做了精心的伪装,又小心的布置好了整个现场。他关紧书房的门不让下人进来,然后在庄园的水井里投入了大量的蒙汗药与□□的混合品,又杀死了跟在他身边多年的老人,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最后,在第二天的黎明时刻,一把大火烧掉了自己一生的心血。
他逃掉了来自于琴剑山庄的剑客的挑战,他不用再看到那位剑客的侄子琴欢颜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他依旧保留了自己良好的声名,他还活着,在五皇子的座下享受着醉生梦死的日子,就这样享受了整整十年。
他一直沾沾自喜着自己的成功,高兴着自己用这样的技巧延续了自己的生命,兴奋着那位仙人所许诺下的长生不老药的诱惑。
然后在十年后的今天,在这黎明时刻,白书仇再度遇到了自己的噩梦,这位已经步入而立之年的琴剑山庄少主一如当年,一身玄衣站在他的面前,面目冷淡。那双眼睛也一如十年前那般,从未将他放在眼底。
——或许对方连自己是谁都已经忘记了,可是自己却从未忘记过对方,忘记这位在不到而立之年就步入了大宗师境界,被誉为天下第一剑的大宗师琴欢颜!
整个东大陆无数国家中只有四位大宗师,而琴欢颜不仅仅是现在最年轻的大宗师,即使上数数百年,也从未出现过比琴欢颜更加年轻的大宗师!
——为什么自己会主动要求前来杀死这三个连宗师级都未能踏入的虫子?
——是因为,苏尚此人……是琴欢颜的朋友。
在这一刻,白书仇终于承认,吞噬了自己灵魂的并非长生不老的愿望,而是那刻入了骨髓的嫉妒。
如果自己也拥有琴欢颜所拥有的一切,那么,那么——站在大宗师之列的便会是自己!
而不是……而不是……这个从头到尾,都未能……将他印入眼帘的……无礼狂徒!
怀抱着这样无尽的不甘与怨恨,白书仇终于闭上了眼睛,像自己所恐惧的母亲那样挣扎着死去,变冷,变硬,无知无觉。
一代宗师白书仇,就这样可怜的死在了这荒郊野外。再多的不甘与挣扎最后都烟消云散,什么也没能留下来。
第20章 纵使相逢1
白书仇不过刚刚气绝,一条黑色的小蛇便急速的滑行进血泊中从白书仇颈项处被划开的裂口钻进了他的尸体,犹有余温的皮囊上显示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凸起,细长的毒蛇快速的游遍这具宗师级高手的身躯,疯狂的侵吞着他的血肉。
苏濯站在琴欢颜的身后叹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花费时空点数可以让苏濯得到对方近乎一切资料,而花费的价格随着对方的在世界的等级而百倍递增。白书仇固然身为宗师级高手,但毕竟只是一介凡人,所需要的点数不过是个位数罢了。苏濯通过这种方法得知了对方的一切,除了对对方稀少的怜悯之外,片刻之后再没有什么感觉。
毕竟只是一个死去的亡魂罢了。
苏濯话因未落,站在他面前的玄衣男子转过身,他背着清晨的阳光看不清脸,但锐利的视线依旧刺的苏濯脸上生疼:“好久不见了,感谢你前来相救,欢颜。”
琴欢颜冷冷道:“为何不拔剑?”
苏濯指了指地上的断刀:“我没有剑。”
琴欢颜面色又冷了几分:“为何没有?”
苏濯无奈道:“没有就是没有,哪里来那么多为什么呢?”
琴欢颜寒声道:“若非我及时赶到,你要被这等下九流杀了不成。”
“若白书仇都是下九流,我岂非是下十八流?”苏濯看见自己的冷笑话让琴欢颜双眼都微微眯起,连忙道:“自是因为我知晓你马上赶到,才有恃无恐。”
琴欢颜早就知晓苏濯拥有一些奇异的力量,毕竟十年前他们相见时苏濯不过勉强拥有二流武者的身手,想独身一人在江湖上行走总是免不了要用些不同于人世的手段。面对这样的解释,他冷漠的脸上总算颜色稍霁,不再说话。
钟锦年与万绿时二人走了过来,方才二人被白书仇的剑气所伤,脸色都显得有些苍白,嘴角还能看到些许血丝,看到了琴欢颜,钟锦年微微躬身,朝着这位前无古人的最年轻的大宗师抱拳道:“在下洛水教钟锦年,见过大宗师。”
万绿时鬓发微乱,却依旧难掩那绝色风情,发上金铃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响动,声音甜美动人:“奴家百花谷万绿时,见过琴大宗师。”
琴欢颜冷冷道:“妖女,再用引魂音与我说话,休怪我剑下无情。”
苏濯无奈道:“欢颜,怜香惜玉,怜香惜玉。你这般样子让琴庄主看到了,想来头发要再掉几缕了。”
琴欢颜父母早逝,由两个叔叔将他抚养长大。后来少年离家的三叔回到琴剑山庄成为了现任庄主,虽然只是自己子侄,但是这三位长辈对琴欢颜溺爱有加,并毫不介意在外人面前表现自己对现任东陵国第一高手的怜爱之意,也算是江湖上津津乐道的谈资之一。
谈到自己身为身为上任天下第一剑客的三叔那青年早秃的发际线,饶是冷漠如琴欢颜,都有片刻的迟疑——他确实无法否认三叔大把掉落的头发很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关系。
万绿时躲在苏濯身后可怜道:“苏郎……”
琴欢颜面色转冷。
苏濯头痛道:“好了,大早晨莫要这般吵闹,处理了白书仇的尸体之后我们进城吧。”
浑身鲜血的小黑蛇从白书仇已经僵硬的身体中咬破皮肤钻了出来,它的身体硬生生粗了两圈有余,足有成人拇指粗细,满身血污的爬进了钟锦年打开的玉壶中。钟锦年收好玉壶笑道:“这尸体便交给在下处理吧。”
万绿时拉着苏濯袖子躲在他身后,男子的脊背宽阔温暖,他的身上只有淡淡的血腥味与清淡的熏香气息,仿佛能为她遮风挡雨般的安全。一如三年前在龙虎窟的挺身相救,一如方才替她拦住宗师高手的致命一击,一如此时此刻为她挡住琴欢颜刺骨的剑意。
多么温暖啊,让人想要牢牢地抱紧,不愿意放开。
一瓶化尸粉就让白书仇的尸体化作一滩冒着刺鼻气味的脓血,缓缓渗透到脚下的泥土之中。钟锦年又点燃了篝火将尸体的衣服扔了进去,末了叹道:“一代宗师却是这般的死法,真让人叹息。”
苏濯略有好笑,因为有琴欢颜在此,钟锦年表面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面对这位险些至他们于死地的白道宗师,这些感叹很明显并不符合他的性格——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做成活尸或者挂在显眼处暴晒才应该是他此时会做的事情。
想不到千躲万躲,他最想躲的三个人如今全都走到了他身边,这或许也算是缘分的不可思议之处。
——苏濯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至少朝着好处想,有天下第一在自己身边,绝对不用再担心刺客的问题——能得到白书仇的臣服,难保不会有其他宗师高手——用点数获取的对方资料可不包括和对方相关的人的讯息。
更何况,此次龙虎窟秘事一事,只怕比自己预料的更加复杂。
一行四人——十分显眼的四个人——进了城,脸有倦容的钟锦年和万绿时连休息都顾不上就暂且告辞了苏濯,并约好晚上在城中最大的酒楼相见。
整个才州范围内都没有宵禁一说,而黑夜降临才是真正热闹的开始。入住客栈之后,苏濯先给卫尚云去信一封,表明国师与五皇子的关系只怕比想象的更加亲密,并且简单说明了白书仇的身份与来历。最后使用符文鸟负责传送。
苏濯叹了一口气。
之前对付白书仇的符箓是他用符纸制作的,与画符箓相比,制作符箓需要精确的将灵力凝聚在笔尖画出,现在的苏濯肉身中无法储存灵力,前面制作出的符箓面对白书仇这种等级的高手便相形见绌。
符文鸟是利用制作出的符纸折出来的,符纸上绘制了隐身和飞行的阵法,在凡间界可谓是万无一失,但是次此白书仇的事情却让他有了更深层的担忧——当今圣上虽然有老来糊涂的嫌疑,但是年轻时确实可以称之为明君,这样的一个人若没有强有力的证据在前,哪怕是来自修真界的国师也不会轻易取得他的信任——那么,或许,这位新任国师比表现出来的更有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