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圈养了全天庭(12)
副导深吸一口气,登时觉得自己更头疼了。
直到林木走进来怯怯地鞠了一个躬,王导的眼睛才略略亮了一亮——这孩子生的干净,身形略略单弱,看起来倒果真有几分书中小花妖的韵味。
与楚辞这种半路踏上演艺圈的半桶水全然不同,林木是踏踏实实读了好几年科班,从无数的竞争者之中生生踏出来一条血路的。他站在那里两秒,眼睛里便悄无声息地蓄了泪,自长长的睫毛下滚珠似的掉落,其神情形态,当真如暴雨梨花般楚楚可怜。
王导的手指不自觉抵上了下巴,来回摩挲着,沉思许久。待林木独自将一长段独白演完之后,方才挥挥手:“还不错,回去等消息吧。”
副导终究是按捺不住,凑过身子来:“王导,若是这个您还不满意,咱们这人......”
“形象是有了,但是这感觉不大对头,”导演不耐烦地冲他连连挥手,三角眼一瞪,凶悍的很,连副导也不禁缩了缩脑袋,“你是导演还是我是导演?这么多话!”
他在圈子中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生起气来,连投资方都敢劈头盖脸骂一顿的,副导立时噤若寒蝉,不敢多言了。只是心下不免暗暗思索着,只怕今天这人是找不到了,有这时间在此处浪费,还不如联系编剧快些改剧本——
正想着,思路却突然被另一道清透的少年声打断了。这声音恍若风送浮冰,清棱棱的,他下意识便抬起眼,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入目是个身形纤瘦的少年,与先前来试镜的人各色时尚而引人注目的打扮全然不同,他只简简单单套了件米白色的毛衣、穿了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可也因着这没有一点多余之处的打扮,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像是融入了周遭儿一滩温润的春水里,柔柔地绵延起伏着,寻不出一丝侵略性。
原本坐在桌旁不声不响的姑娘登时双眼发亮,王导猛地一下坐直了身,终于彻底来了兴趣。
“你也是来试镜这个花妖的角色的?”他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圈面前站着的人,瞧见对方温和而妥帖的微笑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剧本就在你面前,从那些标红线的段落里选出一段吧。”
楚辞不动声色,快速扫了剧本一眼,随即十分欣慰地发现这剧本与原书并无太大的差别,改动幅度极小。他先前已经仔仔细细研究了原书两日,将其中的每一个句子都反反复复读了个透彻,因此如今也不觉得如何困难,寻出一段,张口便来。
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地方,目光逐渐有了一个着落点,像是在专注地看一个透明人。随即,他琥珀色的瞳孔震颤了几下,如同一汪被搅动了的蜂蜜,从那明暗的色泽中一缕缕地浸透了沉甸甸的失望。
“阿夭......”他轻轻地叹道,更像是在轻柔地询问自己。
“阿夭,便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王导浑身一震,立时便知晓了他这演的究竟是哪一幕——在费尽了心力才伤痕累累逃出了九重天之后,小花妖回到了他当年待了几百年的山谷,那是他唯一剩下的地方了。
他四面楚歌,只得将自己严严实实地掩藏起来,只敢对自己身边的最后一个朋友吐露自己的心迹。
可偏偏,与他交好的那个人参精,几百年以来,都在痴痴地仰望着天上那个高不可攀的仙子。他左摇右摆,终于在仰慕之人与朋友之间选择了前者,当着小花妖的面,亮出了自己手中闪着寒光的尖刀。
对面那个不存在的人像是说了什么,楚辞蓦地仰头大笑起来。他笑的不能自已,连眼角都潮湿了一片,才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只是个不值一提的花妖,我就理应代替别人去死么?我就不配活在这世上么?”
“只是因为我只是个小小的花妖,我就连选择自己生死的权利都没有么?”
“没错,她是陨落的高高在上的仙子,是你们所有人的心头宝,而我,只是没有人关心的卑贱的存在——”
他的声音蓦地戛然而止,眼圈却一点点红了。
“可是,我也是活着的啊。”他轻轻道。
“我也是活着的,我也有生命,我也想好好的生活下去,想看过很多个晨夕旦暮,想见过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想走遍这世间的山川——”
“我是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拿来利用的工具啊。”
他的眼泪于琥珀色的瞳眸中打着转,蒙上了一层水色,却又紧紧地抿着唇,强行一点点将它们全都逼了回去。他看着空气中的那一点,轻不可闻地说了最后一句:“倘若她是为了剥夺才给予了我生命,那么,我宁肯我从未来过。”
整个片场鸦雀无声。
楚辞闭上了眼,将酸涩的感觉勉强咽了下去,这才重新睁开眸子,看向坐在他面前的导演。
这一看,他自己倒先是被吓了一跳:“导演?导演,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王导黑着一张脸站起身来,他身形高大,再加上胡子拉碴面相凶狠,吓得楚辞不自觉往后蹭了蹭,几乎有些想要喊人。
......该不会是因为演的太差,所以他要打自己吧?
他脑海中瞬间掠过了无数念头。
#论怎样才能从黑社会手中逃生#
#妈妈我好害怕怎么破#
#现在报警还来得及吗#
以及......
#阿拉伯官方女子防身术#
谁知,王导却三两步从桌边跨过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我的小妖精啊,你怎么才来啊!”
楚辞:......
作者有话要说: 楚辞:......解释一下,什么叫做阿拉伯官方女子防身术?
作者君:......
扛起锅盖,就是跑!
第11章 亲身照顾
楚辞僵硬着将脖子咔咔转动过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从这位好像要出手打人的导演口中听到了什么见鬼的称谓。
小......妖精?
这种只能在天雷滚滚的玛丽苏书里出现的词汇......
他在这一瞬间,情不自禁地开始怀疑人生。
兴许是他想要夺门而出的表情表现的太过明显,副导干咳了一声,忙忙站起身来,将王导请了回去:“导演,您先坐这,别吓到人家孩子了。”
随即又扭转过头,和善地对楚辞笑道:“别害怕,王导就是有点激动,不会咬人的。”
王导阴沉着脸,将剧本兜头打了他一下,虎声虎气道:“说什么呢?”
他好容易才重新整理了形象,将导演的架子牢牢端了起来,冲着楚辞点点头:“年纪不大,领悟力却着实还不错。你先回去,最迟后天,就会有消息通知你了。”
这番话说出来,基本上便是十有八九稳了的意思。楚辞心中也安稳了些,鞠了躬,走出了门。
一走出来,唐元便迫不及待迎了上来,又圆又大的眼紧张地盯住他:“怎么样?怎么样?”
楚辞眉眼一弯,却也不好在人前与他多说,只示意他快些去开车。待到唐元颠颠地开了车门,两人都坐进了保姆车里,他方才将试镜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听的唐元眉开眼笑,脸上充盈的喜意完全按捺不下去:“哎呀!我家小辞,天生就是该进演艺圈的料子!这演技什么都是天生的,真是没办法——”
楚辞撑着下巴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模糊的城市风景,听了这话,意味不明地弯了弯眼睛。
旁人不知晓,他心内却是清楚的。
哪里有什么天生,不过是对被人抛弃的感觉,感同身受罢了。
唐元没心没肺地在前面唠叨了许久,这才发现身后的人已经有好长时间不曾给过他回应了。他自后视镜打量了眼楚辞,楚辞鸦翅般的眼睫密密地垂下来,蜂蜜一样清透色泽的眼中浸透的全是他看不懂的情绪。风将他的刘海向后拂去,他明明坐在后车座,却好像坐在一面透明屏障的另一端,冷淡地打量着此时匆忙的城市。
就好像这世间的一切与他毫无干系。
唐元被他眼中的情绪震了震,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了。讷讷了半晌,才轻咳一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