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不合修罗场(245)
一个月。
两个月。
在食物调理和康复训练下,殷染钰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学步婴儿,于是恢复的速度也变得快极了,等到他的身体检测报告单上,显示出了“健康”的时候,他便抬起眼来,朝着谢溯看了过去。
这位曾经英俊出众的出色男性,现在看着已经有些胡子拉碴的模样,他感觉喉咙里像是藏了无数锋利的刀片,每说出一个字来,喉咙里便被刀片割出成千上万道口子,浓郁的腥甜气味从他喉咙里头涌出来,叫谢溯一时之间分不清楚,这到底是自己的臆想,还是真实存在的现实。
他很想要找出一个理由来,把青年留下来,就算让他多留下一天、一小时,一分钟也好。
但是他又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了,就回把青年或许早已经不存在的,最后的那一丝信任都消磨掉。
他张了张嘴唇,想要说:“阿钰,你自由了。”
但是在试图发声的时候,却又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他的身体背叛了意志,就像是在这一瞬间忽然变成了一个哑巴似的,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实在是太嘲讽了。
谢溯想,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想把青年放走。
但是却说不出话来,甚至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简直就像是什么恶劣的冷笑话。
青年的眼神慢慢的变冷了。
他似乎早已经对这样的情况有所预料,于是起身想要离开,谢溯在转瞬间便明白了他心里所想的东西,系统宿主的猎物狼狈极了,他简直好像是输光了家产的赌.徒似的,眼睛里头已经爬满了猩红的血丝,整个人都显得绝望,又不堪。
谢溯发出了闷闷的呜咽声。
他的喉咙里头简直像是在被刀割一样疼,脑子里头也在懵懵地发痛,他在这一瞬间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却又不得不强撑。
他说:“………你走吧。”
一字一顿,这一句话,简直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刀刃从他的心脏最上方没入,把他整个人都劈成了两半。
叫人总觉得自己已经在这一瞬间死去了,但是那强烈的痛感,却又提醒身体的主人,这一切只不过是错觉而已。
谢溯的手抓得实在是太紧了。
紧得殷染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一根、一根地掰开了谢溯的手指,随后最后看了他一眼,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殷染钰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他要收拾的东西本来也没有几样,只有一张还存着自己持有着的现金的银行卡。护照早已经有人给他办好了,于是殷染钰拿着自己的身份证,轻装简行地上了路。
他没有再回国,反而像是一个漫无目的的游客似的,在这处静谧的小国中四处行走,殷染钰随处找了一家旅馆住了下来,第二天早上起来,一问系统,就发现已经有人住在了自己隔壁。
殷染钰:“………………”
住在他隔壁的人当然不是什么游客,而是被攻略对象派来的人,他们虽然不敢再限制青年的行动,但是却也不敢真的让他一个人在外面行动。殷染钰确信:如果自己再做出什么自.杀行径,绝对会有人在第一时间闯进来,把他救下来。
殷染钰戳了戳系统,对他感慨道:“有心了。”
这一句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嘲讽,叫系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殷染钰架着墨镜,戴着口罩,开始高高兴兴地四处乱逛,他也不兴什么名胜古迹,只是随意地乱走,感觉可以了,就坐上飞机,随便前往另外的国度。
有些是旅行大国。
有些是很多人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小国家。
也有一些国家有些混乱,不过殷染钰也不在意,反倒是把暗中观察的攻略对象吓得不轻。
他的表现就像是一个在做世界旅行的背包客,只是要更随性,更漫无目的叫人忍不住生出一丝一丝的,细微的希翼来。
他是不是………好起来了?
攻略对象这样想。
青年的精神状况似乎在得到自由之后反而得到了一些好转,这似乎是这段时间所有的,灾难一样的噩运里,唯一一件算得上是好事的事情了。
更让人觉得松了一口气的,是青年有了一个旅伴。
青年在几次旅行里,都极度凑巧地,和一个还算年轻,但是却已经透出一股佛系气息的青年男性坐上了同一架飞机。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有点儿纳闷地盯着殷染钰看了好几眼,在青年感觉到了这股视线,寻着视线看过去的时候,两人对视在一起,对方有点儿尴尬地露出了一个笑脸,随后双方点头示意,错开眼神。
等到第二次见面的时候,青年男性的脸色已经冒出来了一个“不会吧不会吧这都能撞上太巧了吧?”的表情,随后他因为这种绝妙的巧合和缘分,在出机场的时候,过来和青年打了个招呼,询问道:“是国人吗?”
殷染钰点了点头,他戴着口罩,便显得声音有些闷:“嗯。”
对方说:“巧了,我也是!你也是在环游旅行吗?”
青年便偏了偏头,想了想,说:“算是。”
于是对方就笑了一声,说:“玩得高兴。”
青年回应道:“谢谢。”
他没再戴那架大墨镜,露出极好看的眉眼来,叫对方忍不住又盯了好几眼,才道别走向了另一边。
等到第三次碰到的时候,双方都已经有点懵了。
青年:“………………”
对方:“………………”
他们甚至坐到了相邻的位置,简直巧得不能再巧,那人道:“………有计划吗,朋友?”
青年便说:“没有。”
“那你要不………和我一起?”
青年想了想,便点了点头,说:“嗯。”
当天晚上,殷染钰跟着对方住到了一间旅馆里头,随后在对方发消息询问之后,给他打开了房间的门。
已经和青年互通了姓名的幸运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再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还是怯怯地朝着哪怕是在房间里,依旧戴着口罩的青年询问道:“………大哥,你是不是——”
他掏出了袖子里揣着的手机,给青年看了他存过的无数张照片中的一张定妆照。
正是殷染钰拍摄的某一部江湖武侠电视剧里的剧照。
“是我。”
他说。
想了想,又把口罩拉了下来,露出那张叫无数人魂牵梦绕的脸庞来,让幸运鹅差点往后一倒厥过去。
还是青年其实扶住了他,才避免了幸运鹅后脑勺着地的悲剧。
“居然真的是您!”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一副早有预谋的样子,带着亮晶晶的,极度期盼,又极度恳切的眼神可怜巴巴地开口:“请、请问能给我签个名吗?”
“可以。”
青年平静地从他手里接过本子,然后在扉页上签了名字,他写的是“严余”,并没有签自己的本名。
“我从第一眼看见您,就感觉有点眼熟。”幸运鹅快高兴得吐泡泡了,按照他的年龄来说,本已经是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过分失态的模样了——因为已经有了基本的处事演技——但是现在他咧着嘴,嘴角都快够到耳后根,憨得不行,乐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他喜滋滋地说:“只是没想到真的是您,哎我真的太幸运了,您拍的那个啥,那个啥啥,我都特别喜欢,还有………”
幸运鹅得意忘形,一时之间从佛系青年变身兴奋话痨,还是自己定的闹钟响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耽误了对方许久时间。
他闹了个大红脸,简直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学生似的,连连道歉。殷染钰自然不会对他说什么,他和对方客套了一阵,幸运鹅就迈着发飘的步伐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