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爷修真中(294)

　　他们一个手中无剑，一个神魂尚未归位，就斗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让旁人连插手的余地都没有。
　　小魔尊的眼眸里倒映出两人的身影和他们周身盘旋崩碎的无数剑光，小拳头捏得出了红印——这完全不是他想要看到的！这两个自己在这世上最亲的人竟在生死相搏，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崇云虽还未恢复意识，但印刻在神魂中的剑术却不知精妙过楚逍多少倍，楚逍发出的每一道剑光都在触及到他的神魂之前就被轻巧地化解，反击的剑意也同时消融，不再追击。
　　是以这光华漩涡越转越急，波澜越来越大，剑影纷乱穿透重重轻纱，两人却谁也没有真正受伤。
　　楚逍的目光冷冷地落在那漩涡中心的神魂虚影上，下一刻周身剑光散去，却是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也让神魂破体而出，扑了过去！
　　“不！”灵霄子和楮墨大惊失色，“楚逍！”
　　再要冲入漩涡中去阻止他，却根本来不及，只能看着那神魂虚影头也不回地撞了上去。两者方一融合，漩涡中央就爆发出了一团更加耀眼夺目的白光，将两人的神魂都淹没其中……
　　*
　　周围一片安宁静谧，周身仿佛被一团温暖的光芒所包围。
　　这样熟悉的温暖，好像之前也曾经有过……
　　就在自己被系统重新踢回这个世界之前。
　　楚逍睁开了眼睛。
　　眼前依旧是一片混沌，果然又是回到了这个坑爹的系统空间里。
　　这里是什么地方？原始重生点？
　　看见混沌中分开了一条道路，楚逍皱起了眉，向着这条路走去。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又回到了这里，是不是意味着刚才以神魂直接去攻击重华的时候，自己落败了？如果不是这样，他又怎么会回到这里呢？
　　这个疑问在他走到混沌中央，看到路的尽头站着的那个身影时得到了答案。
　　黑衣，黑发，魔尊。
　　重华就站在十几步之外，睁开了眼睛在看着自己，手中仍然握着那两把熠熠生辉的干将莫邪。
　　楚逍停住了脚步，慢慢地开口道：“终于不再装神弄鬼了？”
　　崇云静静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样子深深地刻在心底，原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的珍宝如今却失而复得，没有人会比自己更幸运。
　　在他还是崇云的时候，楚逍从来不会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在他成为了重华之后，他对着自己却永远是这样冰冷，有时还会混杂一丝迷惑的神色。
　　只是无论是哪一面，都是他。
　　生死相隔两度之后，终于能够再以这个身份站在他面前，饶是冷静自持如崇云，开口时声音也带上了一丝轻颤。
　　楚逍听见他低声叫自己：“逍儿……”
　　楚逍的瞳孔微微收缩，脸上露出了被冒犯的神色，站在原地看了面前的人片刻，才开口道：“你以前不是最恨被我当成他的替身么，怎么现在却不在乎了？”
　　他的语气毫无起伏，说出的话却是字字诛心，一字一句都在提醒着崇云他之前都做过什么事，在失忆的时候对着数千年前的自己产生过怎样深重的嫉妒。
　　这些丑陋的嫉妒，最后全都变成了他手中的利刃，一刀一刀地刺回了楚逍身上。
　　楚逍看着他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下一瞬却又重聚在自己面前，仿佛被自己警觉防备的样子所刺痛，顿了片刻才将手中的剑递了过来。
　　他说道：“这是为师用你的玄晶和陨铁铸成的剑，给——”
　　“别再装了！”楚逍眼角迅速变得通红，一伸手就将那两把剑打落在了地上，剑身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楚逍两手用力地揪过他的衣襟，问道：“扮成他的样子真的那么有意思？这样羞辱我真的那么有意思？”
　　崇云的眼眸里倒映出他的脸，楚逍看着他眼中熟悉的雪境和情感，一时间真的要以为站在面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师尊。然而不可能，他已经死了，就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自己闯入幽冥也没有寻到他一丝魂魄。
　　是眼前这个魔物在对他使出蛊惑的法术，楚逍想着，手指渐渐失去握紧的力气。
　　崇云深深地凝望着他，慢慢地抬起手来，想要去触碰他：“为师……”
　　楚逍眼角发红，想也不想就是一记头槌：“不要再在我面前装成是他！”
　　两个人都是神魂之体，方一触碰，楚逍眼前掠过了数道画面，感到自己的记忆也有一部分不受控制地流向了对方。
　　楚逍一阵慌乱，下意识地把面前的人推离，毫不掩饰惊疑地看着他。
　　为什么……
　　他心中隐隐浮现出了一个声音，但楚逍下意识地拒绝去听。
　　楚逍的手微微地颤抖着，有些踉跄地后退几步。
　　他将自己看到的那些画面串联在了一起——
　　将重华从魔界中引出来，引到了无双城的神秘人，是丹尘子。
　　无双城内，在千机楼中卖给他那些信息，将他引去封神冢的，是丹尘子。
　　在封神冢中蒙蔽了天机，让两人撞到了一起的幕后之人，是丹尘子。
　　守在封神冢内域，全身没有一寸肌肤露在外面的守门人，也是丹尘子。
　　楚逍不明白，当时大师伯明明看着自己进去，却没有出言提示，也没有和他相认，全是因为他真正要等的人还在后头。
　　他一直在逃，试图不让自己陷入不堪的境地，以为逃进中心区域就能够避过另一人，没想到背后却有人在操纵着这一切，悄无声息地设好了牢笼圈套，就等着他一头撞进去。
　　楚逍麻木地想道，他是自己的大师伯，是对自己很好的长辈，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布下这样的局？
　　他甚至控制不住地生出了更黑暗的念头，当初在下界所发生的一切，是不是也是这个温文尔雅的大师伯一手操纵的骗局？
　　他突然归来，在外敌来袭时将整个玄天剑门绑上自己的战车，给了崇云可以强行提升境界的丹药，最后还看着他引动天劫，跟入侵者同归于尽。
　　早在下界时，自己的师尊就对这位师兄毫无隐瞒，他明明知道自己对师尊崇云是什么感情，为什么还要一步步地将自己推向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天魔，让自己陷入如此不堪的境地？
　　他记忆尽失，神魂错乱，自己变成这样，对丹尘子来说究竟有什么意义？
　　楚逍不停地后退，崇云不敢伸手去触碰他，只能看着他双眼赤红，离自己越来越远。
　　“为什么……你跟丹尘子是什么关系？”
　　楚逍抬起头来看向眼前的人，声音嘶哑地问道：“他让你来见我到底有什么目的？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他拒绝去想另一个可能，尽管一切都在指向同一个事实。
　　楚逍只愿意相信眼前这个真的只是一个跟师尊崇云生得一模一样的人，实际上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否则……否则他之前的那些挣扎跟自我厌弃……究竟都成了什么？
　　这数千年中树敌无数，在生死之间无数次徘徊，所有的努力在这样的事实面前都会变成毫无意义的东西，会让他的整个人生彻底变成一个笑话！
　　他看着崇云，那神情疯狂又绝望，目光虽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仇恨，但却更令崇云感到难过。
　　崇云不由得上前一步，试图向他伸手，结果还没碰到楚逍就被他激烈地挥开：“别碰我！”
　　楚逍看起来就像个刺猬，他伸手按上了胸口，感到从胸腔里传来的疼痛。
　　他喃喃地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你们究竟要做什么？你们到底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步才甘心……”就因为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死，所以他们就可以这样联合起来摆布他，戏弄他，不管他是死是活都要继续？
　　崇云的手指僵直在空中，眼眸里的无尽落雪将他整个人都完全淹没在冰冷绝望的气息中。他看着楚逍，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楚逍根本已经拒绝再相信任何人。
　　他听不进自己的任何话，他的心门紧闭，不仅对着他的半魂封锁，如今对着彻底苏醒的他也不再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