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还没驾崩(39)
诸鹤:“……”
“还有。”
邬玉轻轻推开了寝门,临出门前,回过头来:“王爷,你手中那本书册上是北狄语……您拿反了。”
诸鹤:“!!!”
诸鹤深吸一口气,死要面子的顽强道:“本王乐意。怎么着吧?”
“不怎么样。”
邬玉低低一笑,“摄政王喜欢,玉……也喜欢。”
跟着邬玉一并前往江北的,除了朝中刑部与户部两名官员,还有燕都城内由诸鹤掌握的御林军。
摄政王到达江北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命邬玉携诸鹤亲赐的佩剑立斩江北总督首级。
趁夜,御林军将江北总督府团团围住,剑芒森寒。
被拖在江北总督府近半月的晏榕亲眼看着北狄三王子笑盈盈的冲自己打了声招呼,紧接着,江北总督周成的脑袋便滚到了他的脚下。
那颗头颅的表情似乎还带着生前的惊惧,大抵是没想到邬玉竟然如此干脆利落,连一丝搬救兵的功夫都没有留出,立即殒命。
邬玉手中的长剑剑柄中嵌着一颗吐蕃进贡的祖母绿宝石,剑鞘更是精致的无可匹敌,连浮雕纹路都精心雕琢——那是诸鹤的佩剑。
阴狠毒辣,也是诸鹤一贯的风格。
漂亮而冷厉。
晏榕看着那柄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头颅,一时间突然想起了那个人,不知为何愣了片刻。
“怎么?害怕啊?”
高大的北狄男子从马上一跃而下,直直朝这边走来。
邬玉将森寒的剑刃收入鞘中,将佩剑向晏榕抛了过去,“接着,你皇叔给你的。”
晏榕下意识扬手抓住了剑柄,顿了顿,看向邬玉。
江北的气候阴冷潮湿,与北狄极不相同。
邬玉皱着眉,看看面前的晏榕,又看了眼站在晏榕身后的沈慕之,啧了一声:“太子榕,怪不得你皇叔不放心你,派我前来。你出来近三月,就在江北总督府中打发日子?”
他的声音里满是蔑视和不屑。
纵是月色低垂,晏榕依旧看到了邬玉眼中的轻视,像是成年的大人对待稚子幼童那般的低看。
沈慕之这几月都随着晏榕度过,自然看不得邬玉这般说话,忍不住道:“三王子此话未免太过,江北总督早有准备,一来便将我们围困于此。这几日微臣与太子已想出办法,正待施行……”
“嗤——”
邬玉笑了一声,随口道,“沈大学士,你倒是挺会替庸才说话。不过无妨,今日我依摄政王之命助你与太子两人一臂之力,如今困局已破,玉所承诺之事已经做到,后续你们如何自然与我无关。”
晏榕眼神陡然一冷:“你说谁庸才?!”
“太子殿下,你不必这个态度。摄政王命玉前来之时便赐了旨意,只要替你解决了江北之祸,便让玉回归北狄。”
邬玉走到近前,命御林军将此行所带的东西全数丢在太子面前,转身上马,回身挑眉道,“这是摄政王送来的羽绒枕,鹅绒被……太子孤身在外,摄政王想必很不放心。”
堆在地上的东西大包小包,晏榕只看了两眼,便气得浑身发抖:“孤不需要这些!”
“需不需要与我无关。念在你只有十六岁的份上,给你一句忠告——成大事者必心狠手辣,太子榕,只靠君子之风可坐不了天下。”
邬玉的衣袍在晚风中高高扬起,打马扬鞭,风流倜傥,“我与其他两位官员还有事要忙,后日便会赶回北狄。太子殿下,就此别过。”
晏榕既无法阻拦邬玉回归北狄,更无法改变摄政王的旨意。
而最令他不能接受的是——当初是自己执意来的江北,而最终收拾了这一堆残破烂摊子的人却是邬玉。
北狄三王子并非传闻中的纨绔不堪,毫无所长,而是出乎意料的杀伐果断,做事利落。
在他们彻夜商谈如何解决水患,安置灾民,分发粮食,解决饥荒的时候,晏榕发现自己竟然许多都插不上话。
就连沈慕之也比自己要更加洞悉民情,提出建议。
而他……
徒徒名满天下,却连这件事都做得落花流水。
远在燕都的摄政王很快选定了新一任的江北总督,不出两月时间,江北初定,虽然还是一片流离之景,却再无漫野的哀嚎之声。
邬玉即将获返北狄,晏榕与沈慕之则很快要启行燕都。
临行之夜。
晏榕亲自去了邬玉的房间,待门开后,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邬玉着实看不太上大历这位太子,原本在宫中尚不察觉,这段时间下来愈加觉得生涩稚嫩:“殿下可是来找我算之前骂你的账?”
那句庸才二字深深刻进了晏榕脑海里,令他辗转不眠,令他羞愤不堪,令他这段时间几乎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在将白日里收获的一切反复记忆。
令他开始成长,令他明白——并非一味温雅,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欲成大事者,必心狠手辣。
晏榕声音温和:“三王子明日回程,孤特来送一送。”
邬玉:“……”
邬玉觉得这小太子脑子恐怕真的不太好用:“我不是为你来的江北,也不必太子相送。”
晏榕表情温和,笑意朗然:“孤明白,虽是皇叔之命,但这段时间三王子日日辛苦,孤送一送也是应该。”
邬玉:“……”
邬玉窒息了半晌,终于摇了摇头,大抵连废物都懒得骂了,伸手便要关门。
晏榕却不紧不慢的伸手拦住了门棂,温声道:“三王子不是因为孤前来江北,更不会因为江北百姓前来,难不成……是为了摄政王前来?”
邬玉神色一敛:“玉为自由而来。”
晏榕轻轻一笑:“那为何三王子突然对孤如此敌意?”
邬玉:“你想说什么?”
“没有什么。”
晏榕眉目间一片和风朔月的安然,“只是觉得三王子对孤的恼怒来的莫名其妙,爆发点又似乎都在摄政王身上,觉得奇怪罢了。”
邬玉顿了顿,突然间明白了晏榕此来的目的。
他挑出一个笑来:“敢问太子殿下奇怪什么?”
晏榕看向他。
邬玉:“是奇怪我为何会听摄政王的旨意 ,还是奇怪摄政王为何肯放我回去?”
晏榕显然没想到邬玉会反驳:“他是大历摄政王,你是北狄王子……”
“我爱慕于他。”
邬玉打断了他的话,慢慢道,“我十分爱慕摄政王,不愿看他在燕都忧心,又怕他前来江北危险,所以我替他来了,很奇怪么?”
晏榕怔了下,几乎是下意识便脱口而出:“他不爱你。”
“是吗?太子殿下如此急着反驳,不过是因为摄政王心悦于你”
邬玉笑了笑,“可摄政王是怎样的性格你我都十分清楚,喜恶迁移,随心所欲。殿下难道就能保证,他会一直喜欢你吗?”
“等有一天他不再爱你了,太子殿下,你身上还有任何价值——值得他多看你一眼么?”
晏榕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屋中的。
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静静坐了许久,突然狠狠砸了下桌面,生来便没沾过阳春水的五指擦在粗粝的木板上,渗出一丝丝的血痕来。
他不明白自己的焦躁究竟从何而来,甚至他突然有些搞不明白自己今天明明是想去拉进邬玉那方的关系,方便日后夺权之备……可最终却成了这幅样子。
邬玉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疯狂在晏榕脑中回旋。
直到他快要临近崩溃的时候,屋门从外轻轻敲了敲,沈慕之的声音响了起来:“殿下,睡了么?”
晏榕深吸一口气,敛好神色,将受伤的手藏进袖袍里,起身开门。
贴身太监来喜才从外头回来,见门开了,便随沈慕之一并进来,手脚麻利的为两人呈好茶,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晏榕:“殿下,这是摄政王在南疆的全部行踪,探子刚刚飞鸽传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