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反骨(125)
在最近一次的谈话中,雷斯特将军的态度更是直截了当: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不是早就想摆脱这个婚约很久了吗?”
伊戈尔一时语塞。
是啊。
他不是早就想摆脱这个婚约了吗?又为什么会在婚约取消之后仍旧纠缠于此呢?
伊戈尔一时无法难理清自己的思绪。
那天去病房探望艾瑞斯的画面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不去——面容苍白的少年将略长的黑发从眼前梳向脑后,眼眸犹如漆黑的海,平静而幽暗,深的仿佛能将人吸进去,他唇角勾起,声音微哑地问道:
“里面有糖吗?”
——除了瘦了些外,他的五官和以前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而在那破损的,即使经过修复也依旧显得模糊而断续的画面之中出现时,那张染血的,冷的,镇定的脸,纵使是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亲手将腺体摘除时也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如此的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伊戈尔复杂地注视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少年。
比起上次见面时,他似乎变化更大了——那双无论何时看向自己时,都会装满迷恋与爱意的双眼此刻变得疏远而陌生,以一种近乎生人勿进的冷漠和礼貌,在二人之间画出一道无形的线,泾渭分明,无法逾越。
戈修皱皱眉头,打破了眼下这持续时间过长的寂静:
“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伊戈尔犹豫了数秒,终于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我……就是向找你来说,对不起——关于你之前的意外,其实里面有我的责任。”
戈修先是一愣,然后疑惑地歪歪头:“有什么可道歉的?”
他对此分的很清,艾瑞斯隐瞒身份参军是因为被盲目的恋爱所蒙蔽了理智,而绝不是伊戈尔的错误,更不必对此抱有任何的愧疚之心。
戈修好心地开解道:
“你不必有心理压力,我的受伤也不是你的责任。”
在这件事里,唯一有责任的是外面那群居心叵测的高层和陪审团。
一个在战场中央发情的omega,而且信息素对虫族还有刺激作用——能设计出这种场景的人肯定心理有什么问题。
即使现在想起来,戈修都有种想骂脏话的冲动。
而在伊戈尔听来,这样客气而疏远的话却更是像是刻意拉开距离一样。
他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向前跨了一步,语气也急促了起来,似乎想要反驳对方的理论:“腺体受损omega来说是十分严重的伤害,而之所以会出现如此惨烈的后果,是我……”
戈修的神情微冷,有些烦躁地皱起了眉头,然后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
“所以呢?你来这里是为了向我做出补偿的吗?”
伊戈尔一噎。
戈修实在懒得再和他纠缠下去了,便干脆快刀斩乱麻,简单直白地说道:“倘若你实在过不去心里那关,可以再送我几个上次的礼盒,里面的糖我还是挺喜欢的。其余的,就不必了。”
伊戈尔沉默了下来。
戈修绕过他,继续向前走去。
他还没走几步,就只听年轻alpha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低沉沉的,听不出来太过分明的情绪:
“会那么轻易地接受那个被家族强按到头上的婚事,不像是你的性格。”
戈修:???
……这又是哪跟哪啊?
他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转身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只听不远处传来一个懒洋洋的低沉男声:
“哦?那你觉得怎么做像是他的性格?”
戈修一愣,扭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海因斯慢慢悠悠地从一旁走了过来,漆黑发蓝的眼眸半眯着,眼尾斜斜勾起,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二人。
戈修:“……”
——未婚夫和前未婚夫齐聚一堂。
这个场景真的是怎么看怎么微妙。
海因斯在戈修身旁停下脚步,修长的手漫不经心地搭在少年的肩膀上,自然而然地少年圈在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伊戈尔先是一愣,然后向海因斯行了个颔首礼:
“埃斯特罗导师。”
海因斯轻笑一声,半垂下眼睫:“你们刚才在聊什么,让我也听听?”
戈修:“……”
他有点想走。
但是还没有等他做出什么具体行动,就只听伊戈尔回答道:“抱歉,我们只是在聊一下私事……”
海因斯挑挑眉:“私事?”
他垂眸扫了眼被自己半圈在怀里的少年,然后微笑着回答道:“我可不觉得是私事。”
伊戈尔一惊,下意识地瞪大双眼。
他还没有来得及问些什么,就只听海因斯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毕竟,你口中的那门‘被强按到头上的’婚事——我是其中另外一位主角。”
伊戈尔震惊地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有稳住脸上平淡而礼貌的神色,他难以置信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戈修:“……”
这他妈都是什么和什么。
事情的发展实在太迅速,到现在已经完全超出他的想象范围了。
不过,反正这件事也迟早要曝光的。
戈修神情木然,在心里叹了口气。
爱咋咋地吧。
而伊戈尔则是仍然处于震惊中难以缓过神来。
这就是……他的父亲,不愿意告诉他的原因吗?
海因斯眯起双眼,缓缓地向着伊戈尔的方向走了两步。
随着距离的缩短,伊戈尔只感到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向着自己倾泻而来,恐怖的精神力中裹挟着alpha强悍而霸道的信息素,带着浓重的侵略和警告意味,以一种绝对的强势和威压一点点地从头顶压了下来。
他的额角开始向外渗出点点汗珠,就连手臂都开始微微地颤抖。
男人唇边的弧度拉直,那点微微的笑意从他的眼底迅速地褪去,漆黑的眼眸深如渊薮,闪烁着一点金属质感的冰冷幽蓝,轻声问道: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伊戈尔咬紧牙关,在巨大的压力下,难以抑制地,一点点地垂下头颅。
他的声音艰涩而沙哑:
“没有。先生。”
“很好。”海因斯勾了勾唇,那股近乎恐怖的精神压力骤然收回,在瞬间化为虚有。
伊戈尔重重地喘了口气,他抬头看向海因斯,眼底闪过隐约的悚然之意。
这是什么样可怕的控制力……
而海因斯本身也不准备在戈修的目睹下做的太绝,毕竟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吓到对方就不太好了。
他勾了勾唇,再一次恢复了刚才懒散的模样。
海因斯走回到戈修的身边,然后开口说道:“那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伊戈尔当然也不能有什么反对意见。
海因斯揽着戈修的肩膀转身离开。
少年身形修长而纤细,而男人则高大挺拔,从背后看上去是那样的和谐,仿佛再也没有什么人能插入其中似的。
他定定地站在原处,注视着两人的背影渐渐远去,眸色深沉而复杂。
一旁的柱子背后,珀西死死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面目微微扭曲,几乎咬碎了一口好牙。
·
在发觉他们已经离开了伊戈尔的视线范围后,戈修停住了步伐。
他肩膀微侧,一拧身,灵活地将自己从对方的手掌下挣脱了开来,然后拉开一个让自己舒适的安全距离。
海因斯挑眉看了过去。
戈修露出一个纯良的微笑,然后开口:“满意了?”
“当然没有。”海因斯的唇角微勾,仿佛开玩笑似的缓缓说道:“毕竟这可是有人觊觎我的未婚妻啊。”
他说话的语气半真半假,但是眼底幽深的神色却分明显示他所言半点非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