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不敢坑主角了(18)
戚无为多看了两眼,就听见卫祁道:“这么标志的人,难怪戚世子不舍得,老奴看了都觉得可惜。”
这话说得,让戚无为也暗暗沉了脸色。卫祁是将许恪当成可以随意狎玩的那种人了,偏偏此时有求于他,戚无为也不能翻脸——便是无求于他,这种御前红人,也是轻易不能得罪的。早晚有一日,得叫许恪堂堂正正站在人面前才行。
卫祁说罢,便站起身来,对戚无为道:“戚世子走吧,既然想面圣,趁此时陛下还未开始修行进宫去,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
戚无为又给他塞了个封红,“全赖内侍大人照应。”
卫祁接了,没说话,一行人往皇城内去。
仁安皇帝是从不批奏折的,至多在太和殿略坐一会儿,听那些个大臣回禀要事,有些驳回,有些当场就处理。此时卫祁将人领到太和殿外,对戚无为道:“陛下见不见你就看你的造化了。”说罢,匆匆进了殿内。
戚无为和许恪守在殿外等候传召。戚无为悄声问许恪:“没休息好?”
实在是他的脸色太过难看,戚无为才有此一问。事实上,戚无为守灵一晚,脸色更差,不过因定国侯去世,倒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许恪想到来皇宫之前郑江在反客居里对他说的话……
郑江道:“陛下要见你,世子爷这次怕是保不住你了。为了你,翟相可是连宫里的人都使上了,我劝你啊,为了世子爷好,还是乖乖认下杀害定国侯的事实吧!”
……
“你怎么脸色越发难看了?”
戚无为抬手贴着许恪的额头,担忧极了。
许恪摇摇头,说:“我没事,是要见陛下,我心里紧张。”
听到如此,戚无为放心不少,说:“别紧张,你跟着我就好,陛下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少说少错。不可直视陛下,退下时不能背对陛下,其他的随机应变。”
许恪欲言又止,终是说:“世子爷,这次,你怕是护不了我了。”
郑江所言也未必全是假话,这次翟相动用了宫里的关系,只怕没少在陛下面前进言,想来陛下已经认定他是凶手,到时候凭他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
“别多想,”戚无为道,“护不住也要护。”
许恪默默不语,心里却在想别的事。
他不过一个小小侍卫,翟相为何非要他认下杀害定国侯的罪责?这样做了,对翟相有什么好处,还是对戚无为有什么害处?
大殿门轻响,卫祁重新出来,对戚无为和许恪说:“陛下要见二位。”
戚无为道:“谢内侍大人。”
他示意许恪跟着,在太和殿里见到了仁安皇帝。
仁安皇帝一身道袍,梳着道髻,看着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许恪跟在戚无为身后,下跪行礼。然后听到仁安皇帝一声“平身”,两个人又站起,垂着目光。
陛下先温和地问过戚无为家里丧事可办的顺利,待戚无为都答了,他才看向许恪,上下审视一番,道:“这就是那个侍卫,看着不像是大奸之徒。”
戚无为忙道:“回陛下,他叫许恪,是臣的贴身侍卫。定国侯遇刺时,他在场,并亲手将刺客杀死。实在不是奸邪之辈。”
“哦?”陛下不明意味地反问,“朕听到的可不是这样。戚世子,你退到一边,朕亲自审他。”
戚无为心里着急,却不敢违拗陛下,只好躬身退了一步,为许恪担忧起来。
许恪的目光低得更狠了,还在想郑江说的“为世子爷好,认下杀定国侯的罪责”的事。
只听仁安皇帝问:“许恪,朕亲自审,你若撒谎便是犯欺君之罪。你可想清楚了,定国侯是不是你杀的?”
空气静了好大一会儿,只听许恪声音低沉却有力:“不敢欺瞒陛下,定国侯不是属下杀的。”
无论郑江那话是什么意思,敌人期望的事都不能做。这是许恪写小说的经验之谈。
第 40 章
触怒陛下的后果,当然是很严重的。许恪被掌刑的太监用了刑,却仍然死不悔改,执意声称自己不是凶手。戚无为将额头都磕破了,苦苦哀求陛下饶过许恪。
许是两人都太过执着,陛下最终放了许恪,有点生气地对戚无为说:“你叫无为,却半点不懂无为。当真辜负为你取名之人的一番苦心。”
戚无为不敢应答,只磕头请罪。仁安皇帝终于是累了,挥挥手让他退下。
戚无为在宫门外,等到了浑身是伤的许恪,所幸都不是致命伤,回去后好好养几日也就好的差不多了。他是真的庆幸,如今这样,许恪性命无虞已是最好的结果。
侯府的马车就停在宫门口,戚无为着人将许恪小心翼翼抬上马车,自己也坐上,叮嘱车夫路上慢行。这才放下帘子,和许恪手拉手彼此凝望。
他额头上一片殷红,许恪用另一只手碰了碰他,轻声问:“疼不疼?”
戚无为喉咙哽塞,摇摇头,半晌才说:“你更疼。”
两个人颇有些患难与共的意思,许恪勉强笑了,说:“别这样,都是小伤,不打紧的。倒是你得罪了陛下,只怕往后不好过。”
戚无为却不甚在意,说:“怕什么?至多过几日请袭侯爵的折子被驳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陛下迟早还得封我为侯。”
定国侯的爵位,原是世袭罔替,代代传承,不能被废止,仁安皇帝即便能现在卡着不给他袭爵,等到老定国侯去世三周年戚无为孝满之时,他还得颁封侯旨意。除非这三年里,戚无为脑抽犯了谋逆大罪,否则这侯爵早晚还是他的。
许恪这才安心,若是因为他,给戚无为招来什么大祸,那他就罪过大了。
戚无为想了片刻,又说:“翟修到底为什么非要将你当成凶手惩处?”
他不傻,本来明朗的案情变成现在这样,定然是有人刻意引导。那个人不做他想,也定然是翟相。
许恪猜想,怕是自己不听指令,翟修要惩戒自己,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对戚无为开口说这件事。
想了想,他道:“这都是小事,我先前说过郑江是翟修的人,你怎么想?”
戚无为有些犹豫,实在因为郑江毫无疑点。他说:“我查过郑江,他没有机会和翟修的人接触,无法断定他就是翟修的人。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会对他留意,重要的事情不再经他的手。”
也只能如此了。许恪心知没有确切的证据,的确没有办法拿郑江怎么样,但戚无为这般安排,也不是长久之计,他开始在心里盘算怎么让郑江露出本来面目。
经过面圣一事,许恪“错杀定国侯”的谣言越传越厉害。却没想到过了两日,京城中的人竟开始指责戚无为包庇凶手,说他为了一个男宠连父仇都不顾,实在是大逆不道,罔顾人伦。
戚无为也成了京城里高门女子最不想嫁的对象之一,名声败的一塌糊涂。就是小儿看见他,也要指着他骂一句狼心狗肺丧尽天良。
戚无为和许恪两人都知道,这也是有人在背后助推。许恪又想到郑江说的,“为了世子爷好”的话,如今这般,应当是自己没照着他们设计好的路数走,所以眼下后果就来了。他看戚无为名声变得这么差,心中免不了愧疚起来,觉得都是被自己拖累的。
定国侯头七一过,便入土丧葬。此次的排场却连几个月前的姜氏都不如,戚无为心知原因,已做好再被骂上一轮的准备,反正他孤家寡人一个,不在乎什么虚名。
倒是大理寺那边,对刺杀定国侯的刺客的尸首调查之后,给戚无为的答复是毫无线索。这让戚无为心中又愤怒起来,谁都知道杀害定国侯的凶手是谁,却拿他没办法。
以往定国侯在的时候,他总是劝定国侯避一避,如今定国侯不在了,他倒想继承亡父遗志,将翟修扳倒。
只是此事当真得从长计议。
……
几天后的傍晚时分,趁戚无为不在,伤刚好的许恪闯入郑江的房间,诘问他当日所言,究竟是何意。
郑江在无人时,本就嚣张,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直接说他累及戚无为名声,可不就是报应。
两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许恪边打边说:“翟修就是个卑鄙小人,也就只会玩阴的。他要是个男人,不如正面杠!”
郑江自然不许他如此诋毁翟修,反而说:“翟相再卑鄙也不及你,从小供你吃穿,视你如亲子,你却为了个男人背叛他。”
许恪道:“你嫉妒我了?看来翟修没有从小供你吃穿,视你如亲子,你很失望吧?”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结果还真看见郑江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的表情。
许恪哈哈一笑,“原来你左右看我不顺眼,症结是在这儿。那你以前对我哥的情意,只怕也是装的吧?翟修也供我哥吃穿,视他如亲子,你怕不是眼睛都要滴血了!”
两个人乒乒乓乓动着手,口中还你来我往斗嘴。郑江被许恪这么一说,索性也翻起旧事来。“有人奸诈起来,连闯了祸都能让哥哥背锅。那,明明是自己先看别人不顺眼,反过来倒打一耙也就不稀奇了!”
以前的事许恪全都不知道,看样子郑江倒是清楚不少。他有心想再套点东西出来,却看见戚无为阴沉着脸站在门口。
两人不由自主都停了手,只听戚无为吩咐道:“拿下!”
不等郑江反应及时,便有侍卫围了上来。而刚才一直引着他说话的许恪,也迅速地抓住他胳膊,用两手将他锁住。
郑江一怔,随即明白,今天这出戏是早就安排好,专为他唱的。
明白后,郑江反倒轻松下来。笑着对戚无为说:“世子爷还真是宠信许恪,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戚无为看向郑江,神色复杂。他原本并不信许恪说的话,没想到今日一试探,还真抓住他的马脚。跟了他有十年之久的郑江,竟是翟修安插在他身边的人,这让戚无为觉得荒唐。世事真是难料,上辈子,许恪杀了他,郑江想救他。这辈子却反过来,许恪要帮他,郑江却背叛了他。
也许是上辈子他活得不够久,看不清每个人的真实面目吧!
戚无为收了思绪,简单吩咐道:“绑了。”
立刻有人拿着绳索过去将郑江捆起来。
郑江没反抗,只是嘴里还在说着话:“世子爷抓了我不要紧,怎么不把我旁边这个翟党耳目也一并抓了?厚此薄彼可不好。世子爷舍不得?也罢,一时舍不得也情有可原。等世子爷知道夫人是被谁毒害的,也就舍得了。”
最后这句话,让戚无为和许恪的脸色都难看起来。郑江心里暗爽,又道:“世子爷不信属下说的话?铜锣巷有个香料刘,调的一手好香,世子爷倘若愿意认真去查,定有好消息。”
戚无为皱了皱眉,又吩咐道:“把嘴堵上。”
小厮拿了块帕子上前。
郑江道:“得,我不说了还不成吗?反正死的又不是我娘,我管她冤不冤啊……唔。”
小厮动作慢了,叫郑江又多说了一句话。他冷汗直冒,将郑江嘴堵上,小心翼翼抬头看戚无为。
只见戚无为没什么表情,挥挥手让将人带走,便没有再说什么。
许恪看他的样子,心里有点慌。上前扯了他的手,叫一声“世子爷”,戚无为却轻轻挣脱,对他说:“你也去休息吧,伤才好,不要乱动。”
他情绪不佳,许恪不敢胡搅蛮缠,只好垂头丧气地答了一声“是”。
第 41 章
中秋节刚过,定国侯府又出了一件大事。
不久前还被定国侯世子护得严实的那个凶手许恪,这次居然被戚世子围着京城大街小巷追杀,京城的主街道被这两个人打得鸡飞狗跳。最后巡防卫出马,才将提着剑乱砍的戚世子拦住。
彼时许恪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巡防卫的指挥使钱淼,是原先的副使提上来的,久有钦敬已故定国侯之心。自出了太子惊马案后,巡防卫里的翟党都跟着倒霉,接连被剔除出去,他才能从籍籍无名的卒吏提拔上来。接着,定国侯戚平成了他的上级,钱淼犹记得当时他激动的心情。
只是没想到,定国侯没任职多少天,就意外故去。赶鸭子上架,他又从副使被提到正使,堪称是仁安朝晋升最快的官员了。
钱淼本就担心自己根基不稳,怕被政敌攻讦。自上任后,遇到事情就一直战战兢兢的,秉承保守处理,但求无过,不求有功。这次听到定国侯世子在街上发疯,他吓掉了半条命,立刻亲自领着人赶来阻拦。
他印象中,这位世子爷,倒不是纨绔之辈。今天这样,很可能是乍逢巨变性子有点左了,好好劝劝说不定就回家了。
没想到定国侯世子压根不听劝,还要巡防卫帮着他抓人。
钱淼目瞪口呆,巡防卫是皇帝亲卫,只听皇帝诏令,兼管靠近皇城区域的治安,岂是区区一个侯府世子能遣动的?
原本他对定国侯有些崇拜之情,这点感情折射到戚无为身上,就表现为打算撑他一次。只是还没开始撑,就被戚无为毫无自知之明的态度,吓得收起了想法,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不过回去后,钱淼还是打听了一下戚世子为何不顾忌身份形象,在大街上打打杀杀。
听说是那名侍卫把戚世子骗得团团转,还放走了戚世子府上的要犯。骗了什么没人知道,世子府上为何会关押要犯也没人能说清,所以钱淼觉得,这传言多半是假的。他听过便算了,没深究。
……
那话题里的侍卫现在在哪里呢!
许恪从戚无为手上逃出来以后,还真迷茫了一会儿。丘民组织的据点在哪儿,他压根不知道。本来他是打算带着郑江一起走,哪知郑江那个小人,一见戚无为追杀,就撇了他,独自逃跑了。
许恪趴在别人的屋顶,暗搓搓咒骂着郑江。许是怨念太深,一个小红果突然砸向他,许恪伸手抓住,见郑江的身影一闪而过,他立刻追了上去。
几个起落以后,郑江在一间普通的民房前站定。许恪诧异起来,丘民组织成员就住在这种地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个陷阱。
他正警惕着,却听郑江问:“怎么舍得离了那安乐窝?”
也难怪郑江要问。许恪和戚无为如胶似漆几个月,他都看在眼里。许恪在这期间怕是压根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先在组织刺杀戚无为时,救了戚无为,后来又安排许忻叛逃。奈何上面信任许恪,觉得许恪是在耍手段接近戚无为,还命令郑江不可妄动,先密切观察。
观察了几个月,许恪接到杀定国侯的任务,但他不想做。郑江觉得许恪已生叛逃之心,他当时就建议组织清理此人。
还是上面有人看中许恪,想再给他个机会,因此并没有接受郑江的建议。若是按着郑江的做法,许恪后面面对的,就该是追杀令。
然后,上面那个人动用各方关系,想将许恪逼成凶手,打算到时候从大牢里把他捞出来,敲打一番,再看看可不可用。若是不可用,那时清理也不迟。
郑江觉得,这对许恪已经是格外优待了,可惜许恪仍然没按照路数走,坚称自己不是凶手。他许恪那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这一步是上面特意安排的吗?他非不肯走,不就是在和组织对着干吗?
只能说,许恪的心已经不在丘民了。
他又一次向组织申请追杀令,没想到组织仍然是拒绝。
郑江很恼火,他真是不明白许恪到底有多好,就那么让上面的人不舍得杀?
因为这点情绪,他才轻易被许恪煽动,在戚无为面前暴露了身份。反正计划里,他主动暴露身份也就是这几天的事,郑江倒不怕。就是许恪居然亲自揭发他,这让他十分愤怒,才将许恪先前曾给姜氏下毒的事说了出来。
此时郑江神色复杂地看着许恪,他实在搞不懂,许恪现在突然回头,又是什么情况。
许恪听到他问,反而暗暗松一口气。怕就怕什么也不问,直接将他抓起来,那他就是白白回来送命的。
许恪苦涩道:“什么安乐窝,戚无为找到那个香料刘,查实我毒杀他母亲的事,还能饶了我?你也看见了,他可是真要跟我拼命。”
听到这件事,郑江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说:“你既做过那件事,早该知道后果,难不成你还真做起白日梦,想跟那个世子爷双宿双栖。”
许恪摆摆手,“这事儿我犯不着和你说,头儿呢?我得一五一十向他禀告。”
姿态得有。反正郑江在他面前,地位差了一截,怼他理所应当。
至于许恪如何知道郑江地位比他低,也不是什么难题。从几次郑江对他看不顺眼又只能呈口舌之快就能猜到,若是地位比他高,郑江早就动手了,能动手尽量别逼逼么。
郑江果然被他一怼,脸色都青了。忍了忍,才说:“你自己进去吧,就在里面。”
说罢,竟转身便走了。
许恪猜度一番,便上前敲门。
门应声而开,院内一个人也没有,半点动静也无。许恪却眼皮狂跳,他感受了强烈的杀气。
但许恪没犹豫,就一脚踩了进去。一步,两步,毫无动静。
许恪不敢放松,继续走。他走得很慢。突然,从四周袭来数枝冷箭,全都朝着许恪身上致命部位而来。
许恪需要拼命控制自己身体的自然反应,才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果然,那些箭在即将射中许恪时,又都纷纷落地。
仔细看,应当是被地上强大的磁力吸落的。
许恪所站的位置,周围铺的砖,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只是打眼一看,并不能轻易看出区别。
箭落地的前一刻,他后背上,已经满是冷汗。许恪并不知道地上有磁石,他完全是凭感觉,觉得屋子里的人不会让他死,才不敢有动作。等箭落地平安了,他反倒有种脱力的感觉。但许恪并不敢真的放松,这不过是考验他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