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战利品(51)
贵族子弟往往如此,习惯了被人服侍趋奉,往往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毛病,倒也不是故意,只是学不会替人着想,只求自己自在舒服。和吉祥儿相处之时,也明看出来他虽然待吉祥儿亲热,但也还是莽撞傻乎乎的,不会看吉祥儿脸色,只是他脾气好,被吉祥儿怼了也只是笑嘻嘻,又很会玩,两个人平日相处就像两个孩子胡闹罢了。
但眼下这个朱绛,却明显沉稳许多,他在照顾吉祥儿,也是在取悦吉祥儿……
他们知道吉祥儿喜欢男的吗?
姬冰原敏锐地想着,找了丁岱过来,却吩咐了一样事,丁岱极为意外,却只能来得及深深低下头应诺,不敢显露出自己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震惊。
晚间晚膳,姬怀素倒是知趣没有再到云祯跟前碍眼,只是时不时听到他厢房传来阵阵琴声。
云祯只要没看到他就行,他一惯和朱绛也相处随意,今日朱绛似乎分外小意殷勤,说话也总是能说到他有兴致的地方,晚膳安排来也颇为合口味,进退何宜,那股涅槃珠自燃带来的郁闷也消散了些。
到了晚间,朱绛和他又聊了些今日听来的新鲜事,看他开始面有困乏之意,便体贴地也起身回房。不再像从前一般非要黏着云祯非要一起睡。
他告辞之时,看到云祯神色一松,心中也有些黯然,自己终究是无法再能得到云祯的心,如今只能让云祯渐渐习惯自己,和自己相处能自在,不排斥自己就行。
回房之后,他随便洗了洗,换了寝衣,坐在榻上,静下心来正要复盘,却看到一位宫女穿着轻薄纱衣,捧着托盘进来,笑着行礼道:“见过朱小公子,丁公公吩咐奴婢前来伺候。”
朱绛有些茫然,看那托盘里一碗燕窝羹:“我不饿,你先回去吧,代我谢谢丁公公。”
宫女笑吟吟放了托盘就上前要替朱绛宽衣解带:“不吃的话那奴婢就服侍公子安睡吧。”
朱绛捂住衣带,耳朵通红:“不必了我自己来,你先回去吧。”
宫女却笑道:“小公子害羞了?不必担心,奴婢们是乐籍,本来就是行宫里伺候各位贵人的,丁公公说了,若是奴婢伺候得满意,公子稍后可以和丁公公说,讨得奴婢除了宫籍,皇上赏人,很是寻常的,奴婢也能得个位份……若是伺候不好,奴婢就要被发配去浣衣坊干苦工了。只求小公子怜惜,若是奴婢伺候得好,能给奴婢一条路,奴婢愿为奴为婢,伺候公子一辈子。”
宫女说起来珠泪滚下:“奴婢青春有限,行宫每年只有这几个月有贵人行幸,但求小公子垂怜。”
朱绛瞠目结舌,慌忙起了身,连衣服都不敢披,直接夺门而出,却是跑到了云祯那儿,拍门进去。
云祯看到他这么慌张,笑到:“怎的一副良家女子被调戏的样子?”
朱绛脸色通红:“怎的你这里没人安排吗?丁公公居然安排了个宫人到我那里去说要伺候我!说了两句就开始哭,吓死我了。”
云祯先是讶异,后边就噗嗤笑了:“这样艳福你居然没享?宫里赐给有功勋贵、大臣府上美人是常例,于这些宫女也是极好归宿了,否则她们也只能在这里到白头,可怜。”
朱绛道:“算了吧,吓死我了,我可不敢回去了,今晚就在你这儿睡了吧。放心,不和你挤着,我就在外间这贵妃榻上安置,我不打鼾!肯定不吵你!求你千万要收留我!”
云祯道:“我去和丁公公说一声?”
朱绛合掌:“别,千万别,求您给我留点面子,再说丁公公那可是皇上跟前大红人,您去说岂不是生生打脸,显得我不知好歹?就让我安置一夜,悄没声息过了就好了,求你了好吉祥儿。”
云祯忍不住又偷笑:“随你吧,若你打鼾,我可和你不客气。”
朱绛眉开眼笑,云祯也不理他,自己进去安置不提。果然一夜无扰,相安无事。
第二日一大早,丁岱向姬冰原禀报:“一个是像见了老虎似的逃了,跑去昭信侯房里,睡在外间;一个弹了一夜的琴,只让宫女在床上一个人独宿了一宿。”
姬冰原微微抬头,意味深长:“有点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扮猪吃老虎的朱绛:计划通!
第44章 治河
暴雨下了大半个月才算放晴, 然而南边很快传来了不太好的消息,连日淫雨,河堤告危。
这日姬冰原却是又在查考宗室子弟们的策, 这次却是自择题,言之成理即可, 限时三炷香,现场收了看。
所幸云祯早早在家里让令狐翊写了不少策论, 自己背了个滚瓜烂熟, 加上姬冰原一贯对他也十分放水, 因此倒也不难写,胡乱写了个交上去了。
姬冰原一看就想笑, 但倒也朱笔圈了个优,然后又往下翻,然后手就停住了:“治河十策。”
他又看了一会儿,点了姬怀素起来:“卿这十策,写得倒是很切中,倒像是自己去过那儿一般。”
姬怀素道:“臣自幼便对先圣大禹极为仰慕, 家中请一先生,为冀州人,家乡年年河水泛滥, 他时常与我说起治河之策,臣亦熟读了《水经》、《沟洫志》等书, 只可惜只能留在封地, 不能亲去看一眼,为君分忧,为民平难。近日大雨磅礴,臣忧恐有水患之忧, 触景生情,才写这十策。”
姬冰原抬眼深深看了他一眼:“写得很好——疏蓄束泄等法,十分可行,治河后的屯田之法,又是利国利民,国富民强之良策。”
他当着所有人面叫了人来:“快马将此策送回京中交给诸位内阁丞相,就说朕说的,请他们看看。”
他又看向姬怀素:“卿献此良策,当赏。”
姬怀素甚至不敢与他直视,他只有深呼吸着才能压住自己心里那种恐惧,那是从上一世带来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威压,他甚至知道自己的腿都在微微发抖,所幸有几案挡着,不至出丑,他深深作揖道:“能为君分忧,小子深感荣幸,不敢求赏。”
姬冰原喜欢能臣。
无论人品,他似乎都有办法制约,贪官,若是个能吏,他便能想法子用。连前朝名满天下的酷吏周金星,他也敢用,满朝臣子苦劝不要损了他的明君的英名,他却没说什么,却将周金星安排去了户部,负责盐铁专项。
盐铁税原本是国库极大的一块收入,但所有人都知道盐铁税,收不上来,全都把持在各地世家、藩王手里,各地豪强、名门世家等等以联姻、利益交换等形式,盘根错节,牢牢把握,各地的盐铁官一上任没多久,不是被收买,就是被抓住把柄,若是绝不屈服的,往往上任没多久就离奇病死。
周金星做了户部侍郎,恶狗之名扬名天下,九州盐铁税,一分不少收了上来。
朝廷大臣这才没话说了。
他这一世,已失去了最大的优势,吉祥儿的襄助。
拥有记忆的吉祥儿绝对不会再襄助他,相反,他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止他成为储君。
他需要以最快的办法,让自己的才干被姬冰原看到,而同时,又要小心隐藏自己,不要被吉祥儿发现自己恢复记忆的事实。
很难,但是他的路本来就难,重活一世,没道理不能再登高位。
就是今年,河堤决堤,水患大发,他记得清清楚楚国库被这次水患弄得空虚之极,北楔族趁虚而入,姬冰原不得不御驾亲征。
后来他接手的,是一个千疮百孔,一穷二白的国朝,和各有私心的地方豪强,别有用心的藩王们,要不是姬冰原拢了军制,他立刻面对的就是秦王一系的反扑。
他那时候才知道姬冰原肩膀上担的担子有多沉,国家太大了,到处都是七灾八难的,国库基本都是空的,年年各种腾转挪移,勉强描补着看着繁荣昌盛。这个男人,总是沉默冷肃,却不知怎么把这一个天下给撑得,所有臣民们看到他,就觉得天子圣明,太平盛世。
他的时间抓得很巧,下个月,黄河决堤的事瞒不住,但到那时候已太晚了,大量的灾民饥民一路向北——他还来得及。
姬冰原看着他又沉默了一会儿道:“卿有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