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霜落很想看一眼应无愁,但此时他还装受伤,贸然醒来似乎有些不妥。
这时,他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落到他颈窝处,指尖轻轻落在那颗痣上。
岑霜落顿时生出一股欣喜又酸涩的心情,喜的再遇应无愁,酸的是原来应无愁喜欢痣,可是他的身上并未长痣!
这情绪让岑霜落睫毛微动,应无愁见他似乎不想装睡了,忙规规矩矩地收回手,不再碰他。
应无愁将手搭在岑霜落手腕处,口中道:“小泽,让为师看看你的伤势。”
岑霜落如今已是分神期巅峰,与元婴期的轩辕泽截然不同,这一探便会露馅。
他连忙缓缓睁眼,用沙哑的声音轻唤一声:“师尊。”
“你醒了?”应无愁见他醒来,就没再强行查探他的伤势,而是问道,“你感觉如何?”
岑霜落要起身,应无愁伸手去扶他,岑霜落顺势虚弱地靠在应无愁肩膀上。
这是小螣蛟第一次没有特别抗拒他的碰触,还乖乖地靠着他的肩膀!
应无愁心中狂喜,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沉稳内敛。
他半搂着岑霜落,问道:“小泽,你伤势如何?”
岑霜落贪婪地望着应无愁,见他双目有神,能够直视自己,又见他耳边钉着一个红宝石耳钉,每次听自己说话时,都会轻轻偏头。
“经过喻长老的治疗,我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岑霜落让沙哑的声音渐渐正常,营造出一开始说话困难,现在正慢慢恢复的样子。
“如此,为师便放心了。”应无愁道,“是为师不好,不该将你一个人留在地宫内,为师该带你一起走的。”
岑霜落见应无愁完全不问关于听觉鳞甲的事情,忍不住道:“师尊,您不问问徒儿,您留下来保护徒儿的那块石板去了哪里吗?”
应无愁浅笑道:“瞧你这样子,是把那石板丢了吗?这又有什么关系,那石板哪里比得上你重要。只要你平安,就算再丢几个石板也没关系。”
岑霜落凝望着应无愁,心想这人对弟子实在太好了,那么重要的宝物,那么庞大的真气,应无愁连问都不问一句。
岑霜落不免有些嫉妒,但他又想起剑冢山的十年岁月。
那时,应无愁明明自身难保,还要为小螣蛟种下玄玉竹,为他提供充足的食物。
他守护着一条傻兮兮的螣蛟,为他打造了一个安全的环境,让他有十年的光阴去吸收应龙内丹的力量。
应无愁就是这样如海洋般温柔强大的人,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岑霜落暂时压下心中酸楚,用轩辕泽的声音说:“师尊,是我在危机时不小心炼化那块石板,吸收了里面的力量。请师尊责罚!”
应无愁抬手将岑霜落散在前胸的长发撩起,将他的头发捋顺,柔声道:“那鳞甲可以帮助为师恢复听觉,算不得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用了便用了,为师用此物替代,还是很方便的。”
应无愁点了点耳钉,让岑霜落看。
“此物竟与师尊的身体健康息息相关,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这块鳞甲还给师尊吗?”岑霜落关切地问道。
他不要应无愁只能靠一个耳钉去听声音,他不希望再看到应无愁伤痕累累的样子,他想要应无愁健康快乐,不要再像山上那般落寞、凄凉。
应无愁见岑霜落提问此事,简直欣喜若狂,巴不得立刻传授岑霜落一套双修心法。
不过身为师尊,他自然不能提此事。
于是应无愁道貌岸然地说:“方法倒是有,但不该用在你我身上。你且安心,为师重新选一合适的材料再行炼制便是。此事你不要再想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岑霜落听到有办法,心下暗喜,心想日后他一定要想办法从应无愁口中问出方法。
而应无愁也在思考,日后定要找个机会,就把这耳钉弄坏,聋一段时间,让小螣蛟格外心疼他。
岑霜落暂时按下鳞甲一事不提,转移话题,询问自己一直关心的事情。
“师尊,您的身体为何一直不好?自徒儿拜入师尊门下,师尊便一直体弱多病。偏师尊又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高手,以师尊的实力和药理,怎会无法治疗自己的伤势呢?”岑霜落问道。
这些事情应无愁从来不向弟子们提及的,但小螣蛟想知道,应无愁当然希望岑霜落可以了解他。
于是他淡淡道:“为师生来体弱,眼睛与耳朵是先天疾病,早在入道之前便已经不好用了。这种先天疾病,除非换具身体,否则根本无法医治。好在为师心法特殊,可以找到替代的物品。
“至于身上的伤,是为师当年犯了些错误,受到的惩罚罢了。”
说到这里,应无愁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他发现他并不希望岑霜落知道他那有些糊涂的过往。
好在岑霜落也没有问,他更关心的是应无愁的伤势。
“怎样的惩罚,师尊的伤势就是因为这个惩罚吗?”岑霜落问道。
“与其说是惩罚,倒不如是一种治疗。当时为师深陷泥沼无可自拔,多亏擎天剑派无锋长老相助,以剑阵助为师斩灵重聚,这才防止为师犯下更大的错。”应无愁道。
“斩灵重聚?”岑霜落牢牢握住应无愁的手,紧张地问道,“是何时的事情?斩灵重聚对师尊的身体有何伤害?”
“距今已有千年了,”应无愁是个向前看的人,很少回忆过去,在岑霜落的询问下,才回想起当年的事情,“那时为师年轻气盛,还未开始收徒。我在剑冢山上独自苦修十年有余,随后斩灵重聚,摆脱了恶习,却失了法力,需要重头修炼。为师修炼了三百余年,实力终于勉强恢复全盛时期的一半,这才出山,遇到了你大师兄,收他为徒,开始了传道授业的生涯。”
十年……独修?
岑霜落望着应无愁,重复着那个让他心痛的词:“独修?就……没有旁人吗?”
应无愁愣了一下。
他一直记得,在剑冢山上,他是苦苦守了十年,过得很是寂寞潦倒。不过即使如此落魄,他依旧是个风度翩翩的修真高人,引得山上生灵迷恋。
可现在一想,既然山上空无一人,又哪里来的生灵迷恋?
应无愁只得道:“由于斩灵重聚,为师对于那十年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只隐约记得虽苦但自得其乐,还算不难熬。”
“这样啊。”岑霜落慢慢放下了应无愁的手,与他保持了一些距离。
他本想着,若应无愁还记得当年的小螣蛟,他便豁出去告诉应无愁他的身份。
有当年相守的情谊,说不定应无愁可以原谅他的种种欺瞒。
只可惜,原来他这十年,真的没有对未来产生任何影响。
就像他每次遇到应无愁都会变傻一样,在他离去后,应无愁也因种种原因忘记此事。
时空的错乱,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影响现在。
能与应无愁亲近相处,在寒冷的冬日盘在他膝上入睡的是当年的小螣蛟,而不是如今心机深沉,心思叵测的岑霜落。
岑霜落收起眼中的真情实意,戴上关心师父的徒弟面具,淡淡道:“徒儿明白了,这鳞甲对师尊至关重要,徒儿定会将鳞甲还给师尊。”
应无愁本心满意足地半搂着岑霜落,给他讲述自己的过去培养感情。谁知岑霜落不知怎地忽然就冷了,让应无愁颇为不解。
刚要询问时,门被人推开,两个鼻青脸肿的人走了进来,见到应无愁后齐齐跪下道:“师尊。”
应无愁和岑霜落二人世界被人打乱,他没有回头看骆药二人,而是背对着他们冷冷道:“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应无愁一生温和,鲜少发脾气,即便是惩罚徒弟,也是客客气气的。
当初宁承影和轩辕泽犯下那么大的错,应无愁也是语气和善地将他们炼成活尸或开了脑子,从未对弟子们用过如此严厉的语气。
骆擎宇和药无心打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应无愁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这下他们怎么敢真的滚,双膝跪地,药无心更是抢先磕头道:“徒儿恭喜师尊伤势痊愈,徒儿不知师尊赶来擎天剑派,没能及时叫三师兄来拜见师尊,是徒儿的错。徒儿法力低微,无法制止三师兄残伤同门,是徒儿的错。徒儿守护一肉灵芝多年,只盼将其炼制成灵药治疗师尊的伤势,却没想到被宵小之辈抢走,没能守住治疗师尊的灵药,是徒儿的错。徒儿罪孽深重,请师尊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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