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点点头,却也没别的力气说其他的话,也闭上眼休息。他的咳嗽忽而又变得不可控的剧烈了起来,整个人动摇西摆,几乎歪倒在白翰身上。
白翰扶了他一把,把身后干燥的稻草往他那边堆了点,让他盖着保暖。
而肌肉男却始终看着白翰他们那边,不知道是在看谁,总之目光说不出的怜悯。
风雨飘摇的白船继续破开着风浪,带着一船各种各样的人,驶向白翰未知的地方。这片漆黑的海域下,有古老巨大的生物在海底低声吟唱,空灵而悠远。海面上白影飞速掠过,又迅速潜入水底,悄无声息。
空气太潮湿腥臭了,加上房屋太过逼仄,所以白翰即使在发烧,都没能睡着。
他在咳嗽声和鼾声中,昏昏沉沉地想着自己还未解决的事情,对现在的一切都毫无头绪。
外面雨下得非常大,为了整艘船的安全,尖脸管事决定增加一个夜巡的人,但只给一盏小灯,连个厚点的衣物都不给。而且据消息灵透点的人说,尖脸管事他专挑弱的病的不强壮的出去,这摆明是故意要他们去送死。
重病的男人听到这话,有气无力地又往墙角里躲了点,把整个人都藏在阴影里,仿佛是希望自己能躲过一劫。
不需要外面那么剧烈的狂风和暴雨,哪怕船舱内稍微再冷一点,都能让他轻易送命。
硬鞋底叩击木夹板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
白翰抬头,看着尖脸管事的尖头鞋踢开木门,尖脸管事站在中间,眼睛在船舱内所有男人的脸上贴过,最后用脚尖踢了下白翰旁边的那个生病的男人。
几乎是所有人都不意外,除了白翰。
按照他被这个APP的针对程度和倒霉程度,白翰觉得被选出去的人会是自己,没想到居然是别人。
尖脸管事催促着迟迟不起身的重病男人:“喂——醒醒了,留你在船上不是叫你每天躺着的,起来干活。”
重病男人避无可避接了这一脚,几乎只有睁眼的力气,表情非常哀戚,他无助地看着旁边许多远比他高大健康的人,小声地求着:“我病得很厉害,今天起不来,等明天、我一定……”
尖脸管事非常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我们船早就沉了。起来干活,别想偷懒!”
重病男人继续低声下气求着些什么,但是尖脸管事根本油盐不进,丝毫不理会男人的话,只是越来越不耐烦,还掏出了腰间别的小棍。
白翰叹了口气,觉得旁边这个男人实在可怜,也实在于心不忍,但他琢磨着才张了张嘴还没来及说什么,就听见重病男人断断续续又很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重病男人边咳嗽边说:“那,我、我要揭发,我旁边的这个人……他偷了舵手妻子送给他的纯金人鱼吊、吊坠,就藏在他的衣服里。”
他的手正正地指着天降大锅的白翰。
白翰悄悄一摸,没想到还真让他摸到了。他确认这个东西在他进船舱之前还不在他的口袋里,所以这是在一起进船舱后被人偷偷放进去的。
现在这个局面,这个吊坠是谁放的太过显而易见了。
他总算明白那个肌肉男人的眼神中为什么会有怜悯了,他怜悯的根本不是自己旁边的这个重病男人,而且正在被重病男人偷偷地在裤子口袋里放吊坠的自己。在肌肉男人的眼里,刚才发生的一切就是一个几乎没有自保能力弱者,在栽赃另一个毫无防备的弱者。
白翰反省了一下,他之前确实察觉到重病男人的靠近,但他以为男人是太冷想要离近些多拢点稻草取暖罢了,没想到他会偷偷放东西在自己身上。
他隐隐约约又想起了似乎有人评价过自己,说自己对弱者的防备心总是太弱。
但究竟是谁评价的他却想不起来了,那句话是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的,甚至只有一段文字,都没有声音。
一切都戛然而止,让白翰都没方向追忆。
那边的尖脸管事眯起眼睛,目光一转,紧紧地盯着白翰,朝他抬了抬下巴:“喂,你,他说你身上藏的有东西。”
偷窃罪在船上是最大的罪名,甚至要比犯强女干罪所接受的惩罚重。
白翰坦然地把自己身上翻了个透,摊开手让尖脸管事看,他摇了摇头说:”没有,我从来没见过黄金吊坠。“
肌肉男有些意外,他亲眼看见重病男人把吊坠塞进了白翰的口袋,他的目光在白翰和重病男人两人之间逡巡。
“这不可能!”
重病男人也突然睁大了眼睛,爆发出身体里最后的一丝力气要去翻白翰的衣服,但却在过大的动作中,抖落了自己口袋里的东西。
黄金落在稻草丛里也依旧是黄金,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是一枚黄金吊坠。
由白翰方才亲手不动声色归还的黄金吊坠。
白翰的动作快到所有人都没能察觉,没有人能发现端倪。
他有轻易信任别人的弱点,但也有足够自保的本领。
周围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谁也没想过这个看起来老实软弱的男人居然有胆子去头舵手的吊坠。
栽赃不成而又事情败露,重病男人脸色灰败,几乎瘫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开始低泣。
尖脸管家一下又一下用棍子轻轻地敲击着自己的手心,用最恶意的语调对重病男人做出最残酷的审判:“盗窃罪,污蔑罪,你的罪孽只能让大海里的鱼吞掉。”
话音刚落,就进来两名浑身雨气的守门人,将不断挣扎尖叫的重病男人拖出去。
白翰却突然愣住了。
因为他察觉到这两位进来的人身上有极其浓郁的鬼气。
第71章
白翰只是想趁这个机会看一眼所谓的惩罚究竟是什么, 若只是普通的绞刑、鞭笞之类的,他就可以稍微松口气,毕竟他还有用暴力成为这艘船上的King的底气, 但实在没想过这一来就来两个不是人的东西,而且被管事的支配得相当自然。
所以这是艘什么船啊……
男人被拖出去后就一点动静也没能传进来了,在开门闭门的那一瞬间的门缝里,白翰看到船栏杆处趴着无数黑漆漆的影子,都是他全然没见过的怪物。离得很远, 白翰隐隐约约能看见他们身后晃荡的长长的尾巴。怪物们用爪子扒住细细的围栏, 周身都被海浪冲着泛起微弱的蓝光, 完全看不清脸, 甚至连轮廓都只能看个大概,不像鬼,但更不像人。
它们和他们身后这一片漆黑的水域一样神秘、湿冷。
所以这究竟是艘什么船啊!
白翰不确定这些东西是不是只有自己能够看到, 但周围人对这些陌生诡异的生物完全没有反应,让他也不好开口问。
在摸清规则找到小伙伴之前,白翰收敛着蛮多的, 都没怎么敢乱走, 因为他的运气确实就有那么差,很容易轻易搞死自己。
比如现在,他就万万没想到, 叫人把那个病重男人拖出去之后,尖脸管家却并没有离开, 而是转头走到了他的身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他居然还是没有逃过一劫。
白翰装作在看地板的样子,也没抬头,任由那颇具实感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
“那边, 低着头的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管事的这个语气却没有之前那么冰冷和不耐烦,像是对白翰非常感兴趣。
白翰抬了一下头,又飞快地低了下去:“白翰。”
“嗯,白翰。”,尖脸管事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悠悠地开了口:“刚才那个男人,你也看见了,所以导致现在我选取夜巡的人没了,这就该找个人替他出去夜巡。本来呢,我是打算让你去的……但是我现在突然改变主意了。”
听到管事这话,周围不缺有非常意外的人,外面有太多能够致命的东西,这小小的船舱是唯一能庇护他们的地方,能够不用去夜巡,这兴许是救了白翰一命。
但白翰却没有那么轻松。
因祸得福从来都不是他会享受的待遇,因小祸得大祸才是他的正常水平。
果然,尖脸管事继续说:“你,抬起你的头,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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