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名唤真焱的男子坦然承认,“我知道你迟早要回青丘,就等候在离恨海上,寻觅机会。当时你与罗浮一起,我便没有揭破真身。”
“你撑船过离恨海时,海面风平浪静,这就是你所说的执念?”
离恨海中,演绎着万般情爱怨憎,船上只余真焱一人时,水面平滑如镜,没有一丝波澜。
说明撑船人的心底,如沉寂古井,也再无一丝爱恨。
真焱微微笑了,一只手,轻抚在了罗遮的墨发上:“曾经很喜欢,很想要的一件东西,就算不喜欢了,也还是想要,想到化为执念。你不懂么?”
“我……懂了。”罗遮轻声呢喃,手指攥紧了腰间的白玉珠。
“好好留在我身边吧,这不也是你从前的期盼?待到我修为大成,蜕去尸躯的那一刻,你所求的,都会回来的。”
“是么,我真希望,我能看到那一天。”
青丘狐国的传世秘宝——衍天星盘之前,罗浮与众长老们正观看星盘推出的结果。
这结果并非注定发生,只是根据现有情形的一种推演,不过也常常八九不离十。
星盘所显化的景象,如一副巨画,投射在了半空。
红绸彩灯,龙凤喜烛,厅堂里布置得庄重喜庆,是一场婚典。
十多张圆桌前,来客没有坐满,稀稀拉拉的。桌上还没端上热菜,摆了一圈冷盘。
纱灯里的灯油似乎烧没了,突然暗了几盏,还有两盏在莫名地闪烁,时亮时灭。
厅前的横梁上,一只浑身漆黑,胸前绑着大红花的八哥鸟,尖着嗓子不停叫着“百年好合!”旁边,有扇门板无人触碰、也无风地自行开开合合。
画面中不知为何,笼着一层阴森森的惨绿雾气。下一刻,两条模糊的黑影浮现在了喜厅中。
伴随着凄凄惨惨的哭声,以袖掩面的女鬼在场中漂移,向每个宾客询问她失落的翡翠掉到哪里去了;一个穿红色小绣花鞋的鬼孩子,一双没有眼白的瞳孔瞪得极大,奶声奶气的声音,逢人就问见过他亲娘没有。
“翡翠……呜呜……”
“见过我娘吗?”
“呜呜……相公给我的翡翠……”
“骗我,你不是我娘!”
场面十分混乱,喜宴非常热闹。
有等不及热菜,先吃了几筷子冷盘垫垫肚子的宾客,咚的往桌面一趴、往地下一倒,装成了死尸,装得还挺像。
看到星盘呈现的这番画面,狐族长老们各个脸色古怪。养气功夫没那么好的,甚至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是我们不懂僵王的喜好,这办的是一场婚典吗?
看着不停叫着“百年好合”的八哥鸟和旁边自动开合的门板,罗浮心道,这是那两个小朋友吧?
僵王不至于如此操办婚宴,变成这种情形,感觉跟他俩脱不了关系。
才混进去一天一夜,也就够大致摸一摸天意城的情况,你们到底都做了什么啊?
现在的小家伙,可真是……深不可测。
轻咳一声,罗浮开口:“我早先说服罗遮,让他随身带了一枚乾坤白玉,那两个小……随我来访的道院弟子身上,我也种下了咒术,可随时感知到他们的身处方位。隐藏在暗处的天意城,已被我们寻到了老巢。立即制定进攻方案吧,婚典在即,需尽快支援。”
作者有话要说:
落伍的狐族长老们,表示对这么前卫的中式恐怖灵异主题婚礼难以接受天国的东厨主事、痛失爱犬的婚典主事:明明我以前办事都被人夸靠谱,怎么婚典就办成这样了呢??
第44章 螳螂捕蝉
休息一晚, 第二天上午,继续出门干活。乐源也重变回了八哥鸟,站在饲主肩头。
今天也要加油!
虽然没有什么实质的报酬, 但是使坏看乐子——啊不, 是助人为乐, 也够让人动力十足了。
喜宴场地里只剩下一些零碎杂活, 分派下去后,众人都不紧不慢地干着。
“不知道他有没有把那碗炖肉喂狗?”八哥鸟说着悄悄话。
正拿着一把鸡毛掸子这里掸掸、那里掸掸的主事一脸平淡,不像痛失爱犬的样子, 也不好直接去问。
“这么在意他家狗?”饲主也轻声。
“这天意城里不是僵尸就是怪物, 要么就是收钱买命的恶人,动物不比人要可爱?”
沉默了一会儿, 沐雪风有几分认真地说道:“确实。”
“城主有令, 城中遭遇外敌闯入,在抓获此人之前,全城戒严。”
忽的, 一个黑衣人闯入喜厅, 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视厅堂中的各人,同时厉声道:“诸位可曾见过可疑人物?此人投毒放火,无恶不作,如有所闻, 务必立即上报!”
清扫红毯的沐雪风动作一滞, 肩头的小黑鸟也瞪大眼睛。
不妙, 要被抓包——
“没看到正忙着吗?”主事满脸不耐, 像挥一只苍蝇般摆摆手, “抓人是你们巡卫的事,这里没什么可疑人物, 别杵在那碍手碍脚的,吓唬谁呢?”
黑衣人没有争执,冰凉的目光,似乎在八哥鸟的身上停留了两秒,就被主事赶走了。
“感觉咱们快要暴露了。”八哥鸟小小声嘀咕。
“不必担心。”沐雪风还很镇静。
“不担心,被揭破了咱们就来个大杀四方吧。三年之期已到,恭迎龙王归位,嘎嘎!”
“你这鸟,都快成精了吧?一人一鸟偷偷聊什么呢?”主事恰好从身后走过来。
“听说昨日东厨的炖菜中被下了毒,主事你家的狗还好么?”沐雪风问道。
“哦,我没有狗。”
??
见一人一鸟都惊讶地看他,主事嘿嘿一笑:“随手赏给家中侍奴了,今早没见他人影,估计是死了吧。”
啊这,好淡定。
在龟毛主事的指派下,众人把桌子又擦拭一遍,把地面又打扫一遍,总算快要收拾完了。
“你去东厨看看,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主事吩咐沐雪风。
“是。”
沐雪风带着八哥鸟,就往东厨走去。一路上,街头几乎不见闲人,只有一队队黑衣巡卫正四处盘查。
可能是降智光环再度生效,虽然他也被拦下盘问两次,最后都无事发生地放行了。
到了东厨,里面空无一人,显然也没法再为婚宴做什么准备。
八哥鸟看了眼丢在一旁的地窖铁盖:“找个时间,把黑蛟放出来?”
“现在就放,”沐雪风略一沉吟,“让它在城里放放火,下下毒,把水搅浑。”
“这招好!”八哥鸟眼睛一亮,“祸水东引,扰乱视线,咱俩还能再多蹦跶一阵子,嘎嘎。”
沿着石阶下到地下三层,沐雪风刚一站定,铁链声哐啷作响,黑蛟就扑了过来,一双本该令人怖畏的血瞳里全是谄媚之色。
“大人大人,嗷呜嗷呜,您真的来放我了!”
“有点事要你做。”沐雪风一边说着他的计划,一边砸开了拴住黑蛟的铁索。
“听凭吩咐!”这头黑蛟不知是何时起被囚在地窖里的,看来憋得不轻,一松链子,就兴奋地吐着舌头,一溜烟蹿出去了,活像出笼的狗。蛟尾摆动之际,还啪地拍碎了存放在地窖一层的两颗西瓜,鲜红汁液溅了一地。
外界传出了一阵阵惨叫和惊呼。
一人一鸟钻出地窖时,已见不远处,有赤红火光升腾而起。
没有去管那些混乱的场面,沐雪风原路返回。在喜厅外面,稍稍酝酿了一下情绪。
“主事,东厨里没人,地窖里逃出来一头黑蛟,我险些迎面撞上!”
肩头的八哥鸟,也狂扇翅膀,嘎嘎乱叫,一根漆黑的羽毛适时掉落下来,显示出它内心的惊惶。
啧,饲主你演技不行啊,台词完全是棒读,乐源在心底暗道。
还好有幕篱遮面,不然表情肯定露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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