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不动声色地周旋于其间,暗中观察各方动作,没想到龙奚自己往他枪口上撞。
复活梨生,这确实是一个非常诱人的条件,如果梨生需要被复活,他甚至不惜就此魂飞魄散。
但是梨生根本不需要被复活,他好好地生活在这世间的某个角落,有亲人,有朋友,每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他把曾经的那些“故人”都忘了,确实很令人难过。
但难过的只是那些被遗忘的“故人”,梨生本人有什么好难过的。
他想起去长乐宫查案那天,喻宵和他的徒弟站在一起,他徒弟这个犯案当事人没事人一样,倒是把他紧张得不行,那肉眼可见的心虚,差点让陆危笑出声来。
或许是因为他办案风格一贯如此疾言厉色,或许是因为喻宵当时老实巴交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好欺负,陆危就控制不住自己犯了那么一下贱。
效果是很显著的,他和喻宵在冥府不经意间偶遇了八百回,喻宵一次都没记住他。
就那么欠登了一次,喻宵把他记得死死的,每次见他都和老鼠见了猫一样警惕。
呵呵,回去的时候,陆危还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然后笑容缓缓消失。
那些“故人”只会让他难过,想起来又有什么好处。
所有人都不要梨生了,于是梨生也干脆地把他们都丢下。
这样没什么不好的,陆危不想做任何改变。
更不要提龙奚带过来的,还是一个肉眼可见的冒牌货。
总之,托龙奚的福,陆危对局势看得更分明,等他回去,就把冥府中需要清理的,都清理一遍。
留在这里已经没用了,告辞。
仙人纷纷离开,苍芜岭重新变得荒芜与宁静,喻青崖和喻宵也和丘家人告别了。
看着丘姮破碎的尸体,丘姮和丘家人一起嚎啕大哭。
而当最后选择去留的时候,丘姮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当山神!
她舍不得家人,舍不得忘记他们,但又不想变成吸食人血肉的妖魔,所以她做了个决定,她要考山神!
那天她和众人一起在苍芜岭大战,妖兽源源不断的涌来,她不知射出了多少箭。
虽然以她初出茅庐的实力,并不是每一箭都能有效杀伤,但是天道在战时最大方,还是收获了相当可观的功德。
事后,那条三条尾巴的狐狸羡慕地摇着尾巴:“你命真好,刚成煞,还未害人,就赶上了仙妖大战,混了这么多功德,运气好,还能修个地仙呢。”
丘姮眼神一动:“什么是地仙?”
“就是地上的神仙啦,像是山神、土地神什么的,虽然对于天上的神仙来说,被拘在小小一方土地的小神仙很不起眼,但是对于咱们这样的异类来说,非常好啦,至少可以不用经常被当成妖鬼之类的,被臭道士追赶,阴天下雨都心惊胆战,生怕被雷劈。”
丘姮升起了极大的兴趣:“那成了地仙,可以和原来的家人待在一起吗?”
“当然不行啦,人妖殊途,人鬼殊途,就算成了仙也殊途啦。”
“哦……”丘姮看起来很失落。
“但是你可以看他们嘛,偶尔还能托个梦。”
丘姮的眼睛顿时又亮起来。
喻青崖好笑地看着这个小姑娘:“你真是想出来一出是一出,可是地仙也不是那么好修的。”
“你如果做山神,就永远无法离开那座山,如果做井神,就永远无法离开那口井,你会被年复一年地困在同一个地方,也许刚开始,你觉得可以陪着家人,可是不过百年,他们就会纷纷离你而去。”
“也许这时,举目无亲的你还有那些陌生的村民,可是也许是因为天灾,也许是因为人祸,他们会迁徙,而你就被这样留在这里。”
“没有了香火供奉,你的修炼会变得很难,渐渐陷入沉睡,甚至等不到五百年一次的天劫来临,你就会先一步在沉睡中死去,就算是这样,你还是要修吗?”
丘姮缓缓瞪大眼睛。
她一向活泼好动,连在一个地方坐久了都难受得不行,如果永远被留在一个地方,是什么样的呢?
没有人看得见她,没有人和她说话,没有人陪她玩,那一定很可怕吧……
但是丘姮还是坚定道:“我还是想修!”
不管有多么悲惨的未来,她现在都只想陪在家人身边。
不管以后的人们会不会抛弃她,她现在都只想守着自己的村子。
她其实不是第一个死于猛兽口中的人,好多好多族人都在山林里失去了生命,对于鸱鸮族人来说,那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现在有她在就不怕啦,成了仙后,她就可以肆意穿梭在山林里,看好每个走进山林的族人,从此再也不会有像她一样的人啦。
既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又能给族人做一些有用的事,为什么不干呢?
喻青崖看着她,丘姮也坚定地回看过去。
喻青崖一笑:“那好,最后送你一件东西。”
丘姮兴高采烈道:“什么?”
喻青崖便把一张天眼邸符递给她:“从今天开始,信奉万应神尊吧。”
葵娘在旁边缓缓瞪大眼睛:教,传出去了!
西恒遗民是不信神的,但是这次不一样,他们信的是姮丫头。
据说常向万应神尊许愿,姮丫头就会听见,做好事做多了,有一天就会变成神哩!
他们不信神会保佑他们,因为神高高在上,听不见民间疾苦。
但是姮丫头是个好心肠的姑娘,她会一直挂念着他们!
看着热火朝天进行着的一切,喻青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曾经想过,神对凡人的介入,到底应该到什么程度,后来想想,就让凡人去把握这个尺度吧,神不爱人,但是人爱人,让人选择自己的路吧~”
了却一桩心事,喻青崖就大声道:“师尊,我们走吧!是和师伯他们回长乐宫,还是去京城的家看看,不过无恨岛现在是最舒服的时候,咱们好久都没回去看看了呢。”
看似是一个疑问,其实答案早已确定,喻宵可以发表意见,但最后的决策,其实只在喻青崖手里罢了。
这其实并不是一个需要参与的话题,但喻青崖总会问,哪怕只得到了一个音节,也完成了这场对话的意义。
喻青崖兴高采烈地等待着喻宵的回答,这次会说什么呢?
“随便”、“都行”、“你决定吧”、还是其它什么~
虽然没有意义,但是只要猜中了,喻青崖就会开心半天。
喻青崖选好了自己的答案,等待着喻宵开口。
然而这次他的每个猜测都落空了,因为喻宵根本没开口。
喻青崖的笑容,便一点一点消失在了脸上。
他不自觉地咬住唇,然后抬起头,挤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师尊——”
“为什么不告诉我。”
话语被突兀打断,喻宵很反常地没有听他继续讲话,只用一双沉寂的眼眸,黑漆漆地看向他。
喻青崖似乎还想微笑:“师尊,什么没告诉你啊……”
话刚出口,就截住了话头。
他看向喻宵的眼眸,那双曾经让人沉醉的双眸,凝成了一个寒潭的深度,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直直地看向他,没有留一丝余地。
喻青崖的那些小聪明、小滑头,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因为这双眼睛的主人,已经将曾经给予他的余地,收回得一干二净。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他在问。
为什么在无恨岛上发生这么大事,告诉了所有人,却隐瞒我一个人呢?
喻青崖可以说:当时太紧张,忘了。
他也可以说:我以为四师伯会告诉你的嘛。
他还可以说:师尊,你问这个干吗,都过去了。
他有无数句话可以说,但是他一句都没说。
因为那些都不是实话,他知道,每一句假话,都会将这个人推得更远。
那么实话是什么呢?
因为我不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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