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想到的是希尔曼好像并没有就这样擦肩而过的意思。
这位不苟言笑到有些严肃的院长竟站在门口试图与他交谈起来。
“你的眼睛颜色很特别。”希尔曼用并不太熟练的中文开口道。
玛西亚站在一旁有些惊诧地看着希尔曼,她没想到希尔曼对这个年轻人居然这么关注,甚至在即将飞机晚点时都要停下来跟他讲几句话。
裴怀霁站在尤眠身侧,单从身高体量上来讲是比面前的希尔曼要高上一点。
男人立在尤眠身侧,似乎能替对方挡住所有的风雪一般。
希尔曼这句话让裴怀霁的眉头微蹙,令他升起淡淡的戒备心。
尤眠轻轻用手背触碰裴怀霁的手背,以示安抚。
尤眠对希尔曼笑道:“确实有很多人这样说。”
雅格·希尔曼在听见尤眠的回答后又盯着尤眠的瞳孔色看了好几秒,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语调放缓,一字一句斟酌地开口:“你的眼睛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位故友。”
裴怀霁的眉头一蹙。
就连尤眠闻言也不免微微惊讶起来。
一旦涉及大段对话希尔曼就不得不借助玛西亚的翻译,他抿了抿唇,冷厉模样微褪几分,“我在德国的老友,他叫Valentine Wagner。”
希尔曼陷入思绪,并没注意到自己说出这个名字时尤眠的反应。
他轻声道:“这应该是一个你们都不常听到的德语名字,他也有一双这样漂亮的绿眼睛,你的琥珀色比较多,但也已经和他很像了。”
“他是一位很出色的登山者,冒险者,更是一位极其专业的地质勘探学家。”
“多年前他在一次测量中意外丧生……”
希尔曼轻声道:“我失去了一个好友。”
尤眠猛地失去力度地攥紧裴怀霁的手。
雅格·希尔曼眉头微松,他扶住额头似乎回过神般:“抱歉,我说的有点多,只是有点……”
希尔曼侧身看向玛西亚。
玛西亚适当地翻译道:“触景生情。”
希尔曼随意地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灰眸男人说完有些释然地笑了笑,似乎他也没想到会在华江市遇见能令自己想起昔日好友的人,而这位年轻人竟然就是那个让他无比惊喜的选手。
种种巧合让希尔曼难得掀开严肃冷面多说了几句话。
可就在他摆摆手打算转身离开后身后的尤眠竟失声地拦住他。
“希尔曼院长!”尤眠轻声喊停。
已经下了几个台阶的希尔曼和玛西亚齐齐回头。
尤眠狠狠眨了眨眼,喉咙有些干涩,他攥紧了裴怀霁的手腕,抖着声音说:“您说的好友……”
“或许就是我的父亲。”
第118章
希尔曼瞪大双眼愣在台阶上, 他有些不可置信,下意识想反驳,但又猛然愣住。
瓦格纳确实说过他在华国和一名女子结婚。
那也是他收到这位好友的最后一封信。
雅格·希尔曼迟疑地问:“你的母亲, 是尤岱君女士?”
而此时此刻尤眠也同样被剧烈的震惊情绪迅速裹挟住,他有太多的话想问, 但竟然不知道从何问起。
尤眠回答:“是。”
他了解尤岱君, 知晓尤岱君的所有建筑作品和游历经历,从宋铮的墓碑前回来后也曾查阅过许多次。
可关于他自己的父亲,尤眠却知之甚少。
原本以为再也没办法了解的一切, 现在居然近在咫尺。
狂喜并不能准确地表达尤眠现在的心情,只能说他此刻既欣喜又胆怯。
在听见尤眠的回答后希尔曼的表情迅速变得忧伤又复杂起来。
“他有个孩子,但我居然从来不知道。”
时隔多年, 希尔曼说出了那句和宋铮一模一样的话,他说:“你的父亲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
尤眠无意识的攥紧了裴怀霁的手。
裴怀霁沉默地站在他身侧,用滚烫的手心支撑住自己的爱人。
眼看两人的交谈要无止境的展开,玛西亚无法不狠下心做这个恶人,她开口道:“院长, 研讨会要迟到了……”
希尔曼惊喜的表情一顿, 就连尤眠也是一怔。
雅格·希尔曼上前给了尤眠一个极有力的拥抱, 他严肃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容,“我有太多的话想跟尤眠聊, 帮我跟研讨会那边说一下,很抱歉我要爽约了。”
尤眠意识到自己让希尔曼特意腾出了时间,不免轻声道:“院长,或许我们可以之后再聊。”
可希尔曼的态度很坚决, 他立刻让玛西亚跟研讨会那方约定了推迟后的新时间。
艺术中心的玻璃门外不是一个适合谈事的好地方,所以众人移步到中心旁边的一家咖啡馆内。
这里气氛安静, 客人不多。
直到落座时尤眠心底的那一阵胆怯才稍稍被收敛,他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希尔曼盯着尤眠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故友居然真的有一个孩子。
而这个孩子已经成长到了现在这么出色优秀的模样。
想必一定历经了千难万苦。
希尔曼严肃表情不再,他开始翻起脑海中所有关于瓦格纳的记忆。
尤眠坐在窗边听着希尔曼回忆他和瓦格纳过去的事情。
玛西亚时不时地翻译几句,而裴怀霁则是一直坐在尤眠身旁,眸底也有几分柔和。
“我们是大学才认识的,他年轻时候真是个混小子。”
一头银发的希尔曼说起这话时就好像瓦格纳活到如今一般。
明明才近五十的年龄,可希尔曼的头发已经全银,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大很多,他严肃的眼尾布满皱纹,似乎并不常笑。
但此刻希尔曼的所有冷漠严肃都消失了,只有畅谈时的小欢快。
“我的父亲……”尤眠说起这话时依旧有些卡壳,他问:“您和他很久没见了吗?我对他的记忆很少,几乎没有,只知道我的父母是在珠峰测量时遭遇的意外,一位宋叔将我带了回来。”
之后遇到尤家这些事尤眠都不打算告诉希尔曼,他如今已经和过往切断所有纠葛向前走,没必要再频频回顾这些往事。
希尔曼闻言惋惜地垂下眸,“是,毕业后由于工作性质原因,我们并不常见,一直都是在用信件来往。”
“你的父亲是个十足的浪漫主义,他不常用邮件,和德国好友来往时都用信件。”
“而我收到的最后一封信,就是关于他的婚姻,瓦格纳不喜欢过多谈论有关自己的私事,所以我只知道他的妻子叫尤岱君,很漂亮的名字,听说是一位建筑学家。”
尤眠笑了笑,眉眼柔和,“是,她是我的母亲。”
希尔曼展眉一笑,但很快又蹙起眉,声音低了很多,说:“而在收到那封信后过了两年多,我才收到他的死讯。”
迟了一年的死讯。
尤眠抿起唇轻轻点了点头。
他查阅过尤岱君的生平游历,知道他的父母半生都在探索各类奇异景观和高山湖海的路上,是真正的冒险家。
只凭信件来往的亲友消息总是滞后的。
希尔曼在之后的谈话里都特意避开谈论瓦格纳失去讯息后的那段往事,而是将几人在大学时的趣事挑挑拣拣,讲给尤眠听。
原来瓦格纳熟读莎士比亚的诗,常常在天还没亮就到学校花园里念。他还擅长自己用花叶标本做书签,每一支都无比珍藏。
他性格温柔,一双绿眼睛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人。
他生性浪漫勇敢,最喜欢骑着自行车穿梭在柏林的街头去探索地图上的每一个未知点。
原来瓦格纳还是一个极其聪慧的人,他的每门课业成绩都是满分,会在所有人都叫苦连天的毕业考中轻松拿到奖学金,然后十分大方地请同学大吃一顿。
希尔曼说:“虽然他不是艺术系的,但总愿意来蹭我们的课,分宿舍时他跟我们一群艺术系的分到了一起,或许有缘分在,他天生就是个浪漫主义,他喜欢那些艳丽的油彩,喜欢磅礴的叙事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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