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好留香阁的饭菜与古琴演奏,常来吃饭听曲,眼下喂猫比吃这些饭菜有趣,他只喝着王三点的酒。
也不知是何种,酒是比之前爽口的清香。
不知不觉间,一坛酒见底,叫花鸡只剩骨架。
宋遂远停下筷子,皱着眉头伸手扳倒小白猫,看了看它嫩生生的肚皮,忧虑道:“你腹中感觉如何?”
阿言翻起身,两只爪爪扒在桌沿:“喵喵……”
腹中很好,快给猫吃虾。
“别吃了罢,下次再带你来。”宋遂远阻止地将小爪子握回收中,怕它不知轻重。
阿言才不管,他吃多吃少都不会有事,打滚抗议了小半天,忽然顿住。
为何要让宋遂远喂?猫可以自己吃啊!
都怪宋遂远!
心神都放在屏风另一侧的动静,是婉弹错了几个音。
宋遂远看着食无所禁的小白猫,观察了半盏茶,大抵猜测这是它非同寻常的一处。
放下心后,他朝着屋内另一个人出声:“是姑娘,今日到此为止。”
古琴音骤停。
安静片刻,是婉走出来上前告罪。
红唇开合,宋遂远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鼻尖掠过她身上的甜香,一向冷淡的欲望忽地蠢蠢欲动。
他半眯双眼,眼底是风雨欲来的危险。
————
查账中的王三打了一个喷嚏,新成婚的表妹眼露关心。
软香温玉贴近,他忽然想起自己今日忘记的事情。
他今日斥巨资点了两坛纤纤醉。
盛京有名酒,留香纤纤醉。起兴助威,飘飘欲仙。
应当……不重要吧……
第4章
宋遂远视线落于红衣角妓面上,袖中思索地摩挲着指尖。
黑如点墨的眸子浮上的一层凛冽寒光,又迅速尽数褪去。
不是她。
她神色忐忑却无惧色,鼻尖的甜香并非全然陌生,应当是留香阁为她们单独特制,屋内熏香同样与往常无异,唯一有所变动的……
是婉低眉垂首,内心懊悔忐忑,不论心中旖旎情思,宋公子也是极好的琴客,她不希望因为今日之过而失去贵客。
她忧虑地等了又等,面前之人终于开口,却是从未提过的要求。
“饮一杯酒罢。”宋遂远手提酒坛翻转,坛中铺底悉数倒尽,一滴不剩。
是婉抬起头,正好看到最后一滴酒入杯溅起花,视线从酒杯移开,温文如玉的宋公子面色无常,连薄唇习惯的翘起都与往常无异,但此唐突之举却更加令人琢磨不透。
小巧玲珑的酒杯被放在手边桌上,是婉犹豫片刻,浅吸一口气,举起饮下。
她饮酒时,宋遂远低头摆弄了下袖子,方才细纱被阿言压出了褶皱,整理好抬起头问道:“这酒如何?”
是婉的神情从犹豫到不解,最后莫名浮现担忧……与些许羞涩,忽然胆大起来:“既能名满盛京,受万人追捧,自然上佳。”
她一语三关,宋遂远只提炼到了自己想要的,原来真是纤纤醉,他温和应道:“是姑娘此言有理。”
然而话锋一转,下一句便轻飘飘请人离开。
若是直言相邀便罢了,一点不留念想的拒绝更勾人。
是婉鼓起勇气抬起头。
宋遂远真的想请她离开。
留香阁所用之物皆有催情之效,自然包括她身上的味道,丝丝缕缕捕捉不着踪迹的甜香在此刻有些磨人,于是在是婉说话之前先行开口,语气冷淡不少:“是姑娘,我好南风。”
是婉瞳孔紧缩:“……”
时人对断袖风气还算包容,上有先帝纳男妃,下有官家夫人担忧孩子耽于女色启蒙时安排书童,但终究上不得台面,男子之间成婚……除了舍军功换求先帝赐婚的镇国公夫夫……不为官家所认,哪有人这般将话咬死。
大概宋公子感觉到困扰了吧……
是婉怔愣片刻,只能退下,出门时也不知何种心理,说了一句:“您若要小倌,奴去为您安排来。”
窈窕身影离开后,桌上边啃梅花包边看戏的阿言喵了一声,绕着酒坛转了一圈,用小爪子碰了碰。
名满盛京的酒欸~
“你不能喝。”宋遂远朝它道,伸出两根手指按了按猫头。
阿言绕着酒坛趴下不动了:“嗷~”
就要喝。
宋遂远没管它,揉了揉眉心。纤纤醉入口柔和细腻,但后劲十足,方才被那股香刺激着,□□与酒意一道翻腾上来。
他在思索,今日只能宿在这里,□□发泄掉便是,唯一难办的,便是这小白猫。
如何让它乖一些?
宋遂远皱眉阖双目。浑然不知阿言圆眼睛滴溜转,谋划着什么坏主意。
约摸弹指间,宋遂远睁开勉强镇定的双眸,提着小白猫后颈送至大床上,并且挑挑拣拣给他移了几道菜。
“今夜我们宿在此地,床让与你。我先去隔壁西侧屋内沐浴再回来,我回来之前你不要下床,行否?”他的声音已经有了一丝沙哑,话语仿佛有来有回商量着,却潜藏着威胁。
床上,阿言乖巧蹲坐,尾巴缠绕在脚上:“喵~”
猫知道了~
宋遂远与它对视半晌,斯文又无奈地笑了一下,嗓音沉沉:“你乖点。”
他想了想,离开此屋之前,还是将另一坛未开的酒抱走了。
……
宋遂远特意叫了冷水,身躯完全浸入水中,仰头紧闭双眸,眉眼清冷若神子。
他今日对着是婉所言“好南风”实乃托辞,两辈子他都尚未曾遇到心仪之人,说不清到底如何。上一世为了婉拒睿文帝随时可能的赐婚,他暗中散布自己伤根之说,之后亲口对外隐晦承认,自那时彻底绝了男女之事。
出身盛京宋家,家世优越,宋遂远身上少不了贵公子的毛病。日常虽不显,但他着实挑剔,各方面的挑剔。
他七八岁时,曾见过回京述职的镇国公夫夫。
当时他与杨炽并未去凑官民相迎的热闹,而是跟着太子去了府上,见到了镇国公云握川与镇国公夫人九溪。夫夫俩的相配是势均力敌的尊重与爱慕,是宋遂远短暂人生中所见的最独特的一对,在宋遂远幼年心中留下了足够绵长的印象。
挑剔的宋大公子,就想要这样最好的婚事。
所以不愿意娶新皇可能强塞的贵女。
所以哪怕饮下一坛与催进欲望之药几乎等效的纤纤醉,他也只是忍着泡冷水,再自行纾解。
————
宋遂远离开屋子后,阿言心不在焉地捡了几口肉吃,时不时看一眼屋门,尾巴有些不耐烦地在身后扫着。
宋遂远什么时候回来?猫很无聊。
酒被带走,阿言连饭菜都不想吃,遵从天性四处乱跑,小爪子用力推到了空的酒坛,一滴都没有,复又跑开,最后轻飘飘的一小白团倒挂在床幔上,扬起脑袋倒着看门,可惜仍丝毫不见动静。
忽然,圆瞳机灵地转了转。
他松开爪子,一溜烟似的悄悄跑出房间。
西侧……这里!
阿言左右瞧了瞧,悄悄用圆脑袋拱开一条小缝,挤着身体缩了进去。白猫体量小,过程悄无声息,进去后爪子落地行走更是令人无法察觉。
猫猫进门蹲坐在稍微高一些的桌上,圆眼睛四处张望寻找着。
冷不丁,屏风另一侧传来一声闷哼,被水声的所掩饰,像极了战场男儿受伤时的声音。
阿言猫毛炸起:有人偷袭宋遂远!
一道白光划过。
蓄势待发的小猫绕过屏风,却只看见浴桶中的男人转身取过帕子,回头时眼尾多了抹红,带着餍足的倦怠。
落在猫眼里,那抹红非常明显。
阿言:“……”
在军中混大的,他是只成熟懂事的猫猫。
误入人家干坏事的场景,小猫爪爪尴尬地偷偷往后退去,却瞥到了放置手帕的架子旁,圆滚滚的酒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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