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飞英这时候才发现,怀里的东西确实还有心跳,而且身体也有微弱的起伏,但是它两眼紧闭,身上很多部分处在崩溃与不崩溃之间。
简单来说,就是有一部分身体|液体化了,只用薄薄的一层皮肉包裹着,红色的液体在里面流动,很难想象要是戳破了,会是什么可怖的场景——没死,但是离死不远了。
陆飞英被这样骇人的情况吓了一大跳,他见过村里人瘫痪的人因为腐烂身上长蛆虫的,给小小的他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但是那时候的画面给他带来的心理冲击远远不如现在,陆飞英的心被无形的拳头紧紧箍住了,下意识呼吸都放轻了,怕过重的气息会伤到眼前奄奄一息的狗子。
“发财怎么会这样,得赶紧治疗啊!”陆飞英颤抖的手将发财抱了起来,开始找之前看朱迪用过的白色仪器,那个东西可以疗伤!
“别白费力气了,治疗仪治不了这只狗。”朱迪慢条斯理地再抿了一口茶,提醒道。
“你骗我!”陆飞英难得机警了一回,不再像一只愚蠢好骗的兔子,反而对猎食者露出了威胁的大板牙:“你之前手腕断了,一下子就治好了!发财不过是一只狗,让那个东西治一治就好了,我自己去治!”
“随你。”朱迪还好心地给陆飞英指了治疗仪位置,然后看着陆飞英乡巴佬一样瞎鼓捣,最终鼓捣了个寂寞,人还肉眼可见地萎靡了起来,那两只兔耳朵就像霜打茄子——蔫得不能再蔫了。
朱迪扶了扶额。
到底哪个落后星球来的原始物种,连治疗仪都不会用,还倔强地不肯向旁人求助。
朱迪看着杯里的茶都凉了半分了,眼睛眯了眯,他站了起来,修长的腿三两步就走到了坐在地上半分形象都无的陆飞英面前,利落地夺过了治疗仪,“我来。”
随后他打开了治疗模式,同时将治疗光线对准了几乎一动不动的发财。
陆飞英在一旁认真地看着治疗现场,一脸期待地看着发财。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了……
发财还是一副死狗的模样,要不是它的身体还有肉眼难以察觉的起伏,陆飞英都以为发财已经去了。
“怎么会这样?”陆飞英看着发财枯黄的毛发,红着眼眶问道。
此刻他的脸上才有少年人该有的敏感、彷徨和无助。
在他短短的十八年人生中,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
曾经陆飞英的家人有四位。
爸爸,妈妈,爷爷和发财。
再大一点,家人就突然变成了两位。
再大一点,最爱他的爷爷也没有了。
到最后,陪在他身边的,就只剩下了一条狗。
十五岁,陆飞英成了孤家寡人。
是发财,在爷爷去世后无数个孤寂而荒芜的夜晚,依偎着他,舔舐他,用它小小的身躯温暖了他麻木而彷徨的心灵。
看着曾经默默守护他的发财变成了如今陌生的样子,陆飞英感觉自己好像和发财一样,浑身疼痛难忍,宛如坠入深海一般难以呼吸。
陆飞英一下子紧紧抓住了朱迪的一角衣袖,突如其来的动作引来了朱迪的视线。
陆飞英倔强而执拗地盯着朱迪宛如绿宝石一般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要、治、发、财。”
他不能没有发财,绝对不能。
此刻的陆飞英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的溺水者,抓住这一丝希望不愿放开。
似乎有点不习惯陆飞英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朱迪微微弹了下陆飞英耷拉的兔耳朵才开口道:“很贵。”
陆飞英一只耳朵被弹得痒痒的,下意识地用另外一只长耳朵揉了揉被弹的地方,随后他脸一皱,有点丧气。
出门在外,一分钱难死一条好汉,他全身上下,估计也就这套衣服值钱了,但还不是他的。
随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兔耳朵一晃,眼睛亮晶晶的:“今晚,我赚了钱,好多好多钱!我有钱,我要治发财!”
别以为他不知道,也许是装上了兔耳朵以后听觉也变得灵敏,陆飞英其实有听到包厢里的其他服务员小声说他今晚暴富了。
那可是一大笔钱!
朱迪闻言嘴角微微扬起,他放下了治疗仪,低下了身体,看着眼前的傻虫,伸手一下子揪住了他戏多的两只兔耳朵,将他拉到了自己面前,大声道:“你知道治疗要多少钱吗?就治!卖了你都治不起,还今晚赚钱,我到现在都是赔本买卖!”
“治疗发财,哪里需要那么多钱?!”陆飞英震惊道。
他又不蠢,虽然他不知道今晚赚了多少钱,但是听服务员惊叹的语气,就是不少。
在陆飞英的认知中,宠物狗治病的开销都是很小的。
毕竟在山旮旯,人生病了医疗物资都不齐,更何况是狗,生病了那些赤脚大夫都是最多给颗药,全部靠宠物强大的生命力硬捱过去。
别说发财,就说陆飞英,从小没了爸妈,爷爷又体弱,他生病都是咬牙硬生生抗过去的,在他贫瘠的脑袋中,甚至没有病痛需要找大夫的概念。
“你是不是在忽悠我?”陆飞英一脸怀疑地看着朱迪,他知道城里人狡猾,专门坑骗他这种乡下来的。
朱迪闻言呵呵一笑,狭长的眼睛微眯,一点也不在意兔子的无能叭叭,难得好心地解释道:“知道你的狗得了什么病吗?”
“基因崩溃症。”
“就算是皇帝得了,都没得救。你大可不治,本来也治不了,现在也只是尽量用药物维持。”
陆飞英看着朱迪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脸色顿时煞白,他心疼地看着蜷成一团的发财,没有任何犹豫道:“那我也要治。”
“很好,那我们先谈谈。”朱迪示意陆飞英坐到沙发上。
随后他点开光脑,蓝色的荧光隐射在他的脸上,数字在他的眼中流转,同时他快速地和陆飞英算账:“你今晚表现非常不错,上来就宰、咳,赚了顾客一大笔点数,这笔收入合计七十六亿,刨去抽成、你的住宿费、你旺财的治疗费,对了,你的旺财真的很耗钱,不包括基因崩溃症,单纯治疗它的伤都耗费了上亿。”
“发财叫发财啦,不叫旺财。”陆飞英小声哔哔道。
朱迪闻言心梗的感觉又上来了,最终没忍住,再次揪住了陆飞英的兔耳朵,大声道:“这个是重点吗?!”
“当然是,发财是我的家人,它很重要。”陆飞英就像一只倔强不知死活的兔子,就算要害被猎食者揪住了,三瓣嘴都还是硬的,一脸的执拗。
在陆飞英眼里,叫对一个人名很重要,你叫一个人二狗子还是李二,区别很大。他不希望发财被叫错,当然,他觉得发财也不希望。
朱迪看着一身反骨的蠢兔子,心里冷笑,他非得治治了,因此他微笑着道:“旺财还是治疗,选一个。”
陆飞英闻言立马怂了,一副乖巧的样子立马改口道:“旺财好,旺财妙,发财从今天起就改名叫旺财了!”
但在心里却嘀嘀咕咕,迟早要把这个城里人给套麻袋扔进猪窝,不,让他天天沤肥,沤完肥,再把他扔进猪窝——淳朴的农民,就是这么务实。
朱迪看着识时务的陆飞英,知道他只是嘴上服软,但是也没说什么,继续念账单:“今日你的服装费用,还有房屋维修费……”
“等等!房屋维修费是什么?”陆飞英机警地竖起耳朵。
他听得可认真了,就怕猪弟坑他,“维修”这个词就不对,住宿费刚刚明明算过了!
朱迪眼睛瞥了下门口,示意陆飞英看:“诺,门坏了。”
“那不是你打碎的吗?!为什么是我出?”陆飞英难以置信道。
“这样吧,我们一人一半,够公平了吧。”朱迪退了一步。
陆飞英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感觉自己赚到了,又好像没有,最后想不出所以然来,只能点点头。
但他还是不死心,试图继续砍价:“那服装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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