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了,白绪。等你好久了,手都冻麻了了。”
宋时意哈着白气,将绕在手上的围巾解下来,然后重新戴回脖子上。
白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紧不慢地等待着下文。
“我听说,你想要杀了我?”
在做完这个动作以后,宋时意抬头,眉眼含笑地看着对方用寻常不过的语气砸下这句信息含量有点大的话语。
第49章
“阿宣跟你讲的?”白绪觉得很有趣,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敢就这么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要杀我吗?白绪?”宋时意没回答,又重复地问了一句。
白绪弯起嘴唇,逗弄似的说道:“说什么杀不杀的,我可是合法公民,而且杀你能有什么好处?”
“再说了,我真要有什么想法,花钱找人动手不就行了。”他举起手,朝着宋时意的眉心,做了个比枪的手势,“还需要自己动手吗?”
和戚宣的想法还挺有默契的,果然蛇鼠一窝。
但上一世,对方确确实实,亲手杀了秦怀,然后带着满身的血气向他炫耀。
成为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你过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么愚蠢的问题?”白绪啧了一声,“你不会忘记了,我们之间还有好几笔帐没有算完吧。”
“一副那么游刃有余的样子,我看你是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白绪虽然还在笑,但眼底阴沉沉的。
“我过来……”宋时意也露出了今天过来的第一个笑容,瓷白的脸庞镀着半边的暖光,连带着随意笼罩着的围巾都染上颜色,“是来和你叙旧的。”
这句话像是一条咒语,周围的气氛瞬间变了。
白绪微不可查地睁大了眼睛,他看上去有些惊讶,一时间面色显得古怪。
「还记得我是谁吗?」
上一世他被宋佳辛带到第一次带到蓝庭时,白绪转头,没头没脑地这样问他。
他茫然地看着对方,无措地摇了摇头。
那里是他从来没有涉及过的地方,从一楼群魔乱舞,灯红酒绿的歌厅到这里舒缓富有格调的包厢,都令他无比陌生。
太不安了,房间里面形形色色的人都用□□恶意的目光看着他。
很明显是人群中心点的少年端着手里的酒杯,在模糊的视线中一步步走过来。
然后尽数淋在他的头上。
从此以后,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将不会向外展示出来的戾气倾注在他的身上。
最初的答案是错误的。
宋时意专注地看着对方,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面浸满了笑意:“难道不是吗?我们在很早以前就见过的吧。”
就是在这栋楼房的门口,白绪恍然地陷入回忆,他从来不是喜欢回头去看过去的人,他觉得那样很蠢,为什么要为了已经回不去的东西,而消耗现在正在拥有的每一秒。
对于他来说,时间确实意味着金钱,因为他那个死爹总是很冰冷地和他计算,投用在父子游戏里面的每一秒都有可能错过一笔价格不菲的交易。
但他确实匪夷所思地想起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情。
那是他母亲葬礼过后的第三天,他还没有脱下守丧时候穿的黑色丧服,这让他成熟得不太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医生说这是心病,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那废物诊断不出来具体毛病而找的托词。
虽然母亲从他记事以来,确实一直都郁郁寡欢,动不动就流泪,歇斯底里地往地上摔东西,然后哭着骂他是冷血动物,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己。
他看着镜子里面自己没有任何动容的表情,做出了一个嘲讽的表情。
骂他有什么用,不全部都是白陆平的问题吗?
一个软弱,一个冷酷,一个极度利己,一个只会自我束缚。
他怀抱着手里的白色雏菊一步步往前走着。
不回白宅,一回去就会想到那个女人,心情就会很差。
他随便找了处名下的房产作为歇脚处。白陆平生前也给母亲置办了好几处房产,每个月的零花钱也都没有紧缺,这部分财产随着母亲的死亡,被白陆平非常大方地移交给了他。
毕竟和公司股份比起来,这些只能算是洒洒水而已。
明明能够过上比普通人好很多的日子,偏偏就想不开,好蠢。
算了,死了就死了吧。
在走到楼下时,他遇到了一个男孩。
蹲坐在台阶上,不偏不倚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应该是感受到了有人过来,男孩匆忙站起来,黑色碎发下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很漂亮,像是橱窗里面精致易碎的陶瓷娃娃。
用高昂的价格买下来,被店员轻手轻脚地装进包着绸缎的礼盒里面,送到他的面前,然后被他眼睛也不眨地摔到地上弄坏。
他最讨厌好看又脆弱的东西,这总是会让他想起那个女人。
男孩的目光从那束花,移到他黑色的衣服上,最后在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局促地低下头,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对不起,请节哀。”
“死的人,是我的母亲。”他玩味地说道,然后从花束中折了一朵递给对方,还带着露珠的花朵在风中摇曳着,“一堆不相干的人过来哭丧,收太多了,送你一朵。”
吊丧用的花,他存了故意膈应人的恶意。
啪嗒——
温热的水滴在他伸出去的手背上,他有些错愕地抬头,看着男孩的眼泪从眼眶中聚集,然后顺着脸庞一滴滴滑落下来。
可能是因为年纪太小,五官长得又纯,男孩落泪时,带着点让人心颤的懵懂。
“是不是很难过。”沙哑又哽咽的声音响起来,“没有了妈妈,一定很难过吧。”
被眼泪滴到的手背突然就灼烫了起来。
他见过太多太多的眼泪,原本以为自己很讨厌这种东西。
但现在却有种奇异的悸动,就好像死寂多年的枯木,突然间萌生出了枝叶。
原来他讨厌的只是,在那些阴仄潮湿的记忆中,没有一滴眼泪是为了他而流的。
那朵没有送出去的雏菊掉到了地上,他表情微妙地收回了手,将那块越来越烫的皮肤抵在了自己的嘴唇边。
“别哭了。”他又生出了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烦躁,比在家里的时候还要烦躁,比母亲偶尔清醒过来温柔地抚摸他时还要烦躁,“死的又不是你妈。”
但没想到听到这话,男孩哭的更加厉害,就像是要把全部的心事都给发泄出来。
他只有弄哭别人的份,根本不可能哄人,所以只是站在那里,异常沉默地看着。
突然之间,一声温柔的时意响起。
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面色苍白,但气质很优雅,她走过来,牵起男孩的手,轻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
有一瞬间,他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某种和她母亲很相似,但又稍微不一样的东西。
男孩在离开前,转头神色难过地看着他:“你一定要好好地生活。”
好好生活。
好朴素的安慰,和那些商业人士得体又情感丰富的悼词完全不一样。
他看着那对母子离开自己的视线后,才意识到,他们本来就是陌生人,这次分别后,可能不会有再见的机会。
时意,时意。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宋佳辛的抱怨里面。
只是相似的读音而已,原本也没有放在心上。他们约定了一场名为招待实际上给下马威的见面,就当是给好兄弟出气了。
但在转过头的那一眼里面,他很少见地错愕了一下。
手背又开始灼烫起来,烫得他连杯子都要拿不动,猩红色的酒液撒出来一眼,顺着手背往下滴落。
还真是凑巧,虽然对不起宋佳辛,但一时兴起之下,他也不是不能帮忙解围。
但对方好像已经不记得他了。
那股从童年开始就盘踞不下的阴仄潮湿无比强烈地涌了上来。
就像曾经打碎过的一个个玩偶一样,他没有丝毫怜悯地加入了这场霸凌之中,高高在上地望着这个柔软又纯良的少年,一次又一次被碾进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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