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已经离村好一会儿,林臻走在崎岖坎坷的山路上毫不费力,健步如飞。
他拎着大红的塑料袋回过头等后边的人。
纪淙哲弯腰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心想真不愧是十八九岁的男孩子,他就差了那么几年,身体素质就完全比不上了。
“我扁平足行了吧。”他不甘心地冲林臻吼了声。
后面的路,林臻总算慢下来等他了。
两个人没手机也没手表,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看过墙上的钟显示是八点半,现在差不多走了大半个小时了,估计十点左右的样子到达小河村,正好能赶上顿午饭。
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两个人没什么话聊,纪淙哲走着走着就枯燥乏闷了。
“那杨大娘除了让你买东西外还说什么了?”
林臻僵硬道“让我嘴甜,多喊人。”
通过这两天相处,纪淙哲发现林臻这个人贼正经,可就这股年少老成的正经有时候嘴里说出来的话又使他显得有些呆,就像五六岁的小屁孩,越是板着一张小脸礼貌懂事就越让人觉得好玩。
纪淙哲忍不住逗他“你说来听听,我帮你参考参考。到时你见着了那边人要叫什么?爸妈?丈母娘岳父?”
林臻恼羞地瞪了他一眼,快步前行。
纪淙哲乐得肚子疼,他亦步亦趋跟紧了前面人。
这两天吃的都是汤汤水水的,完全不顶饿,加上走山路运动量过大,没一会儿纪淙哲肚子里就发出动静了。
“不行了,我饿的走不动路了。”
林臻看了眼太阳“你再忍忍吧,应该就到小河村了。”
纪淙哲无奈只得继续撑着又多走了一段路。
“哎实在不行了,又饿又累。”他再一次瘫坐在路边。
林臻知道他是饿的真没力气了,可眼下也束手无策。他走到纪淙哲面前蹲下身,把拎着的塑料袋放在地上,解开。
“吃点糖吧。”
“……..”纪淙哲眼眶发热,差点哭出来。完全不是感动,而是苍天啊!他堂堂纪大少怎么也想不到这辈子会混成这苦逼样!
他愤恨地从袋子里抓起一把糖,头一仰含进嘴里。
林臻还不忘残忍提醒道“别吃多了,待会还要送人的。”
“我他妈知道!”纪淙哲低吼了声,随着他说话嘴里的糖跟粉尘似的扑了出去。
林臻等他吃完后,扎紧了塑料袋接着又掂了掂“一角钱,你已经吃掉了五分。”
“……”靠,这他妈还没正式开始过日子呢,就这么抠抠搜搜了。
路上耽搁了一会,他们到小河村村口的时候接近晌午了,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冉起了白烟,深秋干燥的空气里若有似无一股淡淡的烟火气。
纪家的房子在村中,村里人闲下来的时候就喜欢坐在村中央的道路上唠嗑,看见纪淙哲回来了就打招呼,更有几个年迈的老人还凑上前慈祥地打量林臻。
“这小伙子真漂亮。”
“跟纪老三登对的。”
纪淙哲拨开人群,一边将浑身僵硬的林臻拉了出来一边对村里人嬉皮笑脸应付了番。
“我跟你说,待会你表现得热情点,估计那边家里正要开始烧饭,你就帮忙去淘米,记得多淘一点。”
纪淙哲一路叮嘱“你别太要面子了,放开了大胆吃,不够再去锅里添,你得知道咱们可能吃了这顿,下顿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林臻脸一阵红一阵青,低低地回了句“知道了。”
正如纪淙哲所言,纪家才开始淘米,纪老五首先看到他们回来,开心地叫了声“爸妈,三哥他们回来了!”
纪妈赶忙放下米,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纪爸也放下火钳,从灶台后走出来,接着是下完地回来的老大老二老四,还有刚从井边择完菜过来的老大媳妇,一大家子人难得都喜气洋洋见这位新女婿。
林臻咬咬牙硬着头皮喊了爸妈,又跟其他人打了招呼。
纪家父母见他身姿挺拔修长,脸又长得出众,好歹也是亲生儿子的另一半,心里也是一万个满意。
只是当林臻把塑料袋拎起来后,再满意的女婿也被这寒碜的礼物给迅速拉低了。
纪妈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嫌弃。倒是纪爸顾着面子,还是笑着让他们进去坐。
纪淙哲手肘撞了撞林臻,林臻立即抢过纪妈的淘米筐“我来淘米吧,您去休息。”
纪妈见他还算勤快,脸色稍缓,只是等林臻淘完米后往锅里倒,她走过去一看大叫起来“哎呀,你怎么淘这么多啊?我们哪吃得了这么多。”
这是纪淙哲出的馊主意,林臻虽照办,但心里有鬼的他还是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了。
纪淙哲赶紧解围“没事妈,剩下多了我俩吃。”
纪妈气的摘下围裙当着他俩的面故意甩得刷刷响,一边把白砂糖塞进橱柜里,一边含糊不清碎碎骂“买什么白糖,家里又不缺,真是的,堆在里头生虫。”
纪淙哲冲林臻笑,一脸诡计得逞的模样。
饭好后,纪淙哲主动帮家里人盛饭,乡下人用的饭碗本来就够大了,等盛到林臻跟他自己的那碗时,他拿着锅铲趁人不注意,往死里压了又压,看得小兔崽子眼都直了。
纪淙哲眨眨眼,低声道“怎么样哥们,够意思吧?”
林臻偷偷地窥了眼其他人,幸好没人发现。
纪妈盯着他们两个小山包一样的饭碗,气的连饭都没胃口吃。
尤其是当看到他俩碗都要光了,还伸出筷子时,纪妈终于爆发了。乡下人节俭,不论菜烧多烧少,总要留点底到下一顿继续吃。
她在桌子那头阴阳怪气“都放着吧,留着我来收拾。”
乍听明着贤惠,实则赶人。
纪淙哲和林臻又不是傻子,完全听得出来话里的意思,林臻犹犹豫豫准备放下筷子,哪知纪淙哲站起半个身子将桌上的菜用筷子往他碗里倒。
边倒还边装糊涂对林臻说“把菜吃完,别浪费了妈的手艺。”
纪妈“啪”地搁下筷子,坐在那拉着脸瞪着看他们吃完。
本来林臻要抢着洗碗,结果被纪老五劝住了,纪家的这一大家子人,纪爸不管事,只知道闷头干活,老大古板,老二懦弱,老四实诚,老五二十出头,年轻就自来熟。处了小半天,就围着比他年纪还小的林臻喊臻哥了。
下午农村人要出去干活,纪淙哲得在这会儿跟纪家父母说明来意。
结果他刚说了借钱两字,都还没说金额呢,纪妈就一口回绝了。
纪淙哲“我们借的又不多,五十就够了,不然我们真的过不下去了。”
纪妈声音拉高“五十还不多啊,五十都够我们一家子过几个月了。你也不看看家里有多少人,我们平时连生病都不敢去医院,怕浪费钱,你倒好,跑回来嘴一张就提钱。”
“那就二十。”
纪妈撇撇嘴。
“十块总有吧?”纪淙哲火气噌地上来了。他真是没想到从前挥金如土的自己,现在跟个八婆在菜场似的讨价还价。
不过纪淙哲本来就是个不怕事又脸皮厚的人,可林臻不同,林臻他家里背景特殊,自小家里就教育他矜持知礼,所以他骨子里是有些高傲的,面对这种行为,他难以忍受。
他拽了下脸红脖子粗的纪淙哲“我们走吧。”
“走个屁!”纪淙哲争上头了,当着闻声而来,越来越多的村民对纪家父母说“你们好意思啊,张口就要了两百块钱的彩礼,把人家底都掏空了。现在我们就借个十块钱过日子你们都不给,有你们这么当父母的啊?”
村民们在旁边议论纷纷。
“我说你们就给孩子们一点吧,不然让他们怎么过日子啊?”
纪爸面色难堪,几个兄弟不敢吱声,纪妈突然鬼哭狼嚎哭丧起来“你们要逼死我啊?两个活兽回来就带了包破白糖,吃了我半锅饭,现在又找我要钱。老三你都结婚了,还不让娘家好过啊,家里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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