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重头戏还在后面。
面对这种假冒伪劣产品,谢经年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恒升。
赛特将他称为地海的传人,因为这层联系,就算地海人影只是带有地海气息的人造产品,对恒升的影响也可以达到极致。
“不过没关系,无论你再如何花言巧语,我的传人终将会回到我的怀抱。”
地海的人影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
“他只要来到地海的周边,那个印记就会自动建立与我的联系,蜕变早就开始,我现在只需要等待,这人类皮囊做成的茧里,能开出怎样美丽的,水色之花,哈——”
“你只需要等待?那你还亲自爬出来看一眼?我是该夸你认真负责,还是该夸你勤于锻炼?”
谢经年一脸“你当别人是傻子”,硬生生把地海人影嚣张的笑给憋了回去。
要不是因为担心恒升,他现在早就一箭把那个瞎叫唤的假冒伪劣产品给打碎了。
地海人影蚌不住,已经到嘴边的笑声变成几句愤怒的气音。
“这是你自己在自作主张,破坏我创造我的使者,还是……深空的意思?”
幽绿色的人影声音极为尖锐,带着些强忍的愤怒。
“大概是我的自作主张,不过我也保留了一部分深空的意思。”
谢经年得寸进尺,耸了耸肩膀。
他发现对方在空用位格压人。
如果对方拥有地海的一丝力量,那也不会被激怒到此也没有出手。
地海人影依旧在打嘴炮,说明至少目前它的这种形态,根本没有任何对战自己的能力。
甚至连本应碾压他的位格,也无法与他这个深空主级使者齐平。
从这方面来看,不光律法贵族的实验能力没有想象的强大,说不定地海的状态,也要远比深空差。
现在害怕的根本不应该是他,而是面前这个色厉内荏的怪物。
谢经年扶住恒升,幽绿的人影似乎也意识到再和对面这位深空使者拉扯下去并不会有什么结果。
在它的记忆里,它和深空曾经达成协议,深空手下只有一位主级使者和一位次级使者,它确实不能把对方手下的第一使者怎么样。
毕竟它现在并非真正的地海,顶多算一片碎片。
深空虽然高居天上,但是完整度远比它现在要高,状态也相对较好。
最重要的是,在空之亡骸卷云里,可没有一个怪物一样的家伙时时刻刻与它进行精神上的拉锯。
地海人影伸出一只流水般的手臂,随后握紧了那只手。
绿色的花纹从流水中卷曲绽放,地海人影自信地挥手,那些绿色的花纹蔓延开去,谢经年用银色辉光组成半环试图阻止,却见那些花纹,本来目标明确地向着恒升冲去,但最终关头调转方向,漫无目的地射向四周。
“什么……?”
地海人影愣在原地。
谢经年终于没憋住,笑了出来。
“您这是什么准备都没做,就出来献丑了?”
“不对,这不对,明明传火之冠的碎片就在艾塞克斯……明明只要地海的传人一步入艾塞克斯,就会因为共鸣的吸引融合在一起……为什么没有聚合?”
地海人影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些四溢的丝线,极为懵逼。
谢经年耸了耸肩,他的脑海中浮现酒馆里佚名与白风的对话。
那所谓传火之冠的碎片,估计早就被尤加的势力转移。
也许是因为地海人影松懈对呓语控制的原因,虽然脸色还很苍白,但是恒升终于恢复了一些意识,紧捂着太阳穴的双手也轻轻松开。
恒升于层层叠叠的交织呓语中醒来,那片红色与幽绿色交织的冰原小村似乎又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地下蒸腾的烈焰将积压数百年的冻土层融化,在皑皑白雪与永冻千年冰川之下,裸露出的地表,呈现血一般的红色。
沸腾的狼群扑入深居于冰雪之中以预言闻名的村落,幽绿色的触手扫过一切,残余的生命,也被高高在上的律法贵族残忍收割。
美丽又坚毅的女人抱起尚且年幼的恒升,亲吻他的额头。
“我的孩子……对不起,可是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真的在为你被地海选中而高兴……”
胡麻发黑瞳的女人抱紧幼年的恒升,有冰冷的湿意滑过他的额头。
那时的他尚未理解,但是现在他早已明白。
那是……泪水吧。
你为什么在哭呢?
妈妈?
你为什么要哭?
幼时的恒升无法理解,他只感到十分恐慌,好像初生的雏鹰即将被抛下悬崖振翅飞翔,完成成为鹰的蜕变。
但他身后,没有父母的视线。
他将一个人,去面对万丈深渊。
“对不起,可是太阳必须升起来,所以恒升,你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那段记忆最后的画面,便是母亲将他推入冰冷的马车。
那座村落过于偏僻,地质环境又极为复杂,就算是万能的浮空油械车也无法通行暴风雪,在自然的伟力面前,唯一能离开这片红莲阿鼻的,只有当地特有马匹拉行的,马车这种古老的交通工具,
在马车门黑暗的缝隙中,恒升看到真正的地狱。
连绵的烈焰从无尽的雪原中凭空烧起,将天际几乎染为红色。
天空飘着大雪,鹅毛般轻盈,冰冷的空气中,恒升好像又听到了母亲幼时经常为他哼唱的摇篮曲。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
在白色与红色之间,只有深蓝色的深空静静笼罩一切。
“船上有棵桂花树,白兔在游玩~”
骗人,恒升在呓语的呢喃中想。
母亲骗他。
天上根本没有银河,也没有月亮与太阳。有的只是律法贵族的权柄——晨昏之环,与像是恶意瞳孔的空之亡骸卷云。
痛哭,悲鸣,怒骂,与沉默。
那座以预言闻名整个阿斯莫德大陆的神秘村落,号称数亿军会金币难取一句预言的村落,就这样被掩埋在白雪之中。
就像历史上与星光符文师凝星,嫉妒赦罪并列的那位神秘伟大牺牲者一样。
行过走过,没有再留下半分痕迹,只有古书里烂掉牙的歌谣中,还能觅得几分过去的时光。
恒升想要坠入黑暗。
他放任自己继续沉下去,反正那些乱七八糟的呓语也是这样希望的。
反正……自己也不是必要的对吧?
反正如果没有自己……母亲说不定就不会……
在幽绿色抓住他的前一秒,有一个声音拉住了他。
“恒升!不要败给这种东西!”
“不要……让我看不起你啊……”
那声音异常熟悉,焦急地叫着他的名字。悲伤的情绪蔓延其中,化为丝丝缕缕的藤蔓,勒住恒升几乎要散去的灵魂。
“……谢?”
被幽绿色禁锢住的少年双眼突然有了神采。
“别放弃啊……”
恒升终于睁开了眼睛。
银发过肩的少年发丝散乱,浅黄的眸色也染上不可名状的黯淡,逐渐化为夜空般的色彩。
但是那双眼睛,依旧亮的吓人。
谢皱着眉,露出一种堪称悲悯的表情,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
独自跋涉百年的旅者,在一条名为拯救的道路上走了很久很久,终于有年轻的旅者做到可以穿越荆棘冲上前来,握住他的手。
他们明明可以一起去寻找如何走到道路尽头的方法,但是命运的风不愿停歇,将曾经带给经验丰富旅者的磨难,全都吹向了年轻的旅者。
谢的眼神就是那样的复杂。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有欣慰,有担忧,但更多的,是对命运不公的一种悲愤。
凭什么呢?我已经经历了那些了,为什么还要让我的后来者再经历一遍呢?
恒升通晓人心的能力帮他清楚地感受到。
对啊……是的,谢,风小小,利维亚,不烛……大家都在坚持,他又凭什么放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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