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生不死,这次与以往似乎并没有任何不同。
然而从此之后,梁度就感觉心脏里多了个异物,不疼,就是有种古怪的存在感,尤其在万籁俱寂的夜晚,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能听见心里花瓣的颤动——花无声无息地开了。
每到花开的时候,他就想起那个不知名的流浪意识。那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深棕色头发松软柔顺,眼瞳比发色稍浅,清凌凌的,仿佛浸在泉水中的琥珀。青年的目光其实是冷的,眼型却是偏圆的杏仁眼,睫毛又长又翘,看人时总有种干净、无辜的意味,令人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但如果他真的放松警惕,下一秒怕是就要被对方割断喉咙。
他想知道那人的名字,也绘制过对方的相貌输入系统进行查询,一无所获之后,他做出了个自己也始料未及的行为——清空所提交的外形参数,删除查找记录。
“……指挥官?”康拉德唤道,“您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梁度回过神,扣上军帽:“如果所有检查都显示心脏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康拉德捏着报告单,在他身后站起身:“也许是心因性的。您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影响情绪或精神的事?”
“没有。”梁度的脚步微微停顿,继续朝门外走去。
梁度没有想到,这么快又遇到了那个流浪意识。但又似乎在意料之中,这段时间他加强了巡查的力度,几乎日夜在外,被同僚戏称为“游走的死神”。
这次他们相遇的地点是领域区。与度假区和居留区相比,领域区地形更加广阔,寥寥可数的几个顶尖人物是这里的主人,在各自领域中拥有媲美神明般的能力。
那个流浪意识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和其中一个领域主杠上了,阵仗闹得相当大,天空风雪雷电,地面海沸山崩。
那是连执法者都不愿当面对抗的能力,除非离开领域区。而那个流浪意识似乎并没有避其锋芒的打算,反而越战越勇,梁度观望了一阵,觉得形势不容乐观,决定直接出手干涉。
他悬浮在满地岩浆横流的火山群上空,告诉一脸气急败坏的领域主:“系统检测到本区域的异常波动,由我来负责缉捕破坏规则与秩序的流浪意识。”
领域主怒气未消:“交给你?可以,先让我把他剥皮抽筋了再说!”
那个流浪意识抹了把额际的血迹,笑容讥诮:“你确定能弄得死我?你能动用的系统能量也到极限了吧,再拖下去只会慢慢衰竭,你的领域区会陷入静默状态。如果想要重新激活,系统就必须抽取其他区域的能量来供给。而在静默与激活之间,有三分钟的迟滞时间,只要我不死,那时就是你的死期。”
领域主脸色发白。他很清楚对方并没有说错,却想不通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本该是高度机密的系统漏洞,于是将怀疑的眼神投向莫名出现的那个高级执法者。
梁度面不改色地说:“他是个极度危险的系统通缉犯,我建议你把他交给执法者来解决。”
领域主思来想去,最终同意了。他为一个亡命之徒消耗了太多能量,犹如高射炮打蚊子,还死活打不着,冷静下来后觉得实在不值得。
梁度当着他的面,用一副合金手铐,把那个流浪意识的双手腕铐在一起,并在上铐时耳语警告:“别反抗,不然我就得协助他销毁你的意识。”
也不知是警告起了作用,还是终于学会审时度势,那个流浪意识面无表情地任由执法者把他铐走了。
离开领域区后,梁度问他:“你和那人有仇?”
“没有。”
“那你是脑筋短路,还是嫌命太长,非要和领域主拼个死活?”
流浪意识抬起一双清透的琥珀色眼睛,目光冷淡:“关你什么事?反正你们执法者不过是系统的傀儡,一群没有思想的刽子手,只要执行任务就行了,问这么多做什么!”
梁度似笑非笑地看他:“又要跟我扯什么命运不能任人宰割,没人可以审判和处决你们那一套?很遗憾,事实是权力掌握在权力者手中,系统拥有控制一切的力量。”
“系统是什么?”那人反问。
梁度毫不犹豫地答:“是维持这个世界运转的规则。”
“这个世界又是什么?你怀疑过它的真实性吗?怀疑过在你目光所及之外,还有其他的世界吗?”
这次梁度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流浪意识举了举被禁锢的两个手腕:“你以为凭一副合金手铐就能锁住我?”话音刚落,他的身体已溃散成极细微的点,然后在几十公里之外重新出现,看起来像是远距离传送,实际上是启动了量子隐形传态。
梁度微笑起来,念咒般慢悠悠说了句:“Follow me。”
然后他在原地耐心等待。须臾之后,那个流浪意识像头猎豹狂奔而来,速度快得惊人,直至回到他的身边,才停下脚步,喘息着怒声道:“你这手铐够能耐的啊!精确量子态复制,居然能把它连同我的身体一起复制走!然后它还能强制锁定和你的人身距离?”
梁度假装谦虚:“小道具而已,附带些普通功能,不值一提。”
流浪意识深吸口气,转眼压下恼火,恢复了平静神色:“行吧,这次是我失手,随你处置。”
梁度再一次问:“你叫什么名字?”
流浪意识瞪了他几秒,说:“乔楚辛。”
乔楚辛。乔楚辛。梁度默念了两遍,心脏里的那朵花又在颤动,涟漪般传递到全身,使得他几乎要战栗起来。他立刻挺直腰身,站得更加峭拔,戴着黑色手套的食指曲起,敲了敲对方腕上的手铐:“别试图用偏门左道的方法,就算你把自己的两只手砍断,也无法摆脱这副手铐,除非我愿意打开它。”
乔楚辛叹口气:“这个假设太凶残了,我也不想尝试。接下来呢,要把我押送去黑塔?”
梁度没这个打算,至少目前还没有。可是就这么把他锁在自己身边,想要做什么呢,在一贯清晰有条理的工作计划之外,他生出了迷蒙的游离。
“去你居住的地方,”梁度说,“你肯定还有其他同伙,正好一网打尽。”
乔楚辛摊了摊手:“不好意思要让指挥官大人失望了,我是个独行侠,没有同伙,住的还是个狗窝。”
“你以为我会信?”
事实证明,至少关于“狗窝”的这个部分,乔楚辛没有撒谎。
脏乱差中占个“乱”,老破小中占个“小”,也许对于流浪意识而言算是还不错的住宅,可对于独享市中心一整层高楼的梁指挥官,实在是不堪下足。
那是个位于城市边缘的平房,分为前后两部分。前面是个乱糟糟的书屋,因为书籍、图册和手稿等随意堆放,书架放不下,就从地板堆到天花板,显得空间逼仄。后屋是居住的地方,倒是分出了卧室、厨房、卫生间、阳台和一间小书房,但也是只麻雀,只能在有限的空间内五脏俱全。
梁度用五分钟转悠了一圈居住区域,没找到第二个人的生活痕迹,但在书屋内提取出不少指纹等生物标识符,可见来过这里的人还挺多。更离奇的是,他本抱着无所谓的心态随意翻了翻那些旧书,却赫然发现大多是些生物科学、物理学、机械电子与人工智能方面的专著,其专业程度不亚于研究员使用的教科书。
“这些藏书都是你的?能读得懂吗?”梁度问。
乔楚辛漫不经心地“唔”了声,也不知回答的是哪个问题。他坐在一堆旧报纸上,套着镣铐的双手托腮,摆出一副沉思者的姿势:“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做饭?”
梁度觉得更新奇了:怎么饭还要自己做吗?家务机器人是做什么用的?再说,如果能摈除人类那点低级的口腹之欲,服用营养剂就足以维持每天所需的能量。
他不以为然的表情太明显,引得乔楚辛对他再次投以“执法者果然是傀儡”的不屑眼神。乔楚辛说:“你们这些执法者该不会装个能量源就能行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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