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循儿这一次定然能高中,弄不好还能和您同朝为官呢,您好好养着些身子,还怕日后不能经常见到循儿吗?”
宋离的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这张纸上的小人,昨天那一眼是六年来他第一次见到许安,同朝为官吗?希望他能看到这一天吧。
不知道是不是这幅画让他终究是放下了一些心事,这一晚他睡的倒是异常踏实,不踏实的是隔壁院子里的皇帝,李崇翻翻滚滚到了半夜才睡着,早上也是醒来的十分早,他想着今天要开仓放粮,外面一堆的事儿等着,也睡不着了。
因为时辰太早,他也没有再去宋离那,便随意用了早膳就回宫了,宋离醒的时候,李崇已经坐在了华清宫中,将一众朝臣都召到了宫中。
而所议之事自然就是用北境军粮赈灾,这不是一件小事儿,最可能有意见的应该就是一直以来驻守北境的焰亲王,但是李崇这话落地之后,这位一品亲王便几乎是立刻答应了下来,王和保到此刻哪里还看不明白?
引粮商进京,其实彻头彻尾就是李崇的手段,用北境军粮来压粮价这是李崇和阎毅谦早就商量好的对策,从头到尾都瞒着百官,眼前的小皇帝羽翼丰满的速度让他开始害怕,不由得真的开始想起了太后上次的打算。
开仓赈灾一事连阎毅谦都没有意见,自然没有朝臣在这个节骨眼上上赶着和皇帝作对,旨意很快便传到了宫外,甚至因为有意宣扬,连茶楼饭馆都在讲此事,不过半天的时间便已经满城皆知了。
京中上下,除了米商富户恐怕没有人不高兴,这消息传到了各地的考生会馆,这些举子门纷纷开始吟诗作赋,颂赞当今圣上爱民如子,而督卫军和直廷司的名声自然也就更差了一些。
不过住在京城的外地米商此刻就慌了神儿:
“什么?朝廷这个时候开仓放粮?可是我之前打听过了,五大仓里面根本就没粮了,这朝廷放的哪里的粮啊?”
“就是啊,若非知道五大仓中没粮,兄弟们也不能这大老远的到京城来啊?”
“哎呦,这么大个朝廷呢,哪还不扫出点儿粮食啊?现在计较这些已经没用了,我们带来这么多的粮食可不能就这样压在城外啊。”
“张老您在京城人脉广,可要帮着咱们问问啊,这些粮食若是再拉回去,可真是赔不起啊。”
宋离醒来的时候就听下边的人说陛下已经回宫了:
“着人快速将朝中有粮的消息散出去,盯着那些米商的动向,还有他们接触了什么人,有异动立刻来报。”
冯吉立刻下去安排了。
此刻王和保府中的书房内,长子王申和次子王宏都在,还有一个瞧着四十多岁的嬷嬷,看姿态像是从宫里来的:
“首辅,太后娘娘也是为您着想,此事您要尽快决断啊。”
王和保脸色阴沉坐在上首一言不发,王宏犹豫了一下开口:
“爹,皇帝这是步步紧逼,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王家上下一百多口着想啊。”
王和保没有想到他只是回老家丁忧了三个月,宫中竟然能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小皇帝如今已经摆明车架倒在了宋离那边,幼主和首辅的结局,总是要倒下一方的,而从现在的局势看,若是李崇掌权,他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纵横官场一生,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一个阉人也想踩在他的头顶上,王和保闭上了眼睛,那嬷嬷开口:
“如今陛下尚未亲政又未大婚没有子嗣,只要陛下驾崩,太后娘娘便有权从宗室中择一子继承皇位,到时候您依旧是大梁首辅,如今年关将至,宗亲都在京城,只要设法将焰亲王支出京城,将宋离支出宫,宫内娘娘自有办法。”
半个时辰后,那个嬷嬷扮作随从出了王首辅的府邸。
京中就这样拖了三日,那些粮商四处打探消息,负责北郊难民安置的是焰亲王,王府的大门可不是谁都能撬开的,阎毅谦按着李崇的交代闭门谢客,谁也不见,这里想不到办法那些粮商便到京城中的各大衙门打探。
韩维早早就被李崇叫到宫中交代了底下的人,透露一些口风,旁的不说,就说户部确实是准备了银子用来购粮的,只是如今开仓放粮,不知陛下和内阁后续有何旨意。
模棱两可的说辞,不知道这粮朝廷还买不买,也不知道这朝廷何时买,将一众粮商的心都给吊了起来。
这京城最出名的青楼顶层,聚集了这一次入京最富有的八家米商,为首的便是济城张家粮号,平日里来这里有的是新鲜手段耍乐子的老爷们,此刻对轻纱拂面,舞姿妖娆贴过来的姑娘都提不起兴趣:
“张老,您真打听出那位大珰喜欢来这里了?”
他们今日过来可不是为了寻花问柳,而是打探出了直廷司督主身边掌事的冯公公最喜欢来这里,直廷司督主他们是做梦也够不到,但是哪怕能从他身边人打听出些朝中的动向也是好的啊。
“嗯,老夫之前就有留心京城,那位新上来的冯公公最喜欢到这里耍。”
虽然言语间难掩对太监逛青楼的鄙夷,但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只盼着那位爷还能来,他们已经来这里守了三天了。
宋离在府中养了两日精神好了些,这京城各路的消息也是四面八方地往他这里汇集,自是包括寻花阁那蹲守的几家粮商:
“去叫冯吉过来。”
冯吉自从上次冒犯了宋离之后,尾巴夹的紧紧的,现在听说宋离要见他,便是一脑门子汗,他进了屋子,就见宋离正靠在窗边的软塌上看书:
“奴才给督主请安。”
“最近没去寻花阁?”
听到寻花阁这三个字冯吉被打的屁股就隐隐作痛:
“督主,奴才不敢了。”
宋离撩起眼皮看他:
“不敢?哼,去吧,那里有人等着你,知道什么该说不该说吧。”
冯吉自然知道那里等着他的人是谁,能混到这个位置他的脑子可是十分活络的:
“是是,奴才醒的。”
宋离撂下了手中的书:
“每年年节前十天便开始办灯会,这灯会是明日开始吧?”
宋才笑着回道:
“是,按惯例是明日开始,不过这几日这街上便已经热闹了起来,尤其是朝廷开仓放粮后,最高兴的便是京中百姓和那些外地来的举子,听说那几天京城中大小酒楼,茶馆人是不断,时有学子吟诗作赋,连着说书的都在赞颂陛下贤政。”
宋离闻言眼底浮现出些笑意来,如今灾民得以如此安置确实是他们陛下贤政:
“嗯,碰到这说书的,记得多打赏些。”
宋才立刻会意,瞧着他难得心情好这才开口劝道:
“是,我回头吩咐下去,定多打赏,督主,明日灯会第一天必然是热闹非凡,而且我听说这一次的灯会与往年都不同,您不去凑凑热闹吗?”
每年年节的时候宋府都是冷冷清清的,宋离也一贯没什么心思过节,更不会去街市上凑热闹,他实在不愿这人一直这样沉寂着,哪怕出去看看也好啊。
“朕想着这几日举子们陆续进京,商户也到了一大批,这京中一定很是热闹,便想着出来去茶楼饭馆坐坐...”
那晚李崇的话再次响在耳边,小陛下应该是喜欢热闹的,又因为他病了没有在京中酒楼吃上饭,这么一想宋离坐起身来:
“备轿进宫。”
宋离这几日都未曾进宫,陛下已经大了,亲政在即,对于一些朝政的处理比他想象中处理的还要得体,他有意借着养病的功夫在府中,让内阁的拟旨只能呈送陛下。
他入宫的时候天色已经稍暗,到华清宫的时候便看到工部主事刚刚出来,给他见了个礼才走,小太监见他来忙进去通禀:
“陛下,宋督主求见。”
李崇正在看送过来的龙舟模型,听到这话忙抬头:
“快请。”
宋离一身白色貂氅,宫内不得坐轿,这一路走来带了一身寒气,一进门便见那明黄色的身影笑着从内室走了出来,他怕他身上太凉引他着了寒,向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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