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昱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把手抽出来,没抽动。
袁珩睁开眼睛,眸光带着打量,仿佛方才的虚弱是他伪装出来的假象。他松开掌心,任由那只手逃掉,方才慢悠悠地说:“无事献殷勤。”
萧子昱让他堵得无话可说,但又无法给自己的存心试探找到借口,没好气道:“我手艺不精,给你按坏了让你早点解脱。”
袁珩不动如山,似乎毫不在意,对稀烂的手法也很是享受:“还疼,再按按。”
“你下午吼我就是因为衣服?”萧子昱问道。
袁珩闭着眼睛老神在在:“大白天衣衫不整,有伤风化。”
萧子昱旁敲侧击:“袁先生的思想真是封建,难不成是古代穿越过来的?”
袁珩掀起眼皮:“我要真的封建就该让你三从四德,结婚后哪儿也不能去,关在房间里天天等我回来。”
萧子昱迎着他的视线,除了戏谑探究不出别的什么,嘴唇轻轻开合,无声吐出两字:变态。
在袁珩模糊的视线里,看到萧子昱冲他咂了咂嘴,心道,撒什么娇。
第21章
止疼药有镇定的作用,袁珩被按摩得意志昏沉,中间竟然失去了意识,突然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窗外天色漆黑,保姆车里已经没了萧子昱的影子。
趁他头疼难忍,意志薄弱的时候来试他,个小没良心的。
袁珩看了眼掌心,那人指尖残留的清凉仿佛还触手可及,止痛药开始发挥作用,锐痛变成了闷痛,尚未根除,只是感官被麻醉了。
他穿好衣服下车,唐林他们正吃着盒饭研究剧本,见他下来招呼道:“看你睡觉就没叫你,来一起吃点?”
袁珩摆摆手,倒了两粒薄荷糖在口中嚼着,饭吃不下。
今晚大夜要拍蔺不为放火烧村那一段,唐导给他们简单过了遍戏,魔尊和他的鬼小弟们被按在化妆间上妆。
化妆师也看见他脸上发红的那块,“袁老师,您过敏了,等下贴头套避开这个地方。”
“嗯。”袁珩自己抬手揉了揉,没什么感觉。偏偏萧子昱碰的时候痛痒难耐。
“别揉,”化妆师制止道,“回去清理干净后涂点红霉素,第二天就见效。”
由于蔺不为本人被心魔所困,时不时就要黑化,为了区分,黑化后的妆感要更重一点,还要戴上红色美瞳。
袁珩摊开手脚任人摆布,定妆、发型、抹血浆几乎同时在做,剧组准备的血浆还挺逼真,就算他没吃饭,看到那一大桶红色的粘稠物时还是感觉有些不适。
“袁老师您别阴沉着脸,我害怕。”场务小妹搓了搓胳膊。
袁珩闻言扯出一个笑来,嘴角上扬到极致,眼睛却没什么感情,反而更加恐怖。
“蔺不为是本剧唯一指定疯批,”化妆师笑道。
抹血浆的工作人员说道:“要是蔺不为真长这样,我第一个滑跪抱大腿,求他收我当鬼小弟。”
这下连唐导都听不下去了:“你们在组里帅哥美女也见过不少,能不能给我长点出息。”
“袁老师的角色是限定版嘛,拍一部少一部,”化妆师趁机打探消息,“袁老师之后考不考虑复出啊。”
袁珩似是玩笑道:“不一定。”
这场戏要吊威亚,袁珩在夜色中腾空,稳稳落在屋顶上。等他站好后,身边的鬼小弟才被一个个吊上来,勉强跟住他的节奏。
袁珩颠了颠手中的阚月刀,再抬头时已经入戏,笑容残忍可怖:“我倒要看看,邓枫能逃到哪里去。”
在袁珩看来,魔化后的蔺不为远不止换个妆容那样简单,尽管剧本中对这个状态的描写只有四个字:难以自抑。
他本就低沉的眸子里带上了几分邪气,瞳孔微缩,眼神轻颤,嘴角紧紧绷着,没有夸张的表情变化,但五官都在暗自使劲,且配合得恰到好处。那是被心魔反噬后的混乱和狂躁。
唐导在镜头后面紧紧捏着扩音器,感染力太强了,袁珩不管演正派还是反派的角色都很受欢迎,因为他总是能发掘出角色的独特魅力。
蔺不为将披风往身后一甩,压抑的情绪一瞬间爆发,他几乎甩脱威亚,从屋顶纵跃而下,掐住一人的脖子:“邓枫在哪儿?”
不等那人回答,蔺不为已经收紧指尖的力道。群演呜呜叫着瞪大了眼睛,显出几分濒死的涣散来,不一会儿就软绵绵垂下了脖子。
在戏中袁珩仿佛彻底换了一个人,沉着稳重不再,风度翩翩不再,他套上魔尊的壳,真正地变成了蔺不为。又或者说在戏里他可以不受束缚,短暂放出了沉睡在体内的那只兽。
蔺不为有心魔,袁珩亦是。
拍完这场,唐林拿着麦的掌心里都出了一层薄汗。整个过程还算顺利,时间刚过十二点,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睡意。
好像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吃这碗饭,在他合作过的演员里,袁珩总是最快进入状态的那个。
“爆发力太强了。”唐林指着监视器屏幕,“我差点以为你真要把那人掐死。”
一边的群演捂着脖子嘿嘿笑道:“袁哥没用力,但那眼神确实吓到我了,不自觉就入戏了。”
袁珩把道具扔在一边,手指几乎有点僵硬定型。他眼神冰冷是为了掩盖脑中炸裂般的锐痛,方才拍摄到一半便开始疼起来,撕扯着深处的神经。
“准备收工,大家都辛苦了!”唐林找人去搬宵夜,“袁老师给大家请了酒酿圆子,都吃一碗暖暖胃再走。”
袁珩没碰,大步回到自己的车上。郑鸿看这架势便知道不对,赶紧发动车子:“头疼的话回去别看文件了,早点睡。还好万怡离得近……”
“不去万怡,”袁珩打断了他,后槽牙紧紧咬着,仿佛说话都有些困难,“……去剧组宾馆。”
大半夜的去剧组宾馆,郑鸿震惊了,好在宾馆更近一点,他驱车掉头:“去那儿干嘛?”
“找萧子昱,”袁珩用拇指顶着太阳穴,似乎也没想出一个更好的理由,“找他拿我的羊毛衫。”
看他疼得厉害,郑鸿把一句“你有病吧”咽了下去,大半夜去拿衣服,且不说萧子昱忙了一天,正常人这个点早睡了……
他把车子停在宾馆楼下,还真有一个房间亮着灯,305,正是萧子昱的房间。
行吧,好歹大半夜发疯还能凑一双,郑鸿指了指楼上:“我记得他门牌,就亮灯那间。”
袁珩甩上车门便走了出去。
萧子昱抱着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好像一闭上眼睛,袁珩眉心轻攒忍痛的样子便会跳到他的脑海里。
这个时空的袁珩也有头疾。
萧子昱闭上眼睛仔细回想,袁珩的头疾是在他被软禁后才开始的。当年他那一剑险些伤了袁珩的心室,太子殿下昏迷了三四天,半月后才能勉强下地活动。
太子卧床的那段时间,他被囚禁在地牢中。那时候袁珩早就权倾朝野,有户部尚书想把女儿嫁进宫中,早就看男王妃不顺眼,干脆想将他囚死,断了太子殿下的念想。
于是地牢换成水牢,萧子昱被锁在湿冷的死水中,蛊虫接触到潮气,拼了命地往身体里钻,他疼得几度发狂,整个人迅速消瘦得只剩一副骨架。
那蛊虫是西南秘法,除了蜀王的药引无人能解,他在水牢中挣扎了三天,第四天彻底昏死过去。
萧子昱现在还记得袁珩当时可怖的神情:“是谁善做主张囚/禁王君?”
就算行刺了太子,袁珩依旧没有贬去他的王妃之位。
犯事的尚书大人脸色青白,哆嗦着跪在地上:“罪臣萧子昱意图行刺殿下,罪不容诛,殿下万万不能留着这种人……”
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被踹飞出去,袁珩卧床太久,体力尚未恢复,不然这一脚只怕会叫人当场毙命。
太子大怒,从六部到狱卒无一幸免,擅作主张的老尚书被削去官职,流放边塞,朝中质疑袁珩的声音更盛,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留一个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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