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维持着有些别扭的姿势,被加百利抱着穿梭过长长的廊道,然后登上了用虹膜解锁的电梯。
秦游动作小心地靠在搭在加百利肩膀上的臂弯里,这样一方面能最大程度减轻伤处的压力,一方面是为了观察一路上的动静。然而遗憾的是,在这“狂欢时刻”,除了方才以杰米为首的那群人以外,竟然没有其他的囚犯在外游荡了。
一路走过去,所有的牢门都紧闭着。
秦游默不作声地记着路,自从他在自己的牢房里醒来,活动范围就被一直限制在N 区第一层,最远也就去过N区外的操场,虽然三天内尽量隐蔽地打听了一些情报,却无法有更大的动作。
而加百利这次却直接凭借超乎他想象的权限,抵达了N区第五层。
电梯门一开,眼前的装潢和格局明显与一层大相径庭。
这里更像是某种医疗机构的内部,周遭都是雪白的一片,也有牢房,只不过外壁都是透明的钢化玻璃,可以轻易地将牢房内每个角落一览无余。
秦游一眼就瞥见了那些牢房里的疑似医疗设备的器械,以及四角连接着镣铐的床,不知为何突然一阵心悸,仿佛有什么阴暗的记忆从意识深处浮出海面,但很快随着加百利停下脚步的动静烟消云散了。
加百利面向透明牢房对面的一扇房门,门虚掩着,他径自就迈步走了进去。往里走的时候秦游趁机看了看门牌,直到辨认出医务室这个名词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房门内虽然也是空荡荡的白色,却因为窗台上的绿色植物而显得生动许多。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原本坐在桌前,却显然被两人的到来吓了一跳,连忙站起了身。
加百利自顾自地把秦游放在一旁的床铺上:
“给他上药。”
没有主语的祈使句在空气里轻飘飘地响起,秦游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是在给谁说话,就看见医生扬着笑脸匆匆地迎了上来。
秦游的手还勾在加百利的脖子上,而加百利为了配合他的姿势竟然也微微弯下了腰,医生战战兢兢地低垂着眼,直到走进才勉强控制住有些僵硬的笑容。
这让秦游下意识不自在地想抽回手,又转而想到了高达百分之六十的好感度,竟然身体先于大脑一步,手掌暧昧地饶了半圈,沿着加百利的下颌线划过去,轻轻挑了一下对方的下巴。
于此同时,身体小幅度地凑过去,没有牵动过多肌肉,正好能在红色的鬓发上落下一个吻。
秦游没有别的目的,毕竟能在五层工作的医生估计也不是什么善茬,而他只是想追求保险而已。
但他没有想到这落在别人眼里,就是赤裸裸的调戏。
加百利猛地退开来,祖母绿色的瞳孔克制地紧缩着,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但秦游一愣,讪讪地收回了手。
不是吧?这就生气了?
垂落的手掌却在下一秒又被握住。
机械音不合时宜地在脑里提醒道:
“叮。为了给宿主的发挥提供便利,已在五分钟前开启感官半屏蔽系统,请问现在是否需要关闭?”
秦游短暂地愣了一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后悔之余竟然开始胡乱栽赃:
“你瞎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疼死我得了!疼死了我还能瞎发挥吗?”
就在这时,一丝冰凉突然从裤腰边缘伸进来,冷不丁贴在胯骨的皮肤上,把他恼怒的头脑一下子刺激得清醒了许多。
秦游下意识地低头看去,正好捕捉到了罪魁祸首——那只苍白修长,骨节有些凸起的手正巧缓缓地抽离开,而自己囚服不知何时被撩起了一些,裤腰和胯骨之间夹着一张黑色的卡片。
“权限卡。”
加百利的眼神冰冷而幽暗,仿佛方才的流<氓行径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上完药以后,去1-34找我。”
第六章
加百利走了以后,秦游整个人都松懈了不少。他懒散地靠在床沿上任由医生在伤患处忙碌,没绑着夹板的那只手把玩着那张权限卡,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系统聊着天。
也许是感官屏蔽功能解除的那一瞬间反扑作用太过强烈,秦游缓过来以后,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格外能忍耐疼痛,再加上系统有意无意地转移他的注意力,整个上药过程并不是很煎熬。
他其实受伤并不严重,大多都是淤青,以及少许的软组织挫伤和轻微的腕部骨折。这意味着杰米手下的那帮人并没有下太重的手,不过联想到他们顶头老大的品性,秦游丝毫不对这件事感到庆幸。
“你好,我是利维。”
医生终于为秦游腿上地最后一处擦伤清创后,开始收拾托盘里的器具,并友善地自我介绍道。
“秦游。”
出于礼貌,秦游先回复了自己的名字,才把注意力放在这个和蔼的中年人身上。
他的气质有些类似于中世纪的古板绅士,笑容和举止都非常端庄得体,秦游对着这张挑不出一点瑕疵的笑容几乎快要忘记十分钟前它略微惊恐抽搐的模样。
“请原谅我刚才的失礼,要知道这是先生第一次把别人带到这里来,”
似乎察觉到秦游的心中所想,利维显得有些尴尬,
“先生一定非常中意您。”
“或许吧。”
秦游不置可否,他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权限卡有意无意地在指间翻了一圈:
“毕竟还没有实质上的进展嘛。”
任务对象以外的人对于秦游来说都是龙套一般的存在,他潜意识里以为自己经历的世界都是虚构的,所以除非任务需要或者要达成其他目的,并不会放在心上。
还有个原因是被他无意间忽略的:他对穿白大褂的人似乎有强烈的抵触情绪,这像是某种莫名感情的投射,一时没克制住就口无遮拦起来。
这句话一下子让利维坦医生脸上完美的面具裂开无数道裂缝,却竟然没有因此放弃和面前这个口出狂言的无耻之徒交流,他嘴唇蠕动着,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被一阵笑声打断了。
秦游床边的那扇隔离用的长帘被人从里面“刷”地一下拉开,里面有个A国长相的青年正歪着脑袋朝他笑,嚣张的躺姿竟然比起秦游更胜一筹。
他发出夸张的笑声,八颗整齐洁白的牙齿显露无疑,脖子上的头戴式耳机里隐约能传来重金属音乐狂躁的鼓点。身上不是这座监狱里随处可见的宽大囚服,而是一件满是褶皱的白衬衫。
“我好像挺能理解加百利的,兄弟。”
他毫不回避秦游打量的目光,一边笑着,一边从裤袋里摸出一包被压得有些皱的烟,抽出一支递过来:
“你是我在目前曼都灵见过的最有意思的人。”
“海尼尔,这里是医务室。”利维医生在一旁表情恬淡地强调道。
“放轻松一点,最近除了我,还有这位……亲又?是这样念吗,总之就是这位兄弟,还有谁往你这里来?”
“亲又”两个字念得生涩而拗口,不过秦游懒得去纠正,而是没怎么犹豫地接过了那根烟,从外表看不出牌子,但应该品质不差。
“中文实在是太别扭了,我就叫你秦,怎么样?
海尼尔从口袋里掏了半天,似乎是没找着手机,有些懊恼地朝利维医生问道:
“有火机吗?没有的话,火柴也行。”
秦游点了点头,把烟叼进嘴里,看见利维医生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盒火柴,扔在隔壁床上:
“如果你把我的床单烧着了,我就烧光你的头发。”
中年医生的表情依旧从容而恬淡,如果不是系统的同声翻译,秦游甚至会以为对方只是在讨论天气之类轻松的话题。
海尼尔撇撇嘴,丝毫也没有受到威胁,他划燃一根火柴,原本要往自己嘴里的烟上凑,又顿了顿,竟然伸手向秦游递过来,并朝他挑了挑眉。
于是秦游理所当然地歪头,就着他的手点燃了烟,深吸一口,在烟雾袅袅中看见海尼尔点燃自己的然后将火柴甩灭了。
“听着,兄弟。”
他吞云吐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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