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居然连电视机后面的灰都擦了,抹布还洗得倍儿干净。
劳动改造真是让人洗心革面啊。
七点三十分,三人齐坐书房。
沈希见两人都坐好了,家里被擦得上上下下都发着圣光,此刻表情十分慈祥。
“咱们来聊聊吧。”
颜纯如蒙大赦,打心底里松了一口气,仍坐得笔直。
程君风没什么表情,处在接近麻木的状态里。
“在开始之前,录音笔交出来。”沈希慈祥地说:“你袖子里,裤脚内兜里两个,他胸口一个,请。”
颜纯下意识看向程君风,后者强笑两声,还是照做。
三根录音笔自进门前就在保持工作,能运行超过七十二小时。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到底是哪里暴露了?!
重度疲惫下,程君风的表演欲所剩无几,只想赶紧把这场闹剧结束掉。
不同型号款式的录音笔被放在桌上,颜纯示意可以说了。
“别啊。”沈希摇一摇头:“手机里好几个录音软件挂在后台呢,都关掉吧。”
两人面露菜色,终究还是听话关了。
现在,他们正式坐在无监控无录音的环境里,失去任何反杀后手的可能。
“沈希,我听说了你的事,”程君风仍是努力争取优势:“希梦家纺决策有误,把你换下了。”
“但是我们能设法控股他们公司,别说是模特,就算是终身代言也可以随时给你。”
“阿姨叔叔辛苦这么多年,肯定要住好一点的房子,我在外滩看了几处很好的地方,你可以随便挑。”
“还有那家金融公司调岗的事,也是个意外,听说早就恢复了。沈希,我们对你从来都只有愧疚亏欠,没有任何恶意。”
青年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对他说的内容并不感兴趣。
“我做手势的事情,是个误会。”
他随意比划了两下,直接让后两者猛然后退,生怕再挨一下。
“想多了。这个不是你们想的诅咒,是我对上天的祈求。”沈希露出恬静的笑容:“我祈求上天,早一点启动因果轮转,报应循环,让每个人都得到应有的福祸。”
程君风全然不相信他说的胡话,此刻眼里满是警惕,防备般抱臂道:“那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你们已经很辛苦了。”沈希说:“我刚好知道该怎么洗除你们身上的罪恶,看你们想不想配合。”
颜纯露出虚弱的笑容:“你是不是想让我去当好几年的家政保姆,直到我认清楚自己抢走别人婚姻的过错?”
“怎么会呢。”沈希说:“做个仪式也就能提前结算干净。”
“在仪式开始之前,需要你们彻底戒荤腥十天,然后完成我最后一个心愿,我们就去履行仪式。”
“你说吧。”程君风盯着他:“什么心愿。”
沈希的狠毒,在于这个人每次都能游走在别人爆发的边缘。
程君风有时候被逼到快要杀人了,沈希又轻巧一停。
——这个疯子可以轻易拿捏任何人的心态,任何人!
程君风现在逐渐认清了现实:他斗不过他。
如同潮水退去,从前的迷恋、傲慢、利用、背叛,所有混杂的元素都退了个干干净净。
他现在对这个人只有恐惧,以及竭力维持的内心抵抗。
不,我不要输,我不可以输。
熬过你这一劫,一切都可以继续往后走!
“你们不要这么紧张。”沈希轻轻叹气:“颜先生说,我没什么朋友。”
“那么,辛苦你们十天以后陪我吃个饭,以前的事就都一笔勾销了吧。”
程君风已经摆满了防备,听到这个条件时愣了一下。
“吃个饭?只用陪你吃饭?”
“当然,餐费大概一千出头吧,地方我选,你付账。”
程君风还保持着呆滞的状态,不信自己会被轻轻饶过。
“就这样?”
“就这样。”
两人再回去时,都觉得恍如隔世。
斋戒十日,然后陪他吃饭,以前那些事就都可以一笔勾销了。
颜纯清楚自己造过多少口业,更知道沈希一度被自己害到什么境地。
他始终不肯相信自己会被这样轻轻放过,又去问程君风:“你觉得可能吗?”
“根本不可能。”程君风咬牙切齿地说:“事已至此,也没得选了。”
程府的厨子即刻被通知到位,未来十日,给大少爷和少夫人的饮食里不允许有任何油腥。
包括开水白菜,猪油拌饭这类擦边饮食,以及鸡蛋奶油等一并在内,全都不许提供。
家里还算好办,这十天里免不了要应酬往来,也要彻底戒掉任何形式的动物脂肪。
——这个范围当然由沈希慷慨提供。
第一天,两个人都没什么感觉,还庆幸条件的简单。
然后是第二天,第三天,以及第四天。
事情开始变得棘手起来。
精英饮食里没有红肉,程颜两人均是长期健身,吃惯了鸡胸肉和牛肉,其实饮食口味已经相对清淡,很少碰红烧肉之类的东西。
坏就坏在,某人在跟他们说清规则的时候,把范围标得非常之清晰。
“……像蛋包饭,奶油蛋糕这类的不可以吃,当然,糖醋排骨、把子肉、烤乳猪、红烧鱼块、葱爆羊肉这种,也不可以吃。”
系统:“您还怪会心理暗示的哈?”
“过奖,过奖。”
程君风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了。”
“我还是要说得更清楚一点比较好。”沈希从容地说:“烤鸭卷、泡椒鳝鱼、农家小炒肉、寿喜烧、麻辣猪耳、鲜虾烩豆腐,也不可以吃。”
“……我知道了。”
“我还没有说完,”沈希看着他:“还是说,你不想听我讲话?”
“您请说。”
“也不可以吃双椒牛蛙,不能吃三文鱼寿司、鳗鱼盖饭……还有红丝绒蛋糕、草莓蛋挞,毕竟鸡蛋会孵出小鸡,你们吃鸡蛋也是杀生。”
有系统的鼎力配合,沈希大概报了百八十样菜名,把错误暗示牢牢烙在他们的脑子里。
戒荤第四天晚上,程君风发了疯地想去吃烧烤。
油脂,碳水,他要吃,他好想吃!!
现在一天天的都在吃什么?白米粥配小青菜,素炒蘑菇,再这样下去他要活不了了!!
颜纯陷在躺椅里,见男人在来回踱步,虚弱道:“我现在一闭眼就是沈希报的菜名。”
“闭嘴!!”
第五天,程家与外资集团深聊融资事宜,并共同参与了工作餐。
顶级餐厅里,数十盘美味流水般端上桌子。
烤乳鸽色泽明润,梅子牛肉汁水充盈。
程君风第一次看肉菜看得眼睛发绿。
老外边吃边夸,猛烈赞美这些食物的调味。
“对了,奥斯特程,你为什么不吃呢?你没有好胃口了吗?”
程家弟弟摁住哥哥,赔笑道:“我哥哥他是,呃,vegetarian!”
“素食!很环保,好习惯!”老外又炫了一大块蜜汁松板肉,摇着手说:“我,vegetarian,不行!”
吃到中途,程君风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了包厢。
敢破戒吗?
不敢。
只要这十天结束,再陪姓沈的吃个饭,他们就能一笔勾销了。
程君风本来觉得十天弹指一挥间,根本没想到,当精神折磨和身体折磨同时开始时,每一秒都极其漫长。
面包店里会传来烘焙丹麦卷的火腿肠香气,街边烤鸭店的油香味简直是无孔不入。
为了躲开家里排骨汤的香味,程君风和颜纯搬出本家,回偏僻住处里紧关门窗,素食度日。
面包不能吃,肉汤不能碰,他们只能吃青菜馒头挂面。
颜纯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吃鸡蛋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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