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没懂锚点是什么意思。
“人生就像航海,大海深不见底,广袤无垠,只身遨游很容易迷失方向,所以要在心底点一盏灯,迷失方向的时候就低头看看心脏,这样就不会迷路了。对我来说,你就是那个锚点。”
精神控制听上去无敌,可控制的前提是触碰,是了解,是陷入。与哨兵天花板般的武力值相对应的,是他们脆弱到不堪一击的精神力,对精神控制系的他来说更是如此。
外人看来,他的能力是无敌的,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曾有多少次游走在迷失边缘,一脚踏错就会被罪恶拖向另一条深渊。
他曾在审讯中无数次陷入别人的意识,他们嗜杀的冲动、对金钱的渴望、对欲望的沉迷,无一不在干扰浸染着他的精神海。他深陷其中,总是错觉持刀杀人的不是他审讯的罪犯,而是他自己。
每当这时候,他就会想起宋磬声,想起他的眼眸,想起他的气息,想起他干净而温柔的怀抱……然后,他就会从泥沼里慢慢挣脱,找回内心的自己。
“每个人对爱情的理解都不一样,我只知道我一想起你,就觉得很幸福。这里……”他指向自己的心脏,“很暖,也很满。”
“其实,我很希望遇见你的时候,我不是那个狼狈逃难的D级哨兵,我希望我还是裴家的少爷,那样我就可以干净体面地牵着你的手,和你永远在一起。
……
我不会出轨,不会撒谎,不会背叛,我会从遇见你的第一眼就只看着你,会比你晚死,会安葬好你,然后躺在你身边永远陪你。”
“但我死了,你也没来陪我。”
宋磬声知道自己很无礼,这句话也很难听,他也猜想过裴野鹤不来看他的答案,可这一刻,他还是想听裴野鹤的亲口回答。
裴野鹤偏过头看他,轻声道:“我以为你不想。你选了江凛,我以为你只想要江凛。”
宋磬声语调干涩,“只是因为这个吗?”
“是呀,”裴野鹤轻轻笑了,却掩不住笑声里的伤心与怅惘,“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宋磬声静静抱着膝头,心口一阵接一阵的发紧,紧到眼眶发酸,喉咙也变得干涩。
“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又觉得我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雪花落在他们身前,像是凝固的眼泪,裴野鹤故作轻松开着玩笑道:“说不定你也可以继承我的记忆呢,那我说了的、没说的,你就都知道啦。而且,我还挺好奇我的心愿会是什么,你要是忽然发现自己怀孕了,别太害怕啊声声,那可能是我的愿望……”
宋磬声倏得瞪大眼睛,泪水半掉不掉地盈在他眼眸里,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裴野鹤就动了。
他缓慢抽出自己的头发,而后起身走到宋磬声面前,单膝跪了下来,隔着一层布料找到了他的唇瓣,轻轻贴了上去。
“谢谢你声声,这三个月我很快乐。”裴野鹤满足地笑了,“我没有遗憾,你也不要有遗憾,更不要哭,好好活着,别回头。”
宋磬声下意识抬手去捉他的手,可只抓到一手空气,他下意识喊出了声:“阿鹤!”
声音一出口,却是意料之外的凄厉。
裴野鹤无声地叹了口气,后退了一步,垂眸望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少年:“声声,我不想让你看着我死,我也不想把一具没有意识的躯体留在你身边,所以我死以后你不要来找我,也不要埋葬我,就当这是一场普通的告别。”
宋磬声总是要走的,他不会留在这个世界上,自然也用不上墓山那块地,那他被埋在哪里就不重要了。
宋磬声浑身颤抖,手指徒劳地抽动了两下,却什么也抓不到。
裴野鹤不忍看他如此,所以放缓了语气,玩笑般地说道:“你知道我们穿的衣服,是做什么的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我……”宋磬声思绪很乱,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来回撕扯,似痛似痒,逼得他万分焦躁。
“是结婚穿的,”裴野鹤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你头上的东西,叫盖头,是丈夫才可以掀的。”
“先别生气!”裴野鹤像是怕他拒绝,语调迅速地解释道:“这是另一个国家的习俗,不算违背你和别人的承诺。况且……况且……你都叫我老公了……”
他脸颊浮现一点红晕,纯情的不像是将人囚在牢笼里近两月的人。
宋磬声的脑袋里一团乱麻,他很想说些什么,可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合时宜,他只是烦躁地站了起来,手指用力攥着自己的衣角。
“好啦,我走啦。”裴野鹤语气轻松,像是面对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告别,“从一数到一百之后就掀开盖头吧,别找我,也别难过。”
说完这句话,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一定要杀了江凛,不要让我和姚湛空白死。”
宋磬声浑身一震,满心躁郁如被冷水扑灭,连指尖都冷了下去。是了,都到这一步了,他在想什么?他又能想什么?
裴野鹤知道自己的提示起作用了,他最后看了宋磬声一眼,目光深沉而眷恋,像是要将他刻到骨头里去。
数秒之后,他转身迈入黄金湖,直到湖水没过胸膛,他才转身向宋磬声挥了挥手,也不管他能不能看到,只高声喊道:“你要答应我!要活下去,要往前走,永远都不要回头。”
裴野鹤眼眶通红,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破开了个大洞,呼啸的寒风凶猛灌入,如利刃般刮擦着他的胸膛。
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和他说,还有好多事想和他做,世界这么大,他既想和他在金笼里呆一辈子,又想牵着他的手走遍山河。
他多想他们只是一对白鹤,比翼双飞,无忧无虑,一生追逐季风,掠过峰峦,跨过江海,建立巢穴,交颈而眠。
可是不行。
他了解宋磬声,拖得越久他们间的羁绊就越深,宋磬声就会越痛苦,甚至可能动摇往下走的决心,他不想让宋磬声犹豫,更不想让他有后悔的可能。
这三个月,是他为自己求来的一场梦。
他希望梦醒之后,宋磬声依然能坚定地往下走。
冬天的鹤是飞不到春天的。
但他的死亡却能换来宋磬声的永生。
他遥望着宋磬声的方向,而后摸出随身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了心脏。
血迹在水中散开,像落入湖面的雪花一样消失不见,裴野鹤踉跄数步,终于仰面倒入湖中。吸饱水的衣物像石块一样扯着他沉沉下坠,湖水争先恐后地涌了过来,堵住了他的鼻腔和嘴巴……
那双倨傲而清亮的冰蓝色眼眸渐渐涣散,传入耳朵的声音也逐渐遥远,可他在恍惚之间,仿佛依旧能听见宋磬声计数的声音。
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凄楚,他从一数到三十,又从三十数到六十,越来越快,像是迫不及待想要睁眼……
裴野鹤虚弱地勾起唇角,想要再睁眼看一看他,却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意识却变得像云一样轻,它缓缓挣脱裴野鹤的身体,轻飘飘地向上飞去了……
第121章
“九十!”
宋磬声终于忍耐不住, 他猛地扯下盖头,睁大了眼睛,可他视线里什么都没有, 空茫茫的湖面上只有无尽的狂风与落雪。
“阿鹤……”宋磬声茫然地向前走了一步, 而后迅速走向黄金湖,大声喊道:“阿鹤!”
平静的湖面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宋磬声站在湖边,眼眶通红, 呼吸急促, 不断起伏的胸膛体现了他内心的挣扎。
湖底泛起微微波光, 似有什么东西正在上浮。
宋磬声屏住呼吸, 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湖面,在这一刻,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期待的究竟是裴野鹤的能量, 还是期待浮出水面的是裴野鹤本人。
凌冽的寒风卷着雪, 狂乱地拍在他身上,吹得他睁不开眼,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大睁着眼眸,竭力想看清不断接近湖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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