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宿”:【……】
他甚至有点怀疑,前面的一、二、三点都是他的借口,只有那句“休息”才是真正的原因。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路椎正捧着脑袋坐在桌前,盯着他的图纸抓心挠肝,头发都被他薅下了好几缕。
【怎么罗盘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呢?难道是我们找错地方了?】路椎说道,【可是我的计算应该不会有错,要么明天去镇外的山林里看看?】
445说道:【随你。】
路椎烦躁地搓了搓脑袋,仔细将地图上的标注再次比对了一遍,说道:【总觉得走哪里不对劲……而且你不觉得这个得楼下的那几个人也很奇怪吗,谁家大活人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了?】
【本来还觉得是万相宗藏书楼绘制地图的问题,可现在想想,这么个深山老林的地方突然出现个镇子确实有点鬼打墙的感觉,我们不会是误入到什么奇怪的地方了吧?】
路椎心中的烦躁愈发难以平息,他用手指敲击着木桌,留长的指甲打在木头上,“哒哒”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窗户被风撞得吱呀吱呀的响,这样的声音让他的思绪更加混乱。
【白天街上的都是凡人。】445说道,【但是这个凭空出现的地方也确实不太对劲。】
路椎皱着眉思索片刻,随即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罗盘重新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了一角,想借着月光观察外面的景象。
眼前的景色却让他心头一沉。
厚重的云层将天上的月遮了个严严实实,街道上漆黑一片,唯有几滩积水泛着幽幽的亮色,朦胧的雾气不知何时弥漫开来,像是无数缠绕的蛛丝,逐渐遮蔽了整片视野。
纸面残破的灯笼支架贴着地悄悄地滚了好几圈,风滑过路椎的皮肤,刺骨的凉意让他经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便听到了呜呜咽咽的、好似哭声的悲鸣。
【这是什么鬼片场景?】路椎低声自语。
445也警觉地说道:【这看着不像普通的雾,你小心一点。】
路椎深吸一口气,将窗户关上,静静地退到桌前。这时候,他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轻微又急促的脚步声,像是这片雾驱赶而来的不速之客。
他屏住呼吸,手已经悄然地搭在了腰间的匕首上,脚步声愈发靠近,最终停在了他的门前。
路椎脑子里的一根弦骤然绷紧,心跳也怦怦地狂跳起来。
来人的阴影打在路椎的房门上,似乎是提着灯笼,他的影子被无限放大,不辨男女。
他幽幽地开了口,咕哝了一句什么,声音含糊,听不清在讲什么。
路椎不敢回答,心跳森*晚*整*理快得几乎要跳出胸口。门外那含糊不清的低语声让他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起来,仿佛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便会立刻拔刀相向。
那道阴影似乎在门前徘徊片刻,低语声断断续续,时而像是在叹息,时而又像是在低声哭泣。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窗外的风都从窗缝中泄露了进来,寒气正缓缓侵入他的身体,连骨头都在隐隐发冷。
终于,门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脚步声再次响起,然而这一次却是远离的。路椎松了一口气,却不敢完全放松警惕。他大气不敢出一声,静默站在原地,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确认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轻轻地靠在桌子上,感到一阵虚脱。
【刚才到底是什么东西?】路椎骂道。
可在他并未注意的地方,相似的阴影正在身后的窗外悄然升起。
……
另一边,喻凛裹着被褥缩在床榻的最内侧,似乎并未受到外界的任何影响。他的呼吸平稳悠长,似乎真的沉入梦乡。
但刚才完成今日吐纳功课的“云宿”却警觉非常,他在喻凛的识海中巡视着,脑海里却不住地闪过白日的那些画面。
印象中,那只讨人厌的雀妖好像提过重华的俗名,只是他当时的注意全在路椎身上,早就忘了这位“敌人”说过哪些废话。
倏忽,“云宿”察觉到了什么,猛然喊道:【外面似乎有些动静,要我出去看一眼吗?】
喻凛的意识在识海中微微挣动了一下,但他并未睁开眼睛,只是在脑海里含糊地回了一句:【先看看情况。】
然而,他嘴上虽然这么说,身体的睡意却在逐渐加深。喻凛蜷缩在被褥里,仿佛与外界的一切隔绝开来,任由那股阴寒的风呜呜蔓延,也没有丝毫动静。
就在“云宿”紧张待命时,风吹开了先前虚虚关上的窗,窗外的雾气争先恐后地想要涌入室内,却不知道被什么阻挡,形成了一堵灰蒙蒙的墙。
一道人影在喻凛的床边无声凝聚,裹挟着一股凌冽的寒意。
“云宿”本来还在识海中徘徊,试图想要唤醒喻凛,但在闻到这股气息后,又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师父?】
燕渡山在床边现出了身形,低头俯视着床榻上这张陌生的脸,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眼前的这张脸与云宿的那张截然不同,五官精致得仿佛精心雕琢般,纤长浓密的睫毛垂在白皙如玉的皮肤上,平添几分脆弱之感。半张脸埋在被子里,不知道是被粗糙的布磨的,还是因为通气不畅,两颊泛了微微的红晕,蹙起眉似乎在梦中也很是不安,宛若一只警惕的小兽,此时虽任人观赏,却叫人不轻易敢触碰。
这张脸的线条利落,放在女子身上,其实太过英气了一点,但配上这一头泼墨似的头发,又觉得意外和谐。
燕渡山的目光不由地停留在了他的眉眼处,虽然从未见过,却莫名熟悉,仿佛在梦中见过一般,可当他细细回想,又似笼罩在一片朦胧的迷雾中,怎么也看不清。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指忍不住地触碰上喻凛的额头,替他理了理散落在额前的发丝。这种感觉也似乎在梦中无数次重现,却找不到确切的记忆。
“真是……”燕渡山收回手,自嘲地笑了一声。
明明在寒江春屿时说的很好,却在他走后平白起了暗中跟随的心,结果就这么一路看着他追着路椎到了这里。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看到喻凛变换装束的那一刻是个什么心情,更不知道为什么大晚上的非要来“一睹真容”。
燕渡山目光流连于他的侧脸,床上的喻凛依旧沉睡着,似乎并未察觉到周围的异样。
于是他没有再多停留,悄然转身,如同先前出现时一样,他的背影顷刻散去,隐没在夜色中。
窗户重新关上,挡下了驿站外骚动的浓雾。
沉默地观察完一切的“云宿”,缓缓地送了一口气,感受到喻凛的意识稍稍苏醒,他问道:【你……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喻凛:【说什么?说我们师尊不远万里跟踪我,还是说他大晚上不睡觉来偷窥我啊?】
说着,他便从被褥里伸出一只手臂,翻了个身,用半睁的眼睛透过窗户薄薄的纸望向外面的黑暗。
“云宿”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整理喻凛的话,最后他轻声地回应道:【师父有没有可能已经找到遗府的入口了?】
喻凛说:【……唔,他的修为在你我之上,倒也不无可能。不过今晚外面的这出戏,他一定是知道了。】
喻凛下了床,汲着鞋走到窗户边上,窗外的雾气愈发浓重,风声与低沉的悲泣混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诡谲的合奏。
他的手掌搭在窗上,猛地一推——
寒风顷刻涌入,长街的轮廓模糊不清,只能隐约辨认出一些阴森的黑影,像是光秃秃伸展出的树枝,扭曲而诡异地在黑暗里徘徊,更像是被雾气吞噬的鬼魅,在幽暗中形态各异地蠕动。
第118章
喻凛定睛一看, 吊儿郎当地说道:【白日的那位掌柜,晚上好像变成鬼了。】
“云宿”心中一紧,顺着他的视线一同看去。楼下那道飘忽不定的黑影轮廓模糊, 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他的面容与白日差距甚远,面色惨白、眼窝凹陷, 眼神空洞无光,整个人都像是从地府冒出的阴魂。
雾气白蛇般地在他的周身缠绕, 他的步履缓慢又笨重,佝偻着身体停顿了一下, 又继续向远处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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