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代价(55)
梁奎窝在苏岩脚边,一只脚搁苏岩腿上,一只搁茶几上。
屏幕上正在放转播台的春晚,梁奎正听里头唱歌,苏岩忽然半抬起身,伸手抓了一把爪子,然后又斜躺下去,慢慢地嗑瓜子。
梁奎一见他嗑瓜子,眉头狠狠一跳,身体都崩了起来。
苏岩察觉到异样,莫名道:“怎么呢?你想吃瓜子?”
梁奎摆头,“你很喜欢嗑瓜子?”
“还好。”苏岩不解。
“……”
梁奎不知道该说啥,他能说最近老被怪梦缠绕么。
其实不算怪梦,也不是噩梦。
只不过一个梦总是重复,在学校时梦到苏岩的坟墓,后来回家没梦到了,他松口气。
但就在那天送走苏岩去机场后,他晚上就开始做梦。
梦中是苏岩此时的家,摆设,沙发,甚至破旧程度都一点没变。日历是去年的日历,上面清晰标示‘除夕夜’三个字。
客厅的电视在播放春晚,上面又唱又跳嘻嘻哈哈的热闹非凡,而且电视的声音老大,大得做梦的梁奎想骂人。
可他骂不出来,电视正前方的茶几后,便是沙发上的苏岩。
苏岩穿着一身新衣服,还是红色的喜气羽绒服,头发蓬松,明显特意洗过。
清清爽爽的苏岩独自坐在沙发上,左手拿着一大袋瓜子,右手不停的取瓜子规律有序的往嘴里塞,一颗接着一颗,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那个梦最怪的地方就在此,他梦了一整夜,苏岩坐在沙发上盯着屏幕看春晚,不停嗑瓜子,瞌了整整一夜,他清晰看到早晨来临,苏岩家的窗外逐渐发白。但苏岩豪无所觉,依旧嗑瓜子,像一个专门用来嗑瓜子的机器人,一旦启动发条,就不知道停下来。
那个梦何其漫长,又何其的枯燥无聊。
长到最后梁奎以为自己就是苏岩,坐在那里嗑瓜子的是他。
他代替了苏岩,接着瓜子不停的嗑,慢慢地,窗外大亮,屋子外头响起了热闹的欢呼声,隔壁左右很多人开始窜门拜年,但他就是不知道停下来。
直到日上三竿,一大袋瓜子吃完,他茫然低下头,顿了顿,丢了空袋子,关掉电视,迈着僵硬的两腿进卧房睡觉。
早晨的梁奎从梦里醒来,不受控制地蹭蹭跑到客厅,异常气愤大吼大叫:“爸!妈!”
梁妈妈从厨房跳出来:“这么大嗓门,吓死我了,一大早晨发什么疯。”
梁父从书房出来:“嚷嚷什么了?”
看着两人,梁奎虚脱似的呼口气,疲倦摇头:“没什么,我以为你们不在。”
“你又不吃吃奶的年纪,还黏着老爸老妈?”梁妈妈嘻嘻嘲笑。
梁奎瞪她一眼,恢复活力,“我要吃煎蛋!要三个!”大迈步去洗漱。
苏岩又嗑了几颗瓜子,梁奎转手便给抢走了:“嗑瓜子吵死人,吃点别的行不?”
“……毛病。”苏岩低骂。
梁奎瞪着苏岩,“苏岩,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自闭症?”
“……”苏岩除了望着他,不知道能说啥。
“别望着我,让你说话了。”
“有病的是你?”苏岩嗤笑,他糊涂了,上辈子他可没遇到梁奎问这一茬,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梁奎听了什么闲言碎语?
梁奎踹他一脚,横道:“我不是开玩笑。我咨询过专家,专家说你这样的情况,属于自闭症的一类。”
苏岩直起身,简直哭笑不得:“我什么情况?”
“你……吃瓜子……吃莲子米……”梁奎忽然涨红脸,自己真傻缺,为了一个梦去咨询就够傻了,还把梦里的情况强加在现实中的苏岩头上。那是梦!不是坐在这里的苏岩。可他为什么这么在意,他虽然没亲眼看见苏岩那样诡异恐怖的嗑瓜子,但他想起苏岩吃莲子米的劲头,和嗑瓜子太类似了,抓着一把小东西,然后再也不想停下来,一直吃一直吃,直到有人打断他。
苏岩一拳头轻揍在梁奎脑瓜上:“吃瓜子不犯罪!倒是你这脑子应该去咨询咨询专家,是不是被门夹过了?”
梁奎立马跳脚:“你才脑壳被门夹,我是关心你。你要是觉得无聊的时候,记得找我,找林强,找朋友一起玩,别一个人闷着。”
“……”苏岩沉默不语,他眯起眼沉思,琢磨梁奎的这番话因何而起。
梁奎见他闷头思考,顿时又不乐意。大力推搡几把苏岩:“洗洗睡吧,好晚了。我跟你睡一块成不?”
“嗯。”
窝进暖和的被子,二人根本没睡意。
静悄悄的夜,适合说心事。
梁奎一向无忧无虑,今年却被迫装了一堆心事。他发现光自己活得好活得自由并不是生活的所有,会想起表弟秦越,想起他就惆怅不已。会想苏岩,想到他,有喜也有忧。
“苏岩,想睡吗?”
“不想。”
“那就听我说说话吧。”梁奎转个身,面对向苏岩,却见苏岩背对着他,立马扯过苏岩,两人面对面:“我现在跟你说的话不准告诉别人。”
“嗯?”
“算了,我信你。苏岩,你知道同性恋吗?”黑暗里,梁奎的声音空悠悠的,一点不像平时的他。
“……听过。”
“苏岩,你讨厌同性恋吗?”
“不知道。”
“以后不准讨厌。”
“……”
“越越是同性恋,我不讨厌他,你也别讨厌他。”梁奎的声音是畏缩的,苏岩第一次体会到梁奎这种胆怯的情绪,他跟秦越感情真得很好,他真心希望秦越能更好,秦越都不知道,有个表哥为他操了心。
这个除夕夜是特别的,不管是梁奎的到来还是梁奎的那些话。
苏岩曾经为了梁奎的出现而丢了心,更为了梁奎那番话,看到了一扇崭新的门,一条狭窄,充满未知,充满诱惑的岔路。
在梁奎说出那些心事的刹那,苏岩的心跳都快停止了。体温急速上升,全身都在沸腾,他被满腔的激动喜悦占据,没错,他觉得喜悦。因为看见了崭新的路,他想和梁奎一起走进的路。
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在一起。
如果非要有个人陪他一起,他想跟梁奎在一起。
他幻想所有美女的脸孔,都没有梁奎的可爱。
梁奎并不知道自己在苏岩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他满面愁容的叹息:“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帮助越越,我都不敢跟他开口说。说实话不管他喜欢谁都可以,我就是怕他受不了压力,他那个样子,很有点吓人。我本想去找关文谈谈,但我有次找到他家路口,老远就看到关文额头,手臂一身纱布。他爸绷着脸走在后面,我都不知道该说啥,只能走了。苏岩,你说这事要怎么办才好?”
“找秦越玩,散心。”苏岩言简意赅,梁奎的担忧是对的,秦越何止不对劲,是非常不对劲。
“也对……”梁奎苦笑。
“梁奎,你会喜欢男生么?”那天夜里,苏岩问出的这句话,成为休止符。
没有人回答,等了很久很久没人回答。
苏岩不知道什么时候没能等下去,不知不觉睡着了。
初一的早晨,梁奎一双眼睛赤红如血,清楚告诉别人,他一整夜没睡着。
“桀桀桀,知道那小子干啥了不?那小子瞪大眼睛瞪了你一整夜,桀桀,好吓人好恐怖哦,比贞子还真。”
苏岩没搭话,那样简单一句话,他在后来的人生里后悔过无数次,如果不说那句话,如果不挑那个头,如果不去碰触禁忌,他……起码还能和梁奎做一辈子朋友。
可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他在无数次的后悔里,又何尝不是无数次的尝到回味喜悦。
后悔与不后悔,只是因为有太多遗憾。
梁奎在早晨才疲倦不已的睡过去,苏岩煮了饺子给他留着。
大年初一,窗外一片苍白大地,昨夜整晚飘雪,今早的风光很美。
苏岩给徐阿姨拜个年回来,忽然一顿,忙锁进洗手间,偷偷进了空间。
“桀桀,生了五个小崽子,不错不错。”
苏岩蹲在地上喜滋滋抚摸五只初生的藏獒,战神和斩神趴在地上,宠溺的用脑袋磨蹭孩子,将他们围在中央,遮风挡雨。
“大年初一出生,真是好日子。五个宝宝,叫什么名字我得好好想一想。恭喜两位合家快乐。”
战神站起身,昂着头高亢的叫了一声,硕大的狮子脑袋和苏岩挨了挨,苏岩呵呵笑,抚摸它的毛发:“你都做爹了,就别跟我撒娇了。”
战神低吼一声,嘴巴叼起一个小崽子凑到苏岩面前。
苏岩惊讶:“给我养?”
战神点头,苏岩失笑:“我那个屋子小,会委屈了它。等我将来买了大房子,就把你们全放出来陪着我,咋样?”
战神夫妻纷纷点头,苏岩大乐:“你们太聪明了,要是放出去别人恐怕会吓到,哈哈。不过既然这么聪明,装傻肯定也会。”
梁奎睡到中午才爬起来,精神很不好,眼睛依旧有血丝。
“我热了饭菜,你快吃。”苏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瞅着梁奎起床了,也没多说别的话。
梁奎默默洗涮,默默的吃了饭。
电视里在放赵本山的小品,里头笑声连片,苏岩也笑,笑得安安静静的,嘴角微微上扬,特别的好看。
梁奎瞪着苏岩的笑脸,脑袋颓然的想埋进饭盆里去。
“苏岩,你昨天那话什么意思?”
梁奎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