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甜味道(10)
没有人喜欢游北,也没有人和游北玩。
因为游北是一个小结巴,他一开口,孩子们就会笑起来。谁和游北玩,孩子们就会说那个人也会变成小结巴。
于是就没有人和游北玩了,大家都不想变成小结巴,不想和游北一起被取笑。
只有陈其年愿意和他一起玩。
游北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他自己坐在秋千上低着头发呆,其他的孩子们都围绕着新添置的滑梯在玩儿,没有人玩秋千,所以他才坐在这里,否则他也不坐在这里。
然后有人问他:“要我推你吗?”
游北根本没觉得那是在和自己说话,仍然低着头。
那人叫他:“游北,你要我推你玩秋千吗?”
游北愣了一下,慢慢地抬起头,看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小男孩儿站在自己面前,笑着看自己,身后就是阳光。
他特别漂亮,漂亮得像童话里面所形容的王子,他的头发乌黑得像乌木,皮肤白得像雪,嘴唇红得像血。
他是陈其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游北单膝跪在地上,偷偷地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到陈其年房间没有灯了。他抓过手机,看见已经一点多,陈其年绝对睡觉了。
游北把窗帘放下来,打开陈其年发来的短信。
【陈其年】太晚了就不要写作业了,明天我教你。晚安。
游北把手机紧紧地攥着,五味杂陈。
明天——哦,不,是今天了。今天还要一起写作业,明天也要,后天也要。
会死的,一定会死的。
逃学吧。
不,不能这样,陈其年会被气死的。
但是这样下去,陈其年知道自己的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同样会被气死的。其他人也会嘲笑他。
现在江一六他们已经那么取笑陈其年了,如果被人知道陈其年真的和自己有什么,后果难以想象。
游北又想起来小时候那些孩子们嘲笑陈其年的样子了。
在那之前,陈其年是孩子王,所有的人都喜欢他,无论上课还是下课,都围着陈其年转。
但是当陈其年坚持和游北玩之后,孩子们“苦劝”无果,大部分都渐渐地远离了陈其年,他们害怕结巴会传染,害怕陈其年和结巴玩也会变成结巴,而他们再和陈其年玩,同样变成结巴。而且,其他人也会嘲笑他们和结巴玩。
于是陈其年就不是孩子王了。
游北甚至在这些年里面想,会不会就是因为自己,所以陈其年不像小时候那么活泼了。会不会是学前班的阴影使得陈其年越来越内敛了?
都是自己害的。
游北知道自己是个害人精,很小的时候就知道。
因为自己生下来是个结巴,令父母很失望。而在那个年代,生了他,就不能再生一个健全的孩子了。他父母的工作不允许,甚至连他们偷偷跑到乡下生的时间都没有。
所以父母不喜欢游北,感情也越来越差。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个结巴来,只好相互埋怨,指责是对方的错。
其他人的父母总爱炫耀自己的孩子,而游北的父母甚至不想带着游北出现在别人面前,因为游北一说话,他们就觉得尴尬和羞耻。
逐渐的,父母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父亲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母亲也和人有染。最后,一个欠赌债被高利贷砍死家中,另一个连夜跑了。
都是自己害的。
亲戚们都说,都是游北导致的,如果游北是个健全的孩子,这个家不会变成这样。
游北不想继续害陈其年。
他只想保护陈其年。
但他的存在,只会伤害陈其年。
他可以幻想陈其年拥抱自己和亲吻自己,但他不能接受陈其年真的拥抱自己和亲吻自己。
陈其年会被弄脏的。
游北觉得,自己唯一有资格接触陈其年的时候,只有在陈其年要过一个泥坑时,自己可以躺在泥坑里面,让他踩着过去,不把鞋子弄脏。
只有在这种时候,自己才有资格,让陈其年踩一踩。
这样,他就知足了。
甚至,他宁愿没有这样的机会,他宁愿自己连被陈其年踩一踩的机会都没有,他宁愿陈其年永远都不会遇到泥坑。
游北连夜跑了,不在家里面,也没有去学校。
陈其年:“……”
或者我不要再去撩他了,至少他还在学校里……陈其年沉痛地反省。
但随即他又想:不去找游北也不是办法,游北在学校里面也没有听课。
还是要去找游北。
江一六很颓废。
他北哥逃学也不通知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逃学北哥都带着他一起的,现在有了陈其年,逃学都不带他了。
虽然看起来和陈其年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江一六直觉里面有关系。
唉,不管是什么关系,北哥不在,我也想走。
江一六懒洋洋地起身,打算趁着课间休息跑路,手机就响了起来。
“……”不想接。
但还是接了,“你又干什么?”
昨天晚上突然问他,他们班的作业是什么。
我他妈怎么知道我们班的作业是什么?!我们班留作业的吗?
江一六说不知道,陈其年就让他去问知道的同学。
我他妈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啊?!
陈其年说:“因为游北在我的手上。”
江一六:“……”
陈其年说:“我们约定好了的,要让游北高兴起来。”
江一六:“……”
我觉得逼着北哥写作业,北哥高兴不起来!
事实证明,北哥非但没有高兴起来,人都跑了!
陈其年太不靠谱了吧?!
老子真是脑子进水了才听他的话!
老子看他是想逼死北哥,好摆脱老子羞辱他的源头。
陈其年在手机里面问:“游北逃学都会去哪里?”
江一六有气无力地说:“他去的地方多了,这边的酒吧、桌球厅、网吧、游戏室、电玩城,哦,还到处飙车,你慢慢找。”
“他最喜欢去哪里?”陈其年问。
江一六:“没什么最喜欢的,北哥无所谓,他什么都不喜欢。”
陈其年:“……”
江一六没忍住,问:“你昨晚对北哥做了什么?”
虽然陈其年看起来斯斯文文,北哥轻易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他,但万一这种读书人使阴招呢?
卧槽,陈其年会不会给北哥下药,然后——
江一六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他有特别惊悚的联想!
他的北哥!
天哪!
捧脸惊悚呐喊!
北哥!!!
“没做什么,就让他写作业。”陈其年说。
江一六不相信他!
“我警告你啊,你别对北哥动手动脚,他不打你,我打你。”江一六警觉,“陈其年,你他妈掂量清楚,我只答应帮你追他,没答应让你睡他!”
陈其年:“……”
陈其年的脸都红了。
谁睡谁了啊?!
不对。
谁想睡谁啊?!
也不对。
我没有谁游北啊!你为什么突然会说到这个?!你以为我昨晚对他干什么了?!游北今年一米八以后一米八六,你让我怎么睡?!
还是不对。
总之我没有睡他!你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啊!
陈其年在自己的脑子里面呐喊了一遍,然后说:“你想多了,我只想让他写作业。”
作者有话要说:那是白雪公主的形容。北哥从小学渣,看个故事颠三倒四,阅读理解一塌糊涂(来自亲妈的嫌弃)
陈其年也有话说:那一天好像是阴天。
游北:我说阳光明媚,就是阳光明媚,下冰雹也阳光明媚,我心里阳光明媚,有你在的地方都阳光明媚!
脸上仍然冷漠冷酷冷血无情。
第十二章
江一六不相信:“那北哥怕成这样?!”
陈其年都很想知道为什么他北哥能怕成这样。
哦,大概猜得出来,游北或许只是想把自己推远一点,远到重生前那个距离。
如果可以保持着那个距离,陈其年也不折腾了。
可他知道,游北只是单方面把自己推得远远的,而游北自己,却站在原地不动,像一个在混战中断后的战士,独自拦住所有的追兵。
陈其年沉默了一会儿,说:“江一六,你有他的消息就告诉我。”
江一六也沉默了一会儿,说:“陈其年,你别折腾了,北哥他的态度很明显了,你这非逼着人跟你搞同——非逼着人和你搞对象,算个什么事儿啊。”
陈其年没有办法和他解释,总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北哥能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江一六也许只会觉得自己有癔症。
“你帮不帮我?”陈其年只问这句话。
江一六想了想:“不说了。”
也不答应,也没有拒绝,直接挂了。
挂完之后,江一六皱着眉头看了半天窗外,最终骂了句:“操,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陈其年一整天都没有得到江一六传来的消息,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得到游北的下落,还是对方不愿意告诉自己。
他自己也无处可寻,总不能真的把学校附近的所有娱乐场合都找一遍。那种场合鱼龙混杂,本不能让学生去的场合偏偏去的大多都是学生,因此开得很隐秘,没有人带着,很多地方陈其年甚至根本都找不到。
倒也不急这一天的工夫,陈其年便收起心思,认真上课。
听课对他而言是一种本能,而且无论其他的事情怎么发展,他已经重生成为了高二学生,就得面对一年之后的高考。他也有很多高中时候的知识不记得了,不学不行。
上完一天的课,陈其年回了家。
今天他爷爷没有来开门,他自己摸出钥匙扭开锁,看到玄关多了几双鞋,愣了一下,抬头看过去。
“小年回来了。”他奶奶招呼他,“今天怎么这么早?”
晚自习从高三才强制全体学生都参加,但高二的时候陈其年放学后会在学校里面留一会儿写写作业才回来。今天他没什么心情,明明知道游北不会在家,也忍不住还是提早回来去隔壁敲了敲门。当然,隔壁没有人应他。
陈其年应了奶奶一声,目光落在客厅里面他爸爸妈妈的身上。
那鞋是他们的。
可陈其年不记得这个时候他们回来过。
在上一世,这个时间,他俩在国外参加一个项目,直到他高考完才回来。
难道是蝴蝶效应?
陈其年这么想着,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很寻常地叫了声:“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