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哥哥的要对弟弟负责吗(15)

　　公交车后门打开，他在凌长意站稳后立马跳下车，凌长意追上去，踹了他一脚。
　　小区里的路灯隐没在繁密的树丛中，透出来星星点点微弱的光也没精打采的，是渴睡人慵懒的眼睛。
　　纪回川在凌长意半步前，听着风里不知名的虫儿叫声静静走着，一路上谁都没再说话，直到走到楼下，他才听见凌长意问：“班里一轮复习快结束了，你回来跟不上的话要不要转去艺术班？”
　　“不要，”纪回川直截了当拒绝，一楼声控灯亮起，他停在单元楼门口，在暖黄色的光下转过身望向他，“我要和你一个班。”
　　凌长意压根没想到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偷拿他笔去考试这件事。
　　五中文科班的班级竞争一直是除掉凌长意再算平均分的，21班是唯一的文科重点班，可那个学期他们整个班的状态都不太好，几次月考的平均分都被一个平行班给超过去。纪回川看见班里面的女孩们肉眼可见得慌张起来，她们都在传期末考也会是一次分班考，排名掉出年级前五十的都要调到平行班去。
　　纪回川表面不以为意，满不在乎地回答她们“平行班哪里不好”，心里还是不由紧张起来，可紧张是最要不得的。
　　果不其然，他期末考出来的分不堪入目到被徐凯揪出来教训，他说：“你怎么越考越向黎闵看齐？暗恋他啊？我说你上课怎么老往那边看呢，是迫不及待要顶他的位肩并肩一起走了是吧？都一样坐在这个教室里，能不能学学你哥，少给我拿艺术生当上课睡觉的借口，对你的文化成绩也多上点心……”
　　纪回川听徐凯叨叨了半个小时，一句话都没说，烦躁地回了座位跟自己生了十分钟的闷气。
　　凌长意在走廊外头背完文言文，从前门进来时卷起书敲了敲他的桌子，他这才从桌肚最底下掏出语文课本跟着大家一起念。
　　纪回川站在风里，久违地重新体会到当初又酸又委屈的少年心情，心里依旧只有一个念头：我就是要和我哥一个班。
　　凌长意不动声色，只是问他：“你觉得你能跟得上？”
　　纪回川沉默几秒，老实回答：“不知道，就试试呗。”
　　凌长意开了门，在玄关处打开客厅和走廊的灯，纪回川换鞋进去正要往房间走，看到放在房门口的箱子，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你们谁把我房间锁了？你说我干嘛要穿你睡衣？纪回川才走半年，回家连自己的房间都不能拥有，他也太惨了吧！”


第25章 水饺
　　凌长意从抽屉里翻出钥匙过去开锁，兄弟俩站在门口，对着床上的凉席和空调被都沉默了。
　　凌长意还想搬把椅子开顶柜，看看纪云泉有没有把床单棉被这些都收进去，被纪回川拒绝了，他嫌麻烦，直接关灯把凌长意推出房间，说：“别换了，就两个晚上，我和你一起睡呗。”
　　接着他就转去厨房，从冰箱里挑了一袋速冻虾饺，烧开热水煮着。
　　凌长意跟过去，靠在门边看了一会儿，厨房湿腾腾的水汽氤氲开，模糊了纪回川清朗的眉眼和小白杨般挺拔的个子，他在这片水汽里扭头问：“你吃吗？”
　　“吃几个，按你的量来。”凌长意答他。
　　“行。”纪回川低头撕开包装袋，数了二十来个饺子下锅。
　　凌长意回房间，翻开地图册看了三分钟，接着随手从书桌上捡了张白纸，开始默写五大洲的气候和世界洋流图。
　　从南北两极回到赤道逆流，两幅图对完没错，他合上地图册站起身，想看看纪回川饺子煮的怎么样了，不经意间把默写完的纸拂下桌去。他弯腰去捡，首先看到的是自己的字迹，不是那些气候和洋流的名称，而是这张纸的背面，更早以前写的字。
　　附中每个学期的家长会，班主任都会让学生准备一封信，把你平时不敢当面说的话在信里说给父母听。
　　有人写得很认真，想说的话几页纸都写不完。可凌长意不在那一列人中，如果有人问他你爱你妈妈吗，他会直接回答你爱，但更隐晦的表达他不会，只会嫌麻烦。
　　迫于班主任的威逼，初二的凌长意随手扯了一张草稿纸，盯着发了半个小时的呆，才在小组长的催促下挤出几句话来交了上去。
　　他当时满不在乎地说：我不知道我以后会过得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我的路会去往哪里。但我总会知道。
　　这张草率的信纸随着众人的一起，在家长会那天挨个发到他们爸妈手上，几乎所有人的都被他们的父母拿走了，只有凌长意那张被纪云泉对折好，拿笔压住，留在桌上。
　　他周一回学校看到它，还以为纪云泉压根没拆开看，也就随手塞进抽屉角落，一个星期后他彻底忘了这回事，翻作业本的时候带出这张纸条，他才在后面看到纪云泉给他回了一句话——儿子，不管你去哪，妈妈永远爱你。
　　纪回川端着碗虾饺进来，看到凌长意垂眼把一张纸夹进地图册里。
　　他也没在意，让他哥接过筷子先吃了个饺子，自己在一旁坐下，伸手去摸那本地图册，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翻了几页。
　　凌长意刚咽下第一个虾饺，在他伸手的时候很快看他一眼，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阻止。
　　也就让纪回川毫无悬念地看到那张字条，他几秒扫完后很不高兴地皱起眉：“老妈好偏心啊，你是她亲生的心肝宝贝，我就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别瞎说。”凌长意没什么底气地反驳了一句，拿筷子尖戳了戳他的脸，给他喂了个虾饺。
　　纪回川几口吞下，两手交叠抓着椅子，佯作气鼓鼓的样子仰头望着凌长意，张嘴说：“啊——我还要。”
　　凌长意不由莞尔，刚想说话，客厅里座机响了。
　　他放下碗筷出去接电话，是纪云泉，她不知道凌长意今晚要考什么，应该是按照前几周的习惯推算他会两个小时后到家，在这个时候来的电话，也正好赶上他提前回来。
　　“凌长意，到家了吧。”纪云泉在电话里问。
　　“嗯。”他应了一声。
　　“家里没在下雨吧？”
　　“没，早上停了。”
　　“停了出门也要记得备着伞，小心淋感冒了。”她在电话里嘱咐说，“这几天吃的什么？”
　　“面包、牛奶，中午吃食堂，”凌长意抬眼看端着碗跟出来的纪回川，补了句，“还有冰箱里的速冻饺子。”
　　“没人看着也要多吃点，男孩子长身体的时候，挑食挑得跟猫似的，川川都要比你高了。”纪云泉笑了一声，问道，“有话要跟妈妈说吗？”
　　凌长意朝纪回川看过去，说：“川儿回来了。”
　　“这么快呀？不是要到三月份吗？”
　　“联考考完了，后面还有校考。”
　　纪回川站在一边，捏着筷子戳碗里剩的几个虾饺，竖起耳朵偷听哥哥讲话，眼角却耷拉下来，看起来闷闷不乐的。他听到凌长意这么回答就猜到纪云泉问了什么，撇嘴心想：她压根不知道我今天联考，考成什么样无所谓，放不放假无所谓，真是亲妈。
　　凌长意握着听筒，电话那边传来几声模糊的咳嗽，紧接着听到纪云泉应了一声，忙对他说：“你外婆叫我呢，要挂了，在家照顾好自己啊。”
　　“好。”他应道。
　　等纪云泉先挂了电话，他放下听筒，纪回川直起身，默然走过去，低垂的眉眼和小时候撒娇要抱抱的神态如出一辙。
　　凌长意微微仰起头，好笑地瞅他：“干什么？”
　　他在离凌长意只有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偏开头不去看哥哥，没头没脑地开口说：“我有时候一点都不想有你这样的哥哥。”
　　凌长意诧异地睁大眼睛，也有些恼了，想骂他小白眼狼，顿了几秒忍住了，只是问：“为什么？我对你不好？”
　　纪回川摇头，筷子戳起最后一只虾饺塞进嘴里，他也不看哥哥，自顾自进厨房收拾碗筷去了。
　　赌气赌得凌长意一头雾水。
　　直到上床睡下，纪回川趴在枕头上玩手机，见他哥上床时斜睨了一眼，神色意味不明，还是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
　　凌长意懒得琢磨他又在想什么，关灯前催他：“别玩了，快睡。”
　　纪回川依旧不说话，凌长意不管他，“啪”得一声让黑暗在房间里彻底弥漫开。
　　纪回川翻了个身，仰面躺着，他在画室里就熬惯了夜，这才十一点半，依旧能精神抖擞地瞪着眼睛，半点睡意都没有。
　　他估摸着凌长意已经睡着了，故意把右手摸进被子里点了点他的腰际，没两下就被哥哥抓住他作恶的手，还被掐了下手心，哥哥教训说：“别闹。”
　　“哦。”他心虚地缩回手。


第26章 荒诞往事
　　早上六点，闹铃刚有要响的趋势，一只手先一步伸出被窝摁住它，让它在爆发前就熄了火。凌长意抬手盖住眼睛，停了两三分钟意识才开始清明起来。
　　外头的空气透着股冻人的寒意，被一具暖烘烘的身体拥着，他越发懒怠起来，不禁又阖上眼，反正就是不想起床。
　　不知道纪回川晚上是怎么睡的，枕头被他蹭出去半米远，这会儿在床边摇摇欲坠。他自己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脑袋靠在凌长意肩膀旁，随呼吸微微起伏，稍长的头发丝扎在他脖颈上，有点痒。
　　凌长意侧躺着望向身边这人，也把自己缩进被窝里，睁着眼睛看他清瘦俊秀的眉眼，无声地笑了笑。
　　如果那也算的话，他们像普通情侣一样确实度过一段甜腻腻的恋爱时光。在那个星期里，他们把人间所有熙熙攘攘的人物事都抛在脑后，彻底忘了个干净。只有没完没了的蝉鸣，空调吐出的冷气，和玻璃杯里的冰水有幸参与一场发生在夏天的荒诞往事。别提扫兴的事，就连沉默都好，他们腻在一起，只想**，从早到晚，在醒来后仰头先接一个吻。
　　就算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过我喜欢你。
　　凌长意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那个陪你疯过也睡过的纪回川，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情难自己，想吻他。
　　屏住呼吸，悄悄靠近，额头相触，可纪回川眼睫一抖，脑袋抵着他的蹭了蹭，一个带点凉意的吻也随之落在纪回川脸颊上，隐秘又禁忌的吻被这人蹭成了小狗洗脸。
　　纪回川终于要醒了，睡眼惺忪地望向凌长意，含含糊糊地唤了一声：“哥？”
　　凌长意脸红得厉害，迅速坐起身不去看他。
　　纪回川仰躺着眨巴下眼睛，手背擦了下脸，迷糊着问：“家里……下雨了？”
　　白痴！
　　“没，”凌长意转身面向他坐在床上，被什么幼稚鬼附体一样，使劲往他脸颊上一捏，皱成猪猪的丑样子，“川儿做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