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举 上(72)
真正杀人的是崔榷,害人的是徐氏,这个弟弟顶多算是既得利益者,却要跟着发配一趟福建。可他也知道大明与现代不同,讲究一人有罪牵连全家,子女更是父母的附属品……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上书给徐夫人开脱。
他默默咽下心里的念头,拱手叹道:“家母与舍弟从未出过远门,福建山高水远,地多瘴疫,大人可否许他们收拾些路上要用的东西再走?”
那锦衣卫看承他比别人高一眼,竟不立刻拉着人走,还斯斯文文地说:“这也是人之常情。公子只管叫人收拾,兑铜钱也不急,只要兑到那足额的金背钱才好,我们就在这儿专候。”
两人正说着话,崔家仆人已经架了二公子过来。崔衡腿都软了,看见崔燮和那锦衣卫有说有笑的,一腔恐惧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色厉内荏地叫道:“是你!是你故意害我娘的是不是,你记恨我们……”
崔榷唬得魂飞魄散,连忙叫人拿手巾堵了他的嘴,厉声骂道:“徐氏干犯国法,罪本当诛,若非你大哥看在你这孽障的份儿上上表陈情,她焉能有活路!只怪我往日对你疏于管教,竟纵出了你这不知人伦、忤逆大哥的禽兽!”
他一头骂,一头偷眼看着锦衣卫。那百户便道:“崔大人也别难受,你这不是还有个孝顺忠义的好儿子么。这小的我带回镇抚司替你管教几杖,情管他就懂事了。”
崔大人虽恨这儿子,可也是放在心尖儿上疼了几年的,也不忍心看他挨打,捂着胸口就要回院子去,不再问此事。还是崔燮追上去找他要了赎罪银子,倩人去换铜钱;又请老夫人安排人收拾了徐氏夫人的衣裳首饰,包了崔衡的私房;最后还给他们拨了辆车,叫两个曾在夫人院子里干活的妈妈和男仆跟着跑这一趟。
那些整包的首饰银钱,他倒直接托付给了锦衣卫。
那百户笑道:“公子真是爽快人,不像那些人,拿着几分银子还要掖进包袱里,生怕我们锦衣卫贪图他那点儿东西。”
崔衡在旁边气得呜呜直叫,想骂他拿着别人的便宜银子收买人心。崔燮理都不理他,对那百户说道:“舍弟年纪太小,母亲又是个女流,他们带着银子在外也保不住。我又不能跟着出京,唯有请大人多看顾他们母子一眼,这银子也叫看押的人零碎给他们些,免得他们一早挥霍了,到那里连个落脚之地都找不着。”
百户道:“崔案首放心,你弟弟不懂事,我们押送的人看你的面子也会宽容一二。”
他回去缴旨时便把银子也送上去,请谢瑛安排。谢瑛问了他崔家的情况,听得那般热闹,忍不住冷笑几声,添添减减写进了结案的奏疏里。
转天一早,徐氏母子便离了京。崔榷也没去送,而是又找顺天府重申离婚之义。倒是崔燮主动带人带车出城相送,也不管那对母子见着他高不高兴,尽足了他的本分。
按成化天子之前的圣旨,案子结了,崔燮也就该进宫面圣了。
他在礼部规规矩矩的演了几次礼,高太监亲自到门上颁旨,安排车轿引他进宫。进宫后高太监还安排了个义子领着他进觐见,一路上低声与他说陛见的规矩,要他牢记皇家讳称和觐见的礼仪。
因背后有高公公嘱托,那小太监又多提点了他一句:“在皇上面前说话千万不可有所隐瞒,更不可作假。皇爷不计较你有那样一对父母,只看你是个忠义有才德的少年,才要你进宫说两句话的。义父他老人家从前给你说了不少好话,你若出了错,他也要跟着吃挂落的。”
崔燮叫他说得更紧张了,决定进殿就开这几天记的笔记PDF,跟皇上说话前先看看皇室忌讳冷静冷静再开口。
进了武英殿,他连头也不敢抬,在太监的指示下跪在金砖上叩拜天子,自陈迁安县秀才的身份。成化天子看着他头戴纱巾、身着蓝色书生长衫,越发显得肤色如玉,身姿挺拔修长,行礼的姿态也稳重潇洒,一派徐苏气度,不禁叹道:“太、祖制襕衫,正为,叫这样的人穿。”
他不爱在外人面前说话,便叫身边的覃太监吩咐人上了椅子,命崔燮坐下回答:“你叫崔燮,多大了,可有字么?”
崔燮刚坐下就站起来了,垂手答道:“回陛下,学生今年十六岁,院试录取后已蒙学道戴大人取字和衷。”
天子低声吩咐道:“叫他坐着答。”
侍奉的覃太监是个老成温厚的人,便代传旨意,叫崔燮不要紧张,坐着答话即可。天子也存了几分考校神童之意,因他是个小三元案首,便问他三试考的都是什么题目,如何破的题。
这案首是崔燮扎扎实实考过来的,纵有几分人情掺在里头,学问其实也不弱于别人。成化天子少年时碰上宫变、废立之事,读书少些,服侍的太监却都是内书房跟着进士读书出来的,自然听得出好歹,覃昌便低声跟天子赞了几句。
成化帝点点头道:“叫他作诗。”
覃昌便拈了个《王道平平》的题目,叫崔燮作一首五言八韵的应制诗。
崔燮真的得跪了,伏在地上答道:“学生不敢欺瞒圣上,学生年十四始知向学,只会作文章,不曾正经学过诗词。”
但再不擅诗词,在皇上面前也不能跟对考官那样磨过去,他还是按着格律音韵相法编了一首出来:“圣道开尧舜,德音化下民。武王承大命,箕子论君臣……”
这诗写得简直跟“神童”两个字差着十万八千里,但勉勉强强也算首诗了。成化天子叹道:“可知是真、没学过。岂有,只会作文章的,神童。”
覃昌立刻代天子问道:“你从前那先生不曾教过你作诗么?”
崔燮垂手答道:“生员在家里读书时,因资质愚钝,先生还未讲到经义文章。可家父看学生年纪渐长,便叫学生先回乡观场,学生怕时间太紧,便请先生先教作文章,待这回入场考过后,不管取得中取不中,再学作诗词。”
好个糊涂老子,不知儿子学到哪里,就敢让他下场。这亏得是个神童,若换个别人,就这么胡学胡考,一辈子也别进学了。
覃昌不禁腹诽了崔郎中几句,成化天子也摇了摇头,叹道:“是先生不好。着他,进国子监,使人教他。”
覃太监忙高声代传天子旨意,叫崔燮跪下谢恩。自有小内侍将口谕传到内阁,由中书舍人起草诏令。
崔燮条件反射地行礼,高兴里还掺了几分紧张——他写的那么多文章才考进县学,这就编了首不怎么样的诗,就进了国子监了?难道天子特别爱诗人?
天子爱诗人也不爱他这样的,听了一首之后就再也不想听了,只叫太监问他,为什么明知继母害他,还要替继母上陈情表。
这个大题崔燮准备许久了,应声答道:“家母有罪于国,应受国法,此为法理;而子女孝顺父母,乃是人伦天理。学生不敢为私情违法理,又不能只顾法理而罔顾天理,既无两全之法,唯有以身相代。”
成化天子问:“她不曾抚育你,你也肯,孝顺?”
崔燮答道:“名份在先,情份在后。昔日大舜至孝,不曾要其父母先善事他。家母之罪已有国法处置,学生作人子的又如何能跳出母子天伦,只以罪人看待她呢?”
天子沉默了一阵,吩咐道:“叫他下去,赐宴。”
崔燮从宫里吃了一顿出来,要他进国子监念书的旨意就发到了崔家。
崔榷顿时领会到,天子是不打算因为徐氏之罪连累一家,要给他们崔家前程了。有这个得圣宠的儿子,往后人们议论起他家来,也就会更多地说崔燮受了圣恩,徐氏干的那些事慢慢也就淡了。再说圣上要抬举他儿子,顺天府还能再压着不许他休妻吗?
往后没了徐氏女拖累,他的前程也可展望了!
果然不久之后,顺天府尹便断了他和徐氏离婚,吏部也重新议了要推升他。
崔榷自问年初大计时的考评还算可以,这几年安安生生放几年外任,等人都忘了徐氏,他儿子再做几件得圣心的事,他作父亲的也就能再升迁回京城了。
他满怀希望地等到四月吏部推升,这回终于有他的名字在,亦是循例升了一级,外放从四品官。但那官职前缀的地名却叫他一看便心冷——
吏部公推,竟是说他在户部管理云南税粮军费,熟悉人口税务,将他发为云南布政使司督册道参议,管理当地丈量土地,户口黄册登记!
第73章
京官选了不称意的外官, 往往在京迁延两三个月, 吏部自然就会转推更近的官职。可崔榷刚皱皱眉,还没露出推辞的意思, 文选司郎中便问:“崔大人可是嫌云南偏远, 从四品的官阶不高?”
自然嫌弃, 发往云南等同流放,他这样的京官儿无故不该去边陲。
何况清丈土地, 编订人户黄册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又苦又累,还容易得罪势家。云南多异族、多土官, 他这个流官处处掣肘, 做不出甚实事来。他这督册道左参议还是个辅贰官, 不管民政和学政,就是学着儿子建了图书馆,政绩也得落到布政使头上,自己能有几分功劳?
没有政绩在手里, 就不能轻易升转, 难不成他还真要在云南熬个九年?他是正统十年生人, 如今都四十了,身子又不甚强健,在云南那种地方熬九年还回得来吗?
他咬咬牙说:“我并非嫌弃云南路远,可我是直隶人,依例不该选云南的官儿。”
那位郎中笑了笑:“大人连累了两位阁老上本自劾,这也是没前例的, 选官时又还提什么依例不依例的?实话说罢,这个参议还是两位侍郎看在你从前勤谨的份儿上,勉强按着远方选的规矩给你腾出来的。你愿意去就去,不愿去就在家冠带闲住,也不缺国子监生和举子挨等着要去。”
云南再差,也是从四品官儿,若不去就只能以五品郎中的身份在家冠带闲住,无论选哪样,都看不见什么前途……
他捏着文书回到家,正愁着要不要去,外面忽又报徐氏的兄弟过来闹。
徐氏家里官位虽低,兄弟、女婿却多,有几个混不吝的,闹起来也是麻烦。如今崔燮正在迁安祭扫祖先,办转学籍的手续,收拾家业……没有他这个叫徐氏迫害的受害者顶着,徐家来闹得益发厉害,还威胁要上告他和徐氏一道儿图谋那座图书馆的事。
他叫这家人弄得心烦意乱,终是下了决心让管家收拾东西,等崔燮回来就去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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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燮此时正在嘉祥屯祭祖。
他回乡后先去见了戚县令,为这些日子连累他的事道歉。戚县令也不怪他,大度地说:“那徐氏已不是你继母了,她作恶与你又有何干?何况天子英明,有司秉公而断,我也没受什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