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卖零食(76)
这些天来的无数次刺杀,已经练就了他波澜不惊的气度。
事实上殷旭给他派的这六名侍卫真不是吃干饭的,个个以一打十,这么多次刺杀,没有一次能伤到他分毫。
而他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无非是五王爷或者七王爷喽。
皇权之间的争斗还真是纷繁复杂,充斥着血腥与算计。
片刻之后,有人来敲门,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语,“禀告驸马爷,已经处理好了。”
齐庸凡也没开门,问道:“我可以睡觉了吗?”
“我想可以。”
齐庸凡便换了衣服躺到床上,翻来覆去还没睡觉时,又听到隔壁传来乒乒乓乓的激斗声。
烦死了,又来。他用被子蒙住耳朵,终于沉沉睡去。
……
天气愈发冷了,深秋的寒气令人遍体生寒。齐庸凡没带那么厚的衣服,在路上跟人买了一件貂皮袄,披在身上,总算舒服了一些。
马车里也时时稍着炭火炉子,否则他一定会得冻疮。
不知不觉,已经到十一月了。
齐庸凡并不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信件无法跟随他到达,应该已经寄到了南山镇。
而这天下午,他们终于到达了越川县。
相比离开之前,越川县显得更加冷清了。许是因为征兵的缘故,县城里大量青壮年都被抓走。道路上几乎只能看见蒙着头巾的女人。
然而越川县还是那般繁华,起码比北边热闹了许多。
齐庸凡让马车开到市集上,寻到夏星酒馆,推门而进。
店里的摆设装修依旧,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并不是饭点,所有人也不多。
午后的小院里,三三两两的女人坐着晒太阳,或喝点小酒,如画般惬意。
他刚一进门,便有店小二迎上来,殷切道:“客官,喝酒还是吃茶?”
这店小二估计是新聘的,不认识他。齐庸凡想了想,道:“你这儿还能喝茶?”
“是啊。”店小二将白布披在肩膀上,领着他往内走,笑道:“咱们店里有上好的碧螺春,以前的好酒虽没了,但现在的也算筋道。”
齐庸凡心知是当初留下来的那一批酒卖光了。屋里挺热的,他脱下貂皮袄,挂在椅背上。店小二适时递上菜单,他才发现上面的菜色几乎都变了,想必是原先留下物资卖光的缘故。
他仔细翻看着菜单,食指弯曲在桌上扣了扣,道:“那就来壶茶吧。”
店小二弯腰道:“什么茶?”
“随便。”齐庸凡道:“顺便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店小二讶然道:“请问您是……”
“叫他出来就是了,我是他朋友,好些阵子没回来了,你可能不认得我。”齐庸凡说。
店小二便回了里间,对掌柜说了这怪事,道:“外边来了个客人,非要见老板……”
掌柜正擦着一只上好的瓷玉花瓶,漫不经心道:“谁啊?你去跟他说,王老板现在不在店里了。”
“他说,他姓齐。挺年轻的男人,穿貂皮袄,瞧着特别打眼……”
在越川县这边,“打眼”其实是乡下的土话,意为长得特别好看,抢眼的意思。
啪嗒。
掌柜手里的花瓶落地,他急匆匆地掀开帘子往外走,不忘回头冲店小二吼道:“你赶紧的!去把老板叫回来!”
第八十二章
店小二很快端来了茶盏, 配送一碟糕点,毕恭毕敬的态度,仿佛变了个人。
齐庸凡却并不在意, 搓了搓手,抬起茶壶,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握在手心中,暖气由上至下,直到冰冷的脚底。
偶尔有三三两两的客人走进夏星酒馆, 裹挟着风尘仆仆的疲倦。偶尔也有男人, 要么是白发苍苍的老翁,要么是身带残疾。
就连这店小二,也是个跛子, 走路一瘸一拐,怪不得没被官府抓走充军。
露天的小院坐着好几桌人,她们似乎并不惧怕寒冷。吃着茶,或糕点,谈笑风生。很难相信这是古代女子该有的模样,她们全然不在意女德之类的, 或者说整座城市近乎已经没有像样的男人, 也没人再能予以指责。
闲适的午后, 女人们织着毛衣,或在绣布袋沙沙的针刺声听起来真的无比悦耳。
齐庸凡如此想着。其实看来兵役也并非全然没有好处,现在看来, 男权社会的无上权威在退化。
齐庸凡继续喝茶,桂花糕有些软酥,大概放了太久了,入口绵软,搭配苦涩的茶味,让人联想到这场萧瑟的寒秋,风也太热烈了些。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自己感到心烦,遂将目光投向大堂入口。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他刚踏入店里,脱下外衣随手扔在木台上,那姿态,那模样,一如齐庸凡最初见到他那般漫不经心。他揉了揉脸,像要把寒气都驱散似的,接过店小二递来的茶盏,径直往前走。
自从他进店那一刻起,几乎就吸引了所有女人的目光。当然,在此之前,她们一直都在盯着齐庸凡看。
有人情不自禁站起身,笑着与他打招呼,热情道:“王老板,好久不见。”
王奎微微颔首,越过她走到齐庸凡面前,定定地望着他,道:“你回来了。”
齐庸凡心想,这人的语调挺奇怪的。说不上什么味道,怪怪的陈述句。他点一点头,将茶杯搁置到一旁,“这么久没见,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王奎的变化真的很大。他褪去了昔日的玩世不恭,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尤其是他还留了长长的胡鬓,也不知道多久没剃了,显得极有男人味。
要说以前,王奎这种成熟老男人类型正是齐庸凡最喜欢的。他特别喜欢男人留胡子,觉得很性感。但如今,他望着王奎,惊讶地发现内心却没有丝毫波澜。
原来爱上一个人,喜好也会随之改变。
“你倒是没变。”王奎淡淡道。
“坐下吧,我有事跟你讲。”
王奎便坐在他身侧,右手握着茶盏,来回摩挲着,缓缓道:“你这次回来多久?”
“不知道。”齐庸凡耸了耸肩,“看情况,也许就不回去了。”
“那……你和公主?”
“如今的局势已经不容我多想。”齐庸凡喝了口茶,道:“保命最重要,你觉得呢?”
“嗯。我也希望你能留下来。比起京城,起码这里更安全些。”
“嗨,别说我了,你呢?这段时日过得如何?酒馆的生意经营得还不错吧,改日我拨一些物料给你。”
王奎沉声道:“生意难做了,城里人不多。”
齐庸凡不得不承认,他的赚钱大计只能暂且搁置。乱世之中,想要平稳做生意发财,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只有铤而走险,才能收获与风险成正比的财富。
不过也无所谓了,目前来说,他并不缺钱。
“那就先这样,你和马风卧还有联系吗?”
王奎:“他经常来找我,询问你的近况。毕竟你只给我写信。”
齐庸凡讪讪道:“这不是……寄信很麻烦嘛。”
王奎:“我嘛,没什么好说的,还是老样子,可能要孤独终老了。倒是柳元子,她被丈夫休了,过得不太好,我前些日子去探望过她。”
“被休了?”齐庸凡皱眉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在信里怎么从来没跟我讲过?”
王奎:“我以为这种事并不重要。”
“那是对你而言好吗?”齐庸凡想了想,道:“说实话,我还是挺关心柳元子的。”
王奎笑了一下,“你喜欢她?”
“不不,我怎么可能喜欢她?”齐庸凡笑道:“只是亲人之间的感情,我把她当妹妹看的。”
“你在说谎。”王奎毫不留情道:“你根本没把她当亲人看待,或者说,你对我们都没有任何感情。”
齐庸凡皱眉,“你为什么这么说?”
王奎冷笑道:“从头至尾,你只是在演戏罢了。也是,您是状元郎,堂堂驸马爷,我们高攀不起。不过当初将我们所有人愚弄于鼓掌之间,是让你很有快感吗?”
“我什么时候愚弄过你们?”齐庸凡垂下眼,道:“我刚回来,不想和你吵架。”
王奎深吸一口气,平缓了一下心情,道:“抱歉,我只是一时太激动了。我只是在想,你应该向我解释一下你不告而别的事情。”
“我不是给你写信了吗?”
“那你的信呢?你知道你的信是多久以后送到的吗?!”王奎有些哽咽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你,们?”
“还有马风卧,他也很担心。”
齐庸凡喝了口茶润润喉,思索了一会才道:“改日你把他约出来,我想见他一面。”
王奎:“哦。”
齐庸凡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啦,老弟,你啥时候变这么矫情了?眼泪都差点要掉下来了,我好感动哦。我当初也是有苦难言啊,兵役在前,不得不走。”
王奎嗤笑,“别骗我了,我看你是急着去参加婚礼吧?”
“是又如何?”齐庸凡感到了一丝不对劲,道:“老弟,我想你应该找个伴了,之前那个苏钟意就很不错啊。”
王奎面无表情道:“首先,我想,以我的年纪,你大概要叫我老哥。”
“好吧,王兄。”齐庸凡笑道:“你年纪也不小,该考虑成亲了。”
王奎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说:“我以为你知道的。”
齐庸凡决定装傻,“我当然不知道。”
王奎闭了闭眼,似乎就想鼓足勇气说出来,“其实我一直在等……”
齐庸凡打断了他的话,“我以后也不会想知道。王兄,我已有家室。”
王奎苦笑道:“你对那个公主没感情吧?否则当初也不会逃婚。”
“不,你说错了。”齐庸凡弯了弯唇角,道:“我很爱他。”
王奎沉默了。他忍不住偷看齐庸凡,却发现这一回对方没有骗他。
他从来没有……见过齐庸凡这样真正发自内心的模样。
从来没有。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回来?”王奎觉得刚入喉的茶水简直要命的苦涩。
齐庸凡道:“这件事儿说来话长。好了,我现在要回南山镇,没空再跟你闲聊,改天见。”
他知道侍卫在门口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他必须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南山镇。对了,还要顺便去探望一番柳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