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何其多[穿书](72)

　　他们只是在内城贵族的压力下，不得不用心工作，哪怕明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也要尽全力，尽力干活，对上头有个交代。
　　没人相信有人在经历那样的爆炸后还能活下来。
　　搜救队放出了探嗅鼠、搜救犬和各类仪器，在建筑物残骸搜寻，仪器发出滴滴滴的声响，他们精神一振，立刻挖掘，报告给上头，发现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确切点说，不是尸体，是尸块。
　　“不是他。”霍奇白着脸，用仪器检测挖出来残尸的基因。
　　短短十几个小时，霍奇的心经历了无数个活来又死去的过程。
　　没有消息他心慌，有消息他更慌，每每挖出破碎不全的肉块，他的心都会提起来，像是放在油上煎，生疼生疼的。
　　他一块一块亲自辨认，一次一次庆幸。
　　还好，不是他……
　　废墟中有时候会挖出了相对比较完整的尸体，尸检显示在爆炸前就已经身亡，生前经历了剧烈的打斗。
　　这昭示着某种不详，爆炸发生时布莱特深入敌营，和他们打斗，能及时发现异常，逃出升天吗？
　　有人或直接或委婉地劝他：“一个奴隶而已，没必要为了他，伤了自己的身体，反正有他的DNA，再复制一个呗。”“199号确实很有价值，节目组为了他都准备发特辑特刊了……”“哪怕再担心，你也不必守在现场，让手下看着就是了。”
　　不，他只要那一个会爱他恨他疼他罚他的布莱特，他们刚刚互相确定了心意，怎么就突然分开了呢？还是这样残酷，永不再见的天人相隔。
　　杂乱的声音让他产生了不真实的感觉，那些看不出面貌的人影绕着他快速旋转，像是在开怀大笑，又像是在尖叫哭嚎。霍奇一阵晕眩，身体有些摇晃，他给自己打了一针，那些影子消失了，他的注意力勉强其中了些，设置智脑屏蔽了全部消息，默默守在现场。
　　霍奇从来不惧死，也从来不信神。
　　无论对谁而言，人世间只有享乐才是重要的，其他的事都无关紧要。
　　享乐有物质的，也有精神的，他吃过最精美的食物，喝过最贵的酒，看过最美的风景，也得到了最好的人。这些享受让他觉得自己是活着，且有意义。
　　神有或没有，在或不在，无所谓。
　　人们活着只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享乐，而所有关于神的语言都是谎言，是弱者的自欺欺人，是强者统治世界的工具。
　　有时候世上一切事情显得十分糟糕，人们之间彼此厌恶，互相憎恨，当他们遭受苦难，就会求助于享乐，去抽烟，去喝酒，去磕药，去谈情说爱，这样苦闷就会过去，让他们不去想那些问题。
　　而当享乐也帮不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想起神来了。哭诉，祈求，皈依，祈祷，盼望有个全知全能尽善尽美的神对自己伸以援手，拯救他们脱离苦海。
　　但从这可怕的一天开始，他开始相信神了。
　　他本来从来都不相信神，不相信善，也认为所有人都不相信，即便有人口头上都说上帝和善，不过是为了欺骗自己和别人而已。
　　可是从这天起，他深信有神存在，卑微地祈祷神会怜悯他的，拯救他，把他的爱人还给他。
　　黑暗中，布莱特紧紧闭着眼睛。
　　在听到那声诡异的滴答声时，他直接外跑去，好在他跑的方向正好是承重墙所在的地方，结实的墙体承担住了剧烈的冲击，没直接变成碎片或粉末，塌陷的时候形成了一个蜂窝状空穴。又因为爆炸炸毁了地基，整个地面下陷了很多，他被埋在了最下面。一般而言，幸存者可以在坍塌建筑物的空穴中存活两周以上，只要搜救及时，完全可以获救。
　　布莱特能听到上方十几米的有人活动的声音，他推算了时间，大概再过两小时就会有人发现他了。他哀叹一声，闭目养神，他其实一点儿也不着急，他没受伤，只是头疼，他反而需要单独的空间好好理清楚思路。
　　爆炸的冲击下，他的脑袋遭到了撞击，因此他昏迷了一段时间，等他醒来，发现自己的脑袋不正常，人生在不经意间跑偏了十万八千里，够他取完经回花果山了。
　　他上了仇人。
　　他上了仇人很多次。
　　他还爱上了上仇人这件事情。
　　布莱特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经历了震惊、失语、怀疑、自我怀疑和反复自我怀疑之后，布莱特决定先把感情的事情放一放，因为它就像一个删不掉又跳不过去的病毒文件夹，啥杀毒软件都不好使，一运行就死机，一死机就要重启，布莱特只好先把它锁起来，隔离开，暂时当它不存在，小心翼翼地绕过它执行其它任务。
　　根据已有线索，布莱特已经大概推理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应该就是在自己第一次和霍奇发生关系之后，他的脑子被霍奇动了手脚，把贵族当作了心上人，两人过了一段没羞没臊的日子。
　　他很愤怒，他也应该愤怒，被这样扭曲自由意志，被刻意改造身体（虽然和极端的改造比还算温和），但这件事绝对触及了他的底线，跟龙的逆鳞一样，谁碰谁死。
　　除了愤怒，还有其它情绪，也可能是因为有这些情绪的存在，导致他的愤怒不那么明显，像是被冲淡了。好比一碗苦茶，和一杯同样苦却掺和了酸、涩、甚至甜的饮料，第一杯的苦更明显，后一杯虽味道奇怪，却也让人不觉得苦了。
　　另一方面，布莱特很庆幸，自己居然在爱着霍奇的情况下，一丝不苟地执行着逃跑计划，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尽管和原定的计划有所偏差，但布莱特还是从中看到了积极的一面。
　　如果没有霍奇横插一杠，自己在对霍普被连五感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带着小家伙跑路，说不定没跑出城就被城里人抓住处死了，也算逃过一劫，布莱特感叹，命运真是奇妙无比。
　　布莱特压下种种复杂的心情，现在最要紧的是明确目标，制定新的计划。
　　因为帮了狼人，地下暗河的通道已经不能用了，他必须另想办法。目前最直接有效的，就是抓了霍奇当人质，敲开这座破城的城门。
　　在此之前，他要先报仇。
　　炸过他的，骗过他的，改造了他的……他都要一笔一笔讨回来！
　　虽然理想很丰满，然而……
　　头上隐隐听到人声：“发现生命体征……简直是奇迹……快去报告上级……”
　　布莱特的心提了起来，从来没这么彷徨过。
　　——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假装你爱他，这很简单，回忆一下你之前是怎么对他的……
　　——NOOOOOOOOO！可我完全没有准备好啊！这个我真演不来！这题超纲了我不会！！
　　布莱特的表情逐渐失去管理。
　　他在内心疯狂咆哮：我该如何面对渣渣！那个对我说过“我爱你”在我身下辗转低吟的渣渣！本来我只想揍他，杀他，但我现在有点想日他啊！难道要日了再杀吗？骗心骗身狠狠甩了他然后虐心虐身最后再杀死他？可这样一来，我也不是个东西啊！想把那样做的自己掐死。
　　那个木马病毒开始入侵其它文件夹，感染正常的数据和程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的霍奇翻车


第80章 子曰以直报怨
　　子曾经曰过：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布莱特不可能以德报怨，别人打了他左脸一巴掌，他还把右脸凑过去，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只是这个“直”，不好把握。
　　“直”通“值”，意为相当的对价，适量代价。问题来了，什么叫“适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善恶标准。有人理解为“等价的、等值的”，最常见的例子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杀人偿命”，“以暴制暴”。也有人不赞同，因为暴力只会催生暴力，像童年找到猥亵的人长大后成了犯罪者，小时候遭受家暴的人对自己的亲人子女动手。当暴力成为惯性的盔甲，善良就不复存在了。
　　霍奇为了爱和占有，改造了布莱特，难道布莱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把霍奇改造一番吗？他明明厌恶、憎恨一切不尊重人身自由和独立意志的行为，因此绝不会采用这种方式。
　　以直报怨，不是纯经济账，不是纯数字等式。好比偷了一百，除了还人一百，还要有适当的惩罚，针对犯案者的年纪、案底还得有不同的惩罚方式，一百块都这么复杂了，何况是偷了爱情？
　　把对方的爱情偷过来？可他好像已经拥有了……
　　毁掉他最在意的东西？貌似是自己……
　　这还是没有分析感情的情况，布莱特审问内心，想要理出点头绪。
　　画面飞快闪过，自己一下一下把霍奇捅哭，嘴唇间尝到的柔软至极的味道，扣住他手掌感受到的温度，害怕自己生气时的忐忑不安，警告自己远离其他选手的醋意，还有那一声脱口而出的“我爱你”……
　　悬赏一万金加隆求凤凰社or食死徒给我一个一忘皆空！
　　我为什么要记得那么清楚！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没一个好东西！
　　他必须承认，和霍奇“相恋”的日子，大概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快乐最舒心的时光了。你瞧，逃跑事业顺利，爱情无比滋润，他顺理成章地享受霍奇身份带来的便利，利用他的信任洗刷自身的嫌疑，享用他的身体，还得到了他的心。
　　这一面让他雀雀欲试，怀抱恶意，一面又让他心生不忍，胆战心惊。
　　哪怕现在看清楚了真相，布莱特也没有怀疑，霍奇对他的爱是真的，而他对霍奇……这一块他没有深想。
　　他不敢。
　　唉，这一笔糊涂账！
　　老天没有给布莱特更多时间，纵然他百般不愿，搜救队小心翼翼地拆掉了他上方的残骸，弄出一个能供他出入的口子，将他救了出来。
　　“布莱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