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奴儿(24)
“朕听说宫内戒备了?”
郎缺小心翼翼的应了一声:“昨日那人身份不明,臣不敢掉以轻心,一切以皇上安全为上。”
轩辕凛脸沉了沉,原本的守卫程欢那笨蛋都能被人瞧见,这要是戒严了,他恐怕连太极殿都出不来了。
他心里不虞,看郎缺便觉得十分碍眼,很想说他一句太过杞人忧天,可话到嘴边又给吞了进去。
郎缺的指责便是护卫圣驾,所作所为皆是尽忠职守,并无何处可苛责,他即便不高兴也不能拿臣子撒气。
于是他只是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郎缺却没走,试探着抬头看了他一眼:“今日禁军换班时瞧见太极殿似乎有人病了,只是出不得殿门,想请太医院送服药去。”
太极殿出不得殿门的只有一个。
轩辕凛手中的狼嚎微微一顿,想起程欢昨日垂着头的模样,有些恍然,怪不得那样老实,原来是病了吗?
他挥挥手,示意郎缺自己做主,但这幅样子看起来像是不耐烦的,郎缺越发拿不准他对程欢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按理说既然将人发配了出去,必然是犯了什么大错,可程欢这大总管的名头还在,也并无人提起他的过错罪名,事情就变得捉摸不透起来。
眼见郎缺一走,轩辕凛便丢开狼嚎,盯着空荡荡的门口出神,张尽忠奉了茶来,他没心思喝,倒是想起来张尽忠素来与程欢亲近,若是得了闲必然会去瞧他,便挥了挥手:“朕今日不必人伺候,你且自去吧。”
张尽忠连忙谢恩,果然一整天都没露面,直到晚上轩辕凛回了大明宫才瞧见他。
他换了身衣裳,瞧不出来有没有去过太极殿,看神情倒是很平和安逸,这到底是去看过程欢他没有什么事情呢,还是根本就没去看他呢?
轩辕凛猜不准,时不时便要看一眼张尽忠,以往程欢在的时候,他们说不了几句话便要提起他,如今人一走,便像是被所有人都忘了,他这一个月来竟没听见几次程欢的名字。
可当真是人走茶凉。
可张尽忠不该是这样势力的人,然而人心难测,以往程欢也没少惹张尽忠生气,若说张尽忠不想理会他,也很说得通。
这么一想,轩辕凛就更不痛快起来,看张尽忠的视线都带了几分锋利。
张尽忠被看得撑不住,小心翼翼的看过来:“皇上,可是奴才哪里不妥当?”
轩辕凛收回视线没理会他,却不过隔了几息,视线便又看了过去,张尽忠苦笑:“皇上有何吩咐?”
轩辕凛想摇头,顿了顿还是问道:“朕只是觉得你仿佛有话要说。”
张尽忠一头雾水,茫然道:“奴才应该有话说吗?”
可他确实没有什么话好说……但是皇帝金口玉言,他说了你有话说,你就必须要有话说,就算真的没有,编也得编出来才行。
张尽忠只能绞尽脑汁想该说什么话,轩辕凛却忽的不耐烦起来:“下去吧。”
张尽忠连忙应声退下,还没到门口却又被喊了回去,轩辕凛的脸色看起来比刚才更难看,说的话硬邦邦的:“你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这宫里没什么消遣,他又不好喝酒赌博,以往得了闲便是歇着,如今就去寻程欢。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忽的精神一凛,轩辕凛这话什么意思呢?不喜欢他去寻程欢还是想着探听程欢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难不成是陈荣又说了些什么?
这位陈大人可当真是心胸狭隘,明明贵太妃和成王妃都是十分大度的人,怎么偏的是他这般追着不放。
张尽忠心里有气,忍不住骂了陈荣一句果然是妾生子,上不得台面,可又觉得愁苦,上回程欢被赶出去的时候,轩辕凛便被气的动了杀心,如今再听陈荣吹枕头风,说不得真的会……
他浑身一颤,连忙道:“奴才就在宫里晒了晒太阳,奴才年纪大了,没力气四处走动了。”
轩辕凛探究的看了他一眼,显然不信这句话,可张尽忠咬死了不说,他看在先帝的面子上,也不好真的治他一个欺君之罪。
费了一番心思,一句想听的都没听到,轩辕凛十分不痛快,折子也瞧不进去,吩咐人洗漱就寝。
入睡前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要怎么寻个合适的由头,命郎缺撤了戒备。
因为心里存着事情,他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加上昨夜也并没能好好休息,早晨起来脸色便有些难看,唬了张尽忠一跳:“皇上您可是圣体不适?奴才这就去宣太医来。”
轩辕凛是有些头疼,只是明白不过是没能休息好的缘故,并非病症,也懒得宣太医,否则又要闹的满宫皆知。
他张了张嘴,正想驳了张尽忠的话,心里忽的一动:“早朝后宣来瞧瞧吧。”
他这么一说,张尽忠只当他是真的不舒服,不敢耽搁,连忙宣了太医来候着,诊了脉却说是风寒入体,又劳累过度,须得休养。
那就不是什么大事,张尽忠不由松了口气,见轩辕凛要往御书房去连忙跟上。
半路便遇见了匆匆赶过来还大着肚子的豫嫔。
她如今有孕在身,原本纤细的身体略微圆润了些,此时满脸关切的样子,颇让人心软。
“臣妾听说大明宫召了太医,心里很是担忧,皇上可千万保重龙体。”
她说这话时柳眉微蹙,眼底水光波动,很是情真意切的样子,张尽忠瞧见都有些怜惜。
然而轩辕凛脸色却十分冷淡:“你有孕在身,不要乱跑,回宫安胎去吧。”
豫嫔一僵,哀怨的看了他一眼,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声,轩辕凛脚步不停,径直去了御书房。
张尽忠摇头叹气,心道他这幅模样,倒是和先帝十分相似,一旦有了心上人,便不肯去瞧旁人一眼。
他又有些庆幸,好在程欢抽身早,如今总算能不被感情拖累,在这宫里安安生生的活着了。
第26章 偷偷摸摸的小老鼠5
今日御书房的龙椅仿佛是长了钉子,轩辕凛坐下不过半个时辰,便要起来绕着御书房走一圈,张尽忠起初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元嫔遣了大宫女郑儿来送了一碗参汤他才琢磨出点味来。
皇上这该不会是在等陈荣吧?
也是,皇帝宣召御医问诊,满宫皆知,后宫妃嫔一个一个的凑过来献殷勤,这陈荣怎么着都该表示表示,可这一上午过去了,竟然还没瞧见人。
轩辕凛大约也是生气了,午膳时辰便回了大明宫,路上眯着眼睛假寐,视线却一直落在旁边的花草丛里,只是如今寒冬腊月,花草都枯了,很是稀疏,一眼看过去便能瞧见有没有藏人。
程欢果然是没来。
轩辕凛心里不痛快,虽然知道程欢即便胆大包天,也不敢青天白日里就顶着抗旨的名头偷偷跑出太极殿,瞧不见人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可他就是不痛快。
那狗奴才抗旨不是一次两次了,怎的如今倒是学乖了……难不成是自己还真的会杀了他不成?
他越想脸色越阴沉,等回了大明宫,瞧见太医又来请脉,他才想起来,程欢如今也病了,宫里还在戒严,怕是想出也出不来。
难道病的下不了床了吗?
他心里嘀咕一句,忍不住又去看张尽忠,张尽忠琢磨了一会明白了,喊了小太监来,命他去翰林院找人,务必请陈荣下午去御书房看看皇帝。
天之骄子拉不下脸来去寻人,他这做奴才的也只能多方周全照料了。
轩辕凛在大明宫用了午膳,借着病了的由头歇了个午觉才又往御书房去,因为想明白了程欢不可能来了,他这次倒是十分消停,侧着头靠在銮驾上,闭目养神。
程欢趴在树梢上往下看,他这个位置,离得远了还能瞧见人脸,靠近了就只能看见头顶,可他心里很高兴,总算遇见了轩辕凛一回。
只是听说他病了,不知道是怎么病了,该不会前两天在太极殿冷着了吧?
那里没有火盆,又常年没有人走动,呆的久一些的确容易生病。
程欢想着自己当初一回来也是病了很久才能下床,皇帝是九五之尊,身骄肉贵,自然比他更不抗冻,病了也合情合理。
只是庆幸他是皇帝,病了疼了有御医有好药,不必像他这样苦挨着。
程欢盯着轩辕凛看得出身,冷不丁一抖,察觉到一双眼睛在看他,他一愣,偷偷摸摸看回去,瞧见是郎缺,他正抬头四盯着他的藏身处,也不晓得是发现了他还是单纯的只觉得不对劲。
可程欢仍旧唬了一跳,僵着身体没敢动弹,郎缺手重,两人几次相遇,程欢不是被他压着往地上跪,就是被扭着胳膊往地上跪,心里有些憷他。
他屏气凝神,眼看着人走远了,才小心翼翼的抱着树干往地上出溜,四处看了看,瞧见没人才猫着腰偷偷往回走。
另一边郎缺还在纠结要不要提一句,他没看出来那人是谁,但直觉是程欢,鉴于上回轩辕凛说的话,他虽然发现了人,却还是没派人去追。
轩辕凛对此一无所知,他虽也是自小读书习武,可更多的时间是在学习帝王之道,于武学上比郎缺要差的多,何况他今日颇有些头昏脑涨,实在称不上是耳聪目明。
陈荣果然在下午来了御书房,轩辕凛听见他求见颇有些意外,往常若非自己宣召,陈荣轻易不肯来的,今天这是吹了什么风?
他已然忘了自己宣召太医的事闹的满宫皆知了,更不晓得张尽忠暗中派人去请了陈荣一回。
只因着头痛,心里有些不耐烦,还要处理政务,并无心思与陈荣谈些风花雪月,此时瞧见人来了,不觉得欢喜,反而有些烦躁。
陈荣没看出来,见他眉头皱着脸色不好,只当是真的病了,可他仍旧在处理政务,并无半分惫懒,心里便也生出几分敬佩来,很诚恳的请他保重龙体。
轩辕凛没察觉到他情绪变化,敷衍的点了点头:“你且去吧,太医说朕染了风寒,你莫要过了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