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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用臣换来的江山(重生)(4)

作者:九秋黄叶 时间:2018-03-09 09:03:15 标签:重生 因缘邂逅 宫廷侯爵

  老和尚救凤连是在他发兵前夕。宁国新皇暴虐无道,凤连死前还要毅然发兵,他为报仇,凤连为将宁国收入囊中,施政以德。
  他是个心有天下的好皇帝,若是多活几年,定然会造就一个河清海晏的昌平盛世。
  像凤连这样的人,沈潘遇到过两个。一个是心忧天下,散尽功力救凤连,自己圆寂归西的无机。一个是都快饿死了还要给他馒头吃的范送。
  第一个声名显赫,觉得自己死得其所,含笑而终。第二个,苦闷不得志,不知道在哪个旮旯缝里默默奉献自己,估计会郁郁而死。
  凤连说,仁德之心少有,因为权利地位太迷人,那些唯利是图的人,终归与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沈潘觉得,遇上一个,不搭把手,着实有些可惜了。
  他很后悔当年因为自己毁了个仁心济世的好少年。
  现在赶上了,即便这个好少年有点脾气,还不与他道歉,他也忍了。
  重生一世后的沈潘觉得自己变得好商量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面子才是这世道里最特么没用的东西。
  沈潘的两个字吐的轻巧,面前的范送却是有些无措。
  范送静静望着他,眼里讳莫不明。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深吸口气,平复了心情。对着他拱了拱手。“心意领了。”
  沈潘决定以后再也不轻易和范送说话。
  为什么总是就没有下文了呢?T^T
  “然后呢?”沈潘忍了忍,还是干巴巴问了句。
  “茶就不用喝了。寒门小户,也没什么好茶。我与沈公子已然和解了,沈公子可以走了。”范送做了个请的姿势。就要让沈潘走。
  ……
  愣住了的沈潘觉得不是范送有问题,就是自己有问题。偏他还必须跟范送死磨。
  行,我再忍。
  沈潘对着范送尴尬笑笑。“然后呢?”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范送苦笑一声。“你被赶出去,我也被赶了出去,再无什么前程可言。便是和解,我们也回不去了。我知沈公子出身贵胄,可我也没脸求您施舍。君子之交淡如水,咱们自此桥归桥路归路。”
  “嗯。”沈潘这才明白范送的意思。耐人寻味地看了眼范送,幽幽道。“我说过,我断了你的前途,自然也接的上。与你和解是我的诚意,帮你一把自然是应该的。不是你承了我的情,只是我欠了你的债。”
  沈潘叹了口气,怪不得他三叔要让他亲自来。文人身上那自命清高的酸腐味还真是让他无奈。
  热脸贴人家冷屁股,铺垫了那么久,歉也道了,情也领了,人家还是,毅然决然选择了骨气。
  ……
  靖国公府的静清院湮没在漆黑的夜里,院子里蛐蛐叫,夏蝉啼也打不破夏日独有的安宁。
  在这和谐安宁的夜色里,冷不丁的一声狗叫显得尤其的突兀和聒噪。
  “黑毛,是我。”围墙上的一声呵斥,随之而来的是“嘭”的一声闷响。
  那是太久没翻墙,某人一不小心马失了前蹄。
  静清院的一隅突然亮起灯来。
  摔得龇牙咧嘴的沈潘脚步一顿,看看了亮灯的那处,一拐弯就奔向那处。
  沈潘挑挑眉,走到近处,看有人坐起来,在窗上形成了一个长长的剪影。脚步不自觉顿了顿,想了想,还是敲了门。“娘?”
  “回来了?”门里传来一声女声,带着惺忪的睡意,听着慵懒又娇媚。
  “嗯。”沈潘不再敲门了,重重点点头,等着他娘再躺下。
  果然,屋里的烛火一晃,那影子又慢慢变低,没了声响。“歇息去吧。”屋里张氏打了个哈欠。
  “好。”沈潘教她娘放了心。哽了哽喉头,想说什么,却再说不出来。手放在门上一动不动,维持着看门的姿势,
  十来年没看到娘了,还真是有点想的慌。
  “还有事?”张氏眼皮一抬,看他儿子人高马大地还杵在她门前。
  “没。我去歇息了。”沈潘叹口气。还是放下了手。反正明日也见到了。
  静清院里只住了他一个人,偌大的院子里若是娘不来那真的是连个鬼影都没了。
  他爹死那年,他爷爷也走了。
  第二年他三叔就让他娘搬进了香挽居孀居了。陪着他祖母一起。
  娘都走了,丫鬟小厮就也带去了。顺便把每个月的月例拨到了香挽居。只留下两三个日常打扫的。
  不是他娘心狠。他娘每个月都让身边的秀莲给她端来好吃的。
  是他三叔心狠。
  沈潘可以肯定自己是全盛都最贫穷的富贵少爷,没有之一。小时候两文钱的麻糖他都没买过。因为他没有钱。
  这么养着自己,他娘不是没有反驳过,冬日里,给自己儿子做的棉袍都被嘱咐要少加一层絮,当娘的怎么不心疼?
  每回这时候,他三叔就一个眼神甩在他身上,然后再抿着嘴,幽幽地看着他祖母。他祖母就会转过身来握着他娘的手跟他娘说。“当年沉风都是这么过来的。清儿总不会害了我乖孙。”
  沉风是他爹的名字。他娘一听沉风就住了嘴,再不说什么了。心疼自己也只会在心里心疼。
  沈潘不怪他娘,他娘心里憋着气劲儿呢。盼着他有朝一日出头了,变成像他爹那样的大英雄。
  沈潘以前也挺怪他三叔的,尤其他三叔身边那个知武可劲儿打他的时候。
  后来他抱着个白骨疯疯癫癫给他布防图的时候就不怪了。
  没他三叔,他就是在靖国公府看人脸色,没人撑腰,浑浑噩噩长大到时候娶妻生子庸庸碌碌一辈子的可怜虫。没他三叔,他娘就得一辈子被人戳着脊梁骨,还得为了自己孩子忍气吞声。谁让他娘没丈夫,他没爹呢?
  幸好有他三叔,他三叔为了选了路,生生为他创造出来无限的可能。
  因着这无限的可能,他就暂且忘了自己住破屋,穿薄衣的苦。
  漆黑的夜,无尽的思量。
  沈潘直到接触自己那硬床板时才长长吁了口气。
  他回来了,再一世。
  前几日被知武打的伤还在,他下午来回奔波,如今胳膊腿抬头抬不起来。那密密麻麻的酸痛让他不想动。
  心里却是爽快的。那种诡秘的欣喜若狂,那种失而复得的惊喜,那种发现自己可以重来一次澎湃。
  沈潘睡在自己已经十几年没睡过的床板上,抚摸着床沿上那些他陌生却总在下一刻激起熟悉感的刀痕。哼哼一声,轻轻笑了出来。
  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方才听了他娘的声音。他下午见到了还能瞪他凶他,骄矜地为他出主意的三叔。便是连着黑毛的叫声都让他高兴。
  他知道凤连如今在等着他救。他的明琼还是少年时。他的一切还都有机会。

  再找

  怎么睡着的沈潘还真不知道,待到睁开眼睛已然天明了。
  昨日里穿的短打还在,灰扑扑脏兮兮的,沈潘看得身上痒痒。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当了十几年的大将军,倒是忘了自己曾经住在这儿破屋里不拘一格的时候是什么滋味了。
  再不拘一格,沈潘也还是默默去打水洗了个澡。
  明琼自己爱干净,也爱让他干净。若是衣服不换,澡不洗,那就甭想和他睡觉。
  是也,沈潘到底是养成了勤换衣,勤洗澡的习惯。
  盛夏的井水有些凉,沈潘扒了脏兮兮的一身臭衣服,站在井边就开始遛鸟。沈潘仔仔细细把自己看了个遍。忍着痛揉了揉自己身上几块淤青。十七岁的身体,阳刚结实,没有战场上的刀枪伤口,那麦色的皮肤紧实光滑又富有弹性。便是那几块淤青也没影响了那蓬勃的美感。
  沈潘颇为满意地验了货,心里暗搓搓地窃喜他家明琼大抵是更喜欢这样的身体。
  沈潘这个澡洗的有小半个时辰,因为他想到了他家的明琼。咳。于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体就这么大咧咧在□□在院子里,沐浴着清晨的阳光。丝毫不介意有碍观瞻。
  他自己的房间自成小院,院子里没一个人,给他留的两个嬷嬷都还住在隔壁院。别人想看也看不到。
  三叔说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劳其筋骨,劳其筋骨。
  还真的是往死里折腾他。日日挨打不说,该学的一样也落不下。院子里横陈了十八般武器,隔壁不起眼的地方还有个书房。他每日都是从长痛不如短痛,先读书,再挨打。和短痛不如长痛,先挨了打,读书的时候还能揉揉里选出一天的基调来。
  读书先生和知武两个人轮番上阵。有时候一起到了他门口,说不定还得谦让一下。
  “您先来,我去吃个早茶,听个评书,溜一圈再回来。”读书先生摸着胡须笑笑,说着就退一步。
  “哎,还是您先来。今儿天色好,我再去补一觉。”知武摆摆手推让,就是不往前一步。
  这个时候倒是懂得谦让了。
  一般都是读书先生先来。因为先生更喜欢睡午觉而不是回笼觉。
  读书先生姓韩,不高不瘦,不矮不胖。
  没什么特色,除了喜欢穿洗得凄凄惨惨的月白色袍子。
  看不出来教书有没有一手,倒是问他些东西的时候,眯缝着眼,手一伸,就将书递到了他跟前,让他自己看。
  书房里的书都是他带来的。什么都有,应是每本都翻过,都是半新不旧的。
  先生不困的时候喜欢与他说话唠嗑,往往有一搭没一搭聊的时候,时政也分析了,历史也回顾了,除了引经据典,还能说些花边新闻。
  他其实读书还行。
  毕竟如此放养他,还能考过云首书院的入院考。
  可与其读书他还是喜欢和知武酣畅淋漓地打一场。拳头才是硬道理。说话有什么用?他说不过还打不过吗?
  沈潘洗完了澡,全身舒畅,将衣服穿好,出了院子,拐角进了隔壁院子的小厨房。一会儿他们该来点卯了。他得用了膳先。饿死他了都。他娘昨日里睡在了静清院的客房里,肯定就给他留了好些吃食。
  沈潘风云残卷用了膳。急匆匆地回了静清院。却发现他那院子还是静悄悄的。知武不在,韩先生也没来。
  沈潘微不可见挑了挑眉。看了看日头,发现这时候也不早了,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
  行吧。山不就来,我就去。沈潘手一背,拔腿就往静安院去。
  又穿过那绿荫满地的廊芜。沈潘左拐右拐地找到了静安院。
  “哎?大公子,您怎么又来了?”青衣童子看着他大咧咧进了院子皱皱眉。
  沈潘一看,哎,又是昨日的那个说自己是外人的童子。这回可知道自己不是外人了。
  “知武呢?”沈潘问他。
  “知武?”知心愣了愣。“知武一大早被爷派出去了。”
  “你家爷呢?”沈潘也愣了愣。
  “爷还没起呢。”知心不懂拐弯。一股脑地全说出来。“爷昨晚上睡不着,大半夜才回来。如今还睡着。”
  “知武呢?”沈潘立在原地。心想这叫知心的小厮不是个聪明的。
  “哎?知武一。”知心呆了呆。这才发现了自己说漏了嘴。懊恼地挠挠头。
  “知武昨日里受了罚,怕您来找他丢人。”知心小声回他。
  “不去静清院了?”沈潘哼笑一声。脸上倒是仍旧绷着,看不出什么变化来。
  “额。”知心眨眨眼,想起知武是要每日去静清院的。“不知。”
  “三叔什么时候起?”沈潘还是要亲自问沈清才行。
  “爷,还得一会儿。大少爷不如您先回去吧?不瞒您说,知武说你一来他就胸口疼。”知心忸怩说道。
  “知武在哪儿住?”
  ……
  知武,我对不起你。知心哭丧个脸。带着沈潘去了知武的屋儿。
  知武就在静安院里。
  沈潘进去的时候,那家伙还翘着二郎腿趴在床上没起来。
  “知武。”沈潘喊一声。
  “哎呦喂,少爷,您怎么又来了?”吓了一跳的知武看见沈潘就头疼。
  原因无他,他家大少爷变坏了。蔫坏蔫坏的。
  昨日里自己被罚就算了。他还跟着自家爷告状。“知武打了孙敬家的儿子。这药费。你有空补了……”
  自家爷怎么可能补?自家爷连自己月钱都舍不得给他!他勤勤恳恳二十年,月钱从一两才涨到了一两三钱。
  “你打孙子锐干嘛?他那个爹比我还精。”
  沈潘走后,沈清把他叫了回去。歪在塌上,凉凉看着他,摸摸下巴想着这事怎么私了。
  又不是自家侄子,若是让孙敬知道自己一脉单传的儿子被打了,怕是下次生意就不好谈了。
  “误会,误会。”知武头顶冒汗,心里叫苦不迭。
  那孙子锐是个犟的。爷让打大少爷,他偏偏要挡着。这不是上赶着找打?
  本来打着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孙子锐肯定不会回家跟自己爹说,他时不时去靖国公府找沈家公子是为了挨打。
  结果,谁让他家大少爷开窍了呢?
  他觉得他家大少爷从被云首书院赶回来就邪性了。
  当年多好的憨厚少年哇,他打了十二年都没事。一朝进去,被那破书院染黑了心。
  看着厚实,却再也不憨的大少爷,他惹不起,他躲还不行吗?
  却不曾想,他连躲都躲不过。
  “你怎么不去静安院了?”沈潘漫不经心看了眼知武,一屁股坐在身旁的椅子上。
  他这屋不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三叔倒是没亏待他。
  “大少爷不去书院?”知武倒是反问他。怏怏地坐起来,好好回话。
  “好马不吃回头草。”
  “吃不吃,您与爷说先。”知武看了眼沈潘,眼里透了丝古怪。“爷已然替您找好了,再回去不难。”
  “不去。”沈潘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一板一眼说道。透着不容置喙的语气。
  “那您也不能待在家里啊。”知武尤不死心。大少爷变了,还指望他变回去?知武一想着日后还要去与大少爷打交道头就愈发疼了。
  “该教的知武已然都教完了。”知武摊摊手。叹了口气。
  “不待家里。”沈潘看知武那怂样嗤笑一声。
  他怎么能待家里呢。凤连在等着他,明琼也在等着他。
  “我不回去,有个人却是要回去。”沈潘看看他,沉吟一声。顿了顿。“劳你帮个忙。”
  昨晚上他好说歹说,方才让范送答应回云首书院去。
  他当然没这个本事,有本事的是他三叔。这事儿不找他三叔,他想不到还能找谁。
  范送还有个老母,聋的。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沈潘想着,把他那聋老母也安顿好。
  这样的事情就得知武了。知武可是这静安院的管事。
  “别介啊,大少爷。静安院不缺老太太。聋的也不要。”知武听完乱叫道。“咱们家爷最烦新招下人了。没看到知心一个人要端茶倒水还要洗衣晒被?”
  沈潘想了想昨日里委委屈屈一个人默默洗衣还给他上茶的知心,到底没再死皮赖脸。
  沈潘第一次觉得,十七岁的自己浑身上下透着股贫穷,弱小的气质。
  没在屋里待多久,知心就过来与他说沈清醒了。
  沈潘霍地起身,哼一声,拍拍屁股走去找沈清了。
  留下在床上郁闷的知武。“看吧,我说,大少爷果然是个记仇的。”心里不断叫嚣着的知武打定主意,以后见着沈潘一定绕道。
  哪一日若是沈潘来找他抱十几年的摧残之仇。他也就不用活了。
  明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知武,狠狠地扯着被角欲哭无泪。
  然而他不知道,他率先预见到的是自家大少爷的最深沉,最内敛的底蕴。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重生后的沈潘自然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是带着杀气回来的。

  打架

  沈清今儿看着精神极好。穿着身青莲色绣了兰花暗纹的刻丝锦袍。腰间挂了块白玉璧,头上极简单地用了支白玉簪挽了起来。
  沈潘进来就看到他三叔穿着这么个行头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
  “事情处理完了吗?”沈清打了个哈欠,眼角红红的,沁了两滴泪,像清晨落在草上摇摇欲坠的朝露。他三叔生得也是极好的。
  “完了。”沈潘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咕哝一声。“劳你帮个忙,让他回书院。”
  “那你呢?”沈清点点头。他料得沈潘会把那个孩子劝回去。
  “我不回去。”沈潘煞有介事撇了沈清一眼,幽幽道。
  “不回去,你干嘛?”沈清转过头来,略带诧异地看着转眼间长得比自己还高点的侄子。“在靖国公府混日子?”
  “哪能啊。”沈潘摸了摸鼻子,深吸口气。“我心里有数。”
  有数就行。沈清满意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个没什么花纹的细葛帕子来。“让他明日里带着这去云首书院。把这个给管事。”
  “就这样?”沈潘挑挑眉,对这大街上遍地都是,三文钱一条的帕子抱有极大的怀疑态度。
  昨天那招徕客人的姑娘用的都比这好吧。
  “还想哪样?”沈清骄矜地哼一声。
  “不要算了。”作势就要收回去。
  世人何其庸俗,就看不出朴素表象里的金镶玉。
  “要。”沈潘眼疾手快。一把抢了过来。
  摊开那帕子,唯有一方红色的章印记。方方正正,像是谁临时起意,随手一戳。
  沈潘看了心下大定,贴身装好,对着沈清嘿嘿一笑,见好就收。
  “谢了。”沈潘说完,拱拱手,拍拍屁股就走。
  日头不早了,他与范送有约。
  结果还未走到府门口,就遇到了孙子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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