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说他不爱我(20)
太子的心里仿佛被扎进一刀,他自己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那样说:“本太子活着一天,你也要活着,如果有一天你死了,只有可能是本太子先去了护不了你,听懂了没有!”
小侍卫听的懂每一个字,他只是点头,他并不奢求这是真的,太子能够这样说,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很高兴。
聪明如太子如何看不穿小侍卫点头的敷衍之意,一时要气炸了:“我究竟要怎样才能让你明白,等我救你不是一句空口承诺!”
太子一把将小侍卫的头按进自己的身前:“等我!”
小侍卫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之内,不敢相信,如同坠入云端,终于伸出手来抱住太子,表示了相信。
从牢里面出来,踏在坚实的土地之上,就像一只田鼠突然从田耕之中探出头来。
上面的世界如此美丽,怎么忍心不去欣赏风景?
太子去了道观,观主热情地接待了他。
太子神情严肃:“前两日,本太子的属下不小心冲撞了观里面二位长老,我在此替他赔个不是,还望神仙不要见怪。”
观主幽幽地叹一口气:“太子殿下您不来,贫道也要去找您。那天的事情,他们几个都跟我说起过了……”
道士这里也没有跟一个孩子过不去,可皇帝哪里管道士原不原谅小侍卫。
“山南大旱,太子可有耳闻?”
“山南!”太子心下一惊,也不知道世子到了什么地方,可别还没到就病倒在路上了。
“皇上命我们求雨,而这祭品……”老道都不忍心说下去了。
太子心下一惊,他知道他老子是个什么作风,可活人献祭这种事情,太子当真是从未想过。
“不知道怎样才能将人救下。”老道士也犯了难。
太子眼珠子一转:“道长为了救人可愿意什么都做?”
“自然。”
“此话当真?”
“当真!”
“那好,”太子理了理自己的衣摆,附在道长耳边说了些什么。
从道长不断扑闪的眼皮就看得出来,太子的计策大概不是什么妙计了。
然而秉持着善良和谐的原则,老道长和众道士表示可以一试。
求雨当天,一瘦弱身躯被绑在柱子上,那单薄的身躯叫几千人共同瞻仰。
“这孩子,犯了什么错!”贤妃竟然也装模作样“啧啧”两声。
太子瞥了她一眼,叫贤妃心虚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
“皇上,这未免也太骇人听闻了,自本朝建立以来,哪有……”皇后看不下去了,要说他两句。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道理都听过,仍然做不了好皇帝。
“这是朕的主意,你们都不要再说了!”皇帝不肯听,叫他们都走开。
求雨开始了,老道士东跳跳西跳跳,随后从台子上握起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在小侍卫的胸腔那里比划两下,下一步就该是尖刀插入去,白的进红的出,叫人捧出一颗鲜红的心脏来。
贤妃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不成,本宫看不下去了。”
太子冷笑一声,从前在御膳房您杀鱼杀鸡手上可没有少沾血腥,怎么今儿个这么矫情!
贤妃站起来转身要走,结果还真的一头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一张脸白的比纸还要瘆人!
爱妃叫人给抬下去了,可这依然动摇不了皇帝继续求雨活人献祭的决心。
老道士再次抓起刀来,忽然之间狂风大作,乌云密布,空中飞沙走石叫石头打在皇帝的脸上打在皇帝的手上,打得皇帝手中的酒杯砰砰直响,就算有几十个宫女,几十个太监,几十个侍卫,几十把大扇子挡在皇帝面前也无济于事。
风终于停了。
皇帝放下手中酒杯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啐了一口,伸手一摸,从脸上抠了两斤土下来。
那些道士们的帽子都已经被风刮走了,他们整整齐齐地跪倒在皇帝面前,一动也不敢动,十几颗并排的油光可鉴大脑袋看上去真叫一个壮观。
“这是!”皇帝吃了一惊,上次去道馆,他还见到了道长满头乌黑油亮的秀发叫他好生羡慕。
第36章 靠近
老道长一把鼻涕一把泪,绘声绘色地讲起来,在前一天的夜里,他们集体梦到一条神龙在他们梦中现身,醒来之后,他们的头发竟然全都掉了,令人唏嘘,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皇帝一听,心里寻思这小子可能还真是什么星辰转世,得罪不得,于是又问:“那龙长什么样子,几颗牙,爪子是什么模样?”
老道士:“额……”
有的说这龙有两颗头,四只脚;
也有的说着龙有一颗头,一百零八颗牙齿;
皇帝怒了,拍一拍桌子:“你们为什么前后说的都不一样!”
太子:“啊!儿臣明白了,一定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他们才看不清楚!”
老道士何等机灵,顺着太子的话茬往下说:“正是!那龙藏在云层之后,叫贫道看不着它的模样!”
皇帝一想,这神龙显灵了,一晚上道观里的人头发都掉光了,这就是上天的暗示!是上天告诉他说这个年轻人很重要,坚决不能动,所以摆摆手,叫人把小侍卫从柱子上面解了下来。
太子又不敢表现得很高兴,就那样远远地看着视线中那单薄少年一瘸一拐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恰好此时,山南来了信使,说是前两日下了一场大雨,救民众于水火之间。
皇帝觉得这个操作猛如虎,当下决定:“改国号为梦龙!大赦天下!”
梦龙元年,太子在没有世子这个军师的情况下,独立完成了这么一场终极策划。
小侍卫砰砰在东宫给太子叩头,表示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太子随手丢了一件衣服给他:“冷不冷?先穿上吧,你看看你,本太子说了会救你出来就一定说到做到的!”
小侍卫披上衣服,爬到太子脚边,深情地吻了太子的鞋面。
叫太子杏眼圆睁,坐立不安:“这……你快起来……两个男人,这成什么样子……”之前看过的一些不可描述话本情节在这个时候突然窜到太子的脑海里去了。
小侍卫是个淳朴的孩子,什么也不懂,只是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大而明亮:“从此之后,卑职这条命就是太子您的了!”
“我要你一条命做什么?快起来吧,”太子见他不肯起来,轻蔑地笑了一声,一只鞋在他腿上蹭来蹭去,“你是能陪本太子睡觉,还是能给本太子生得了孩子?”
小侍卫一张脸憋得通红,想说什么,可嘴巴里只是喷出几个音节来,看样子这个玩笑开得少儿不宜了。
太子拍拍他的肩膀,叫他不要多想。
一场危机就算是化解过去了。
太子早上醒来,四处不见小侍卫,正要四下喊人,却看到这家伙自己从门外溜了回来。
“你去哪儿了?叫人好一顿担心!”
“世子给您的信。”小侍卫从怀中掏出来。
太子伸手,又缩回去,非要蹦起来洗漱完毕了,把手擦得干干净净,这才将信接过去。
世子是个才子,才高八斗的那种,随随便便写个告假条都文采斐然,可是今天太子收到的这封,文风好像清水,文采全然没有,只是把旅途中一些所见娓娓道来,说他到了山南,这算是报了平安,说山南下了一场大雨,叫他安心。
太子呆呆地看着面前这封信,有几分说不出的惆怅,但他已经长大了,习惯了把一切都藏在心底,他会把信放在不起眼的地方,想了想终究没有回信。
青色的胡茬如同太子的心事,渐渐地冒了出来,遮不住他少年的愁思。
他会冒着大雨去听太傅讲课,他会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甚至参与进太傅和十四皇子的辩论,害的连太傅都要伸手摸一摸他有没有发烧,看一看他的屁股上是不是粘了浆糊,不然怎么肯乖乖在椅子上坐一天!
太子嗤之以鼻,翻了白眼,终于在某一天耐不住寂寞悄悄溜出去骑马力证他脑子没有出毛病。
太子脸上的笑容是渐渐回来了,可是他慢慢发现小侍卫有几分不对劲儿,跟小侍卫说话要说两遍,平常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太子看到小侍卫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自言自语些什么,激发出了太子慈母一般的保护欲。
“喂,你们知道他最近这是怎么了吗?”太子拦住东宫里头的每一个人问了。
每一个人都摇摇头说不知道,太子只好自力更生,自己去查。
这天,天还没亮,小侍卫就穿好衣服出门了,他关门的一刹那,太子也惊醒了,悄悄穿上衣服跟在他后面。
说来很奇怪,小侍卫对谁都有戒备,一只蚊子都不可能逃过他的侦查,可偏偏对于太子,小侍卫向来迟钝,也许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吧。
太子尾随了小侍卫一路,见到小侍卫最终停下来,踮起脚尖问:“请问,有没有我的信?”
“没有。”
“好吧,那如果有,请一定要告诉我。”小侍卫一张脸瞬间垮了下去,低着头默默原路返回了。
太子在一旁恍然大悟,之前他一直以为小侍卫闷闷不乐是因为没有从入狱一事缓过劲儿来,可如今一看原来是另有原因。
太子看小侍卫走远了,走去问那小吏:“他经常来?”
“可不是!”小吏顾不得面前的人是太子,大倒苦水,看样子也是积压了好久,“这家伙早上来一趟,晚上来一趟,可每次都是白跑一趟,刮风下雨,雷打不动,啧啧啧……”
太子又想起那天一大早,小侍卫拿出世子寄来的信件,他当时没有多想,此刻才发觉出其中的滋味来。
第二天,小侍卫又是早早起床了,太子狡黠地睁开眼看他蹑手蹑脚出门去,又慢慢把眼睛闭上,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天气渐渐地转冷了,早上出门都能哈出冷起来,小侍卫哈气搓手,如同朝圣一般向着那地方走去,他的脚步有时会很快,因为想着那个地方可能有东西在等他领回去,就像迷路的小孩站在原地等家人来认领一样,可有时,他的脚步又会走的很慢很慢,因为他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失望,胸中小心翼翼揣着火苗却被迎头浇下一盆冷水,他体会过太多次这样彻骨的冰冷。
可他就是要来,因为他的心中有所期待。
“请问,有我的信吗?”小侍卫踮起脚来。
“有!有你的信!”小吏面带微笑拿出了一封信小心地递给他。
小侍卫梦了好久,牛皮纸的信封,上面还淡淡地泛着墨香,可当真到了他手里,他反而手足无措起来,那东西像烫手的山芋,像扎手的刺猬,可他却将它塞进他的衣服里,紧紧贴着心脏的位置,害怕叫外面污浊的气息沾染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