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卫寂合衣坐在床榻,姜檐鼻音很重地问他,“你坐了多久,怎么不睡?”
卫寂嗫嗫说了一句守夜祈福,姜檐双眼皮都睡成了三眼皮,拽过卫寂的被子,恼道:“祈什么福,快睡!”
卫寂不想扰他,也怕外面的人听到他房中还有人,只好僵硬地躺到床上。
姜檐用被子裹住他,倒头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卫寂合上眼睛,浅眠一会儿又醒了。
这样时睡时醒了好一会儿,听到外面的更声,他立刻坐起来叫醒姜檐。
姜檐把自己深深埋进被中,卫寂越叫他埋得越深,明显不愿意起床。
卫寂无奈,只好下榻先去给他打水净面。
姜檐钻出被窝,英气的面上有一道被角压出的印子,他目光涣散,头发乱糟糟,抬头望着卫寂,哑声说,“我回宫再洗漱,你继续睡罢。”
说完他又钻回被窝,自己睡了起来。
卫寂:“殿下。”
姜檐闷声说,“我这就起来。”
半晌里面都没动静,卫寂怕他误了时辰,真的有些急了,伸手摇了摇他。
姜檐这才不情不愿钻出来,披上外袍,走下了床榻。
他来此处不易声张,因此只简单束了束发,吃了一口甑京糕,揣上了卫寂给备的在路上喝的热水。
卫寂要送他出去,姜檐挡在门前拦住他,“外面风大,你就不要出来了,小心染上风寒。”
一听外面呜咽的风声,天又这样黑,卫寂担心他路上出事,“要不臣跟您一块走罢,臣坐在前面举灯笼。”
想到卫寂坐在马前,高高举着灯笼的模样,姜檐眼眸漾起笑意。
卫寂真是这样想的,姜檐却不可能让他在这么冷的天,随着自己骑马回京。
“你不必担心,没有险路,不会有事的。”说完姜檐目光游移,避着卫寂的视线说,“初四番邦使节会走,我那日没事。”
卫寂愣愣地望着他。
姜檐急促地说,“你不要总闷在家中读书,熬坏眼睛怎么办?怎么也得出去转转,我左右也没事。”
他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那句时瞥了一眼卫寂。
卫寂的视线与他相撞,两人都飞快别开了目光,卫寂低声说,“臣是打算上街买些东西。”
这算是应邀了,姜檐小幅度勾了勾唇角,“你回去睡罢,我走了。”
卫寂不放心地嘱咐,“殿下路上千万小心,太黑的地方就下马走一段。”
姜檐没有丝毫不耐,“知道了。”
看着姜檐的背影消失在夜色,卫寂站在门口,直到再也听不到马蹄声,他才惶惶地回到屋内。
因为心中记挂着姜檐,卫寂躺到床上也睡不着,披了一件衣服走了出去。
那羊肠小道上黑漆漆的,像头择人而噬的大兽,人一走过去便被黑暗吞没。
卫寂合手在心里祷告了一番,才转身回了房间。
他鼻尖冻得通红,四肢僵僵地爬上床榻,垂眸看了一眼姜檐睡过的被褥,
犹豫良久,卫寂抿着唇钻了进去。
里面都是姜檐的气息,他合上眼睛,这才安心地睡着了。
第43章
昨夜睡得太晚, 卫寂难得睡了一次懒觉,第二日辰时四刻才醒。
醒来收拾床铺时,卫寂在姜檐躺过的枕下发现了一个红色的锦盒,只有巴掌大小。
他拾起来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个光泽温润的琥珀, 其内封着一只蓝色的蝶。
这是先前姜檐从卫寂这儿拿走的那个琥珀蝴蝶, 如今又被他亲自送了回来。
卫寂静静看了一会儿, 然后将蝶重新放回盒中,好好地收了起来。
今日是正月初一, 卫寂不想麻烦庄上的人, 他穿上衣服打算自己打盆热水洗漱。
若是他不来,这些人怕是能好好过一个年。
这时屋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卫大人醒了?”
听声音像是东宫那个叫蓝玉的小太监, 他是金福瑞的徒弟,曾被金福瑞派到侯府照顾过卫寂。
怎么这么早来他这里?
卫寂担心是姜檐出事了, 快步走过去,打开房门果然看见蓝玉那张清秀的脸。
“小卫大人, 新旦康安喜乐。”蓝玉朝卫寂行了一礼,“殿下让奴才来是告诉您, 殿下平安到了宫中,您莫要担心。”
卫寂闻言放下心,对蓝玉道:“你稍等。”
他回去包了几块碎银子, 然后给了蓝玉, “劳烦您跑一趟, 康安喜乐。”
蓝玉忙摆手, “这都是奴才该做的,您这可折煞奴才了, 让殿下跟金公公知道,怕是会拧下奴才的耳朵。”
他是真不敢拿卫寂给的赏银。
当初殿下身边并非只有金福瑞一个大太监,那时还有一个真正管事的,后来因为开罪了卫寂,被姜檐从东宫赶了出去。
方尽安知道姜檐很多喜好,还苦练马球,便是因为收买了这个管事大太监,从他口中知道姜檐的脾性。
管事大太监针对卫寂,是嫌卫寂不懂规矩,逢年过节从来没给过他赏银。
蓝玉经常听他师父金福瑞念叨,能与人为善便不要与人为恶。
当初卫寂跟姜檐关系一般时,金福瑞不曾轻视过他,待他跟其他三个伴读并无区别。
蓝玉一直把这话记在心里,再加上大太监跟方尽安的下场,他可不敢跟卫寂要赏。
姜檐应该是一回宫便派蓝玉给他递平安,那时想必天还没破晓,蓝玉摸着黑还要在乡间赶路,卫寂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他将碎银子塞到蓝玉手中,“拿着罢,新岁图个吉利。”
蓝玉只好接过来,躬身道:“多谢小卫大人。”
听到姜檐平安的消息,卫寂一直悬的心总算落下来。
蓝玉在卫寂这里讨了一杯茶,便赶忙回了京中,他师父那边都忙坏了,此时正是用人的时候,他不好多待。
卫寂吃过早饭,上午温习功课,下午坐在案桌前抄写经文。
他在寺庙为他娘供了一盏灯,每年正月十五会都去寺庙焚经祈福。
如今他住在这里,行动多有不便,因此想着初四那日一块将此事办了。
-
庄子上的日子虽清苦,但很清闲自在。
往年在侯府卫寂免不了随卫东建应酬,还要出门走亲访友,今年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待在屋中闭门不出。
日子一晃便到了初四,卫寂早早醒来,翻出今年入冬新裁的那几件衣裳。
他选了一件素青色为底,其上纹饰着鳞状暗纹的长袍,日头一照波光粼粼,素雅中有几分华贵。
这算是卫寂所有衣服中最‘花’的一件,他平时多以深色为主,想让自己显得沉稳一些。
卫寂穿上以后,在衣冠镜前照了一眼,觉得自己这身太过轻浮,赶忙脱了下来。
看着床榻那叠衣服,卫寂如被当头棒喝,耳边嗡鸣一声。
他这是在做什么?
卫寂心下惶然,用力地摁了摁心口,像是要将那些忍不住冒出来的小心思摁下去。
最终他挑了一件最为朴素的衣服套在身上,玉佩挂襟都没有戴,还找了一双旧靴穿上。
看着镜中端肃,一丝不苟的自己,卫寂这才觉得顺眼,心里也安了几分心。
正月初三吃合子,昨日姜檐派人送合子的时候,还让人转告卫寂,今日他会来接卫寂,让卫寂在家中等他。
跟卫寂往素了打扮自己不同,今日姜檐衣着倒是鲜亮,一身猎猎红袍,朗目星眸,面若骄阳。
只看这身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翩翩公子哥。
姜檐没带侍卫,一人驾着一辆寻常的马车前来,路过镇上时引来一众打量。
到了卫寂门前,他下了车,挂好缰绳上前应门。
一直留心外面动静的卫寂,不等庄上的人去开门,他便疾步出来,“我来。”
汉子没多想,又钻进鸡窝去拾土鸡蛋。
卫寂打开门,看见一身贵公子模样的姜檐微怔。
姜檐爱着玄衣,很少见他穿得这么招眼,卫寂一时无言,忍不住看了自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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