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方才他换衣裳时,将狼牙摘下,置于枕边。
刀疤脸还以为季怀真落下了什么宝贝,见是枚狼牙,忍不住嗤笑一声。
季怀真动作一顿,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他:“笑什么?”
那眼神叫人心中一寒,仿佛是被什么毒蛇猛兽盯上,此时不报复,事后必定反击。
刀疤脸心中一凛,拿起提前备好的绳子。
“獒云殿下说,做戏做全套,不露馅。”
季怀真又慢悠悠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才两手并着,往前一伸,示意他绑就是。
一旁坐着的火烧头歪了歪,看不懂两人在干什么,看见那大汉拿绳子去捆季怀真的手,当即龇牙咧嘴,猛扑上去这人脚踝。
刀疤脸痛叫一声,一脚猛踢火烧柔软的肚皮,将其踢飞。
火烧呜咽着在地上滚了一圈,竟是摇晃着站起,又扑了过来。眼见那刀疤脸还要再打,季怀真厉声道:“你再敢碰一下?”
“这小东西,乃是夷戎七殿下的狼生的,你若伤它一分,看看它娘会不会放过你。”
显然这壮汉跟着獒云已久,听过弱弱威名,当即犹豫起来,然而火烧大有一副不放人就不松嘴的架势,最后季怀真只好弯腰捏着火烧后脖颈上的软皮一提,抱怀里一起带走。
刀疤脸又将帐内一阵翻倒,做出季怀真是被人掳走之态,趁着夜色,将人带走。路过一顶灯火通明的营帐外,季怀真忍不住回头一望,听见了燕迟被哥哥们调笑的声音。
不需刀疤脸来催他,已狠心离去。
一路畅通无阻,已被獒云提前打点好,二人有惊无险,没费什么功夫就出了军营,和等在三里外的另外十号人汇合,粗略一看,那装束打扮竟全部来自鞑靼。
“原来三殿下真同鞑靼人关系匪浅。”
獒云骑在马上,冷冷一笑,继而玩味道:“那大人不妨再猜猜,此事我父皇是否知道?”
季怀真微微皱眉,还来不及思索这话中背后之意,只听獒云又道:“还未恭贺陆大人新婚之喜。”
季怀真回以一笑,举起被绑着的手,不客气道:“殿下这又是什么意思?既是各求所需,互惠互助,又何苦非要把我绑着来见你?”
獒云道:“大人放心,等一上苍梧山,自当恢复大人自由之身,只是现在,还请大人委屈片刻。”
这是防着他与燕迟里应外合,反将一军,才将他双手绑起,防止他耍花样。
就像自己不信任獒云,留有后手般,獒云也提防着他。
獒云眼睛一眯,更显阴郁气质,他看着季怀真,将他打量片刻,沉声道:“陆拾遗,你我二人有话在先,我帮你回大齐,你回去之后,须得想方设法将燕迟留在大齐。只是不知你在我那七弟心中,是否有这样重的分量。”
季怀真一笑,扯出身前狼牙。
“那獒云殿下总该认得这是什么。”
獒云默不作声,盯着那狼牙看了半晌,突然回头以夷戎话命令几句,便有一人牵马朝季怀真走来。
季怀真别有深意地将獒云一看,故作困惑道:“其实不必你说,我也会想方设法留他在我身边。只是我实在好奇,若你想当大可汗,应当与我作交换,让我回大齐后劝说大齐皇帝支持你,疏远瀛禾才对。怎的只是让我将燕迟留在大齐这样简单?”
“陆大人说笑了,”獒云一笑,“你我二人也只是眼前利益相同,暂时联手罢了,只怕你一回大齐,便再也不会理会我,这等过河拆桥之事,我信大人做得出来。”
季怀真谦虚一笑。
他心中明白,定是经过上次祭神会讨彩一事,獒云明白若他杀死燕迟,苏合可汗必定不会放过他,那么他所做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让季怀真把燕迟带回大齐,或者这次干脆借鞑靼人的手,将他与燕迟置于死地,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让你和燕迟留在敕勒川,天天在我父王眼皮子底下才是危险,我何不顺水推舟帮你回大齐,既帮大人,也帮了我自己。只是想问大人一句,可是真心实意要同鞑靼合作?”
季怀真看着獒云的双眼,头一点,笃定道:“那是自然。”
“陆大人,鞑靼不比夷戎,在夷戎有我七弟给你撑腰,可任你胡作非为。鞑靼人不会忍你这套,陆大人可要想好了。”獒云伸手一抬,神色冷下来,沉声道,“多说无益,大人请上马,怕是再耽搁,燕迟就要带人追上来了。”
季怀真被人扶着上马,十人组成的队伍在夜色的遮掩下,一路向着苍梧山狂奔而去。
燕迟疼惜季怀真身体,这群鞑靼人却不,一路急行,只肯给些吃饭喝水的功夫。
如此几日下来,季怀真旧病复发,再加上先前被獒云踹的那一脚还未休养过来,竟从马上直直栽下,一头扎在快要化了的雪地里。刀疤脸慌忙勒马,回身一看,只觉颇为头痛,如此只好下令停下修整一番。
他狠掐季怀真人中,数下之后,怀里的人才醒了,嗤笑道:“陆大人真是身体柔弱,怪不得这样讨夷戎七殿下的喜欢。”
季怀真神色冷淡地将他推开,挑衅道:“便是我这身体柔弱之人,不也打了你家三殿下一枪,赏了他一个巴掌?”
刀疤脸面色倏然冷下。
季怀真见状,更加嚣张:“你又不是那夷戎七殿下,难不成我还让着你哄着你?想与我斗嘴,先练练再说。”
刀疤脸面色极差,眼见就要爆发,然而就在这时,一属下快步走来,俯身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自然是以季怀真听不懂的鞑靼话,可看刀疤脸面色大变,不禁也跟着一奇。
看他这神色,应当不是燕迟追上来了。
燕迟会追上来,在他与獒云意料之内,甚至已商量好了对策,可这等关头,追上来的不是燕迟,又会是谁?
只见一人被提着头发,鼻青脸肿,手脚捆着,如条死狗般被扔季怀真身边。
低头一看,竟是乌兰!
季怀真一怔,心想他来干什么?见其他人完全没有要管他的意思,当即命火烧去将乌兰舔醒。
火烧摇着尾巴,舔了数十下之后,乌兰才头痛欲裂地醒了,一睁眼就看见季怀真满脸嘲弄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一会儿能打,一会儿又不能打的。”
“技艺不精,给人抓了,这有什么好问的。”
乌兰将他狠狠一瞪,嫩脸往雪地里一埋,给自己洗了把脸。
季怀真盯着他瞧,直把乌兰看得心虚无比,当即和季怀真错开目光,片刻后,听见这人又用那种讨人厌的自信语调不疾不徐道:“不对吧,我知你擅长暗杀,既擅长此道,又怎会轻易被发现?让我猜猜,你是从一开始就盯着我,觉得我和獒云勾连串通,才追了上来,又设计让他们把你抓起来,好混入其中打探消息,我说的可对?”
乌兰神色一僵,计谋心眼虽有,可和季怀真比起来却是不够用。
当即抬头,恶狠狠地看向他:“我都看见了,你进了獒云的营帐。你们齐人都诡计多端,你利用瀛禾殿下不够,现在竟又打起燕迟殿下的主意。”
季怀真一怔,突然笑起来。
乌兰气急败坏:“你笑什么!”
季怀真笑得越发放肆,这才明白为何乌兰对自己恨之入骨,原来他把自己当成了陆拾遗,以为自己脚踩两只船。
“我问你笑什么!”
季怀真笑容一收,一脸玩味地靠近乌兰,趁着他手脚被捆无法挣扎,将他嫩脸一抬。
乌兰怒目而视。
下一刻, 季怀真笑容顿收,毫无征兆地一巴掌落在乌兰脸上,将他的头打得直接偏了过去。
乌兰冷静下来,缓缓回头,盯着季怀真一字一句道:“有朝一日,我定取你狗命。”
狗命?
季怀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离开大齐太久,一路只有燕迟随行,倒是许久没听过谁用“狗”来唤他。这久违的称呼叫季怀真心中一动,人虽还在敕勒川,倒也身临其境,跟回到大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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