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派对立多年,即便厮打也旗鼓相当,也是因着背后都有鸿佑帝的撑腰。
鸿佑帝心知肚明,他在控制着双方互相制衡。
而赵璴清楚,他现在只差抓住一个契机,击溃他们其中一方的信任,打破他们的平衡。
他手中仍捏着几张底牌,鸿佑帝的,赵瑾的……还有他那位最宝贝的孩儿赵珏的。
平衡打破之日,也便是他们三方扯破伪装,厮打混战之时了。
故而兖州之案于他,简直像是送上门来的礼物。
不管是任何一方,出卖粮草都不可能是经过鸿佑帝允许的。只要他将这案子查明,那么它背后无论是元气大伤的桑知辛,还是素来无脑的赵瑾,就都逃不掉了……
还有方临渊。
想到这儿,赵璴微微抬眼,看向了身侧的方临渊。
赤血丹心的小将军想要匡正这天下的正义,但云开雾散之前,每一个上位者都值得怀疑。
桑知辛,赵瑾……包括鸿佑帝在内。
想要安稳地度过此事,便需有人伸出手来,遮掩住他过于盛大的光芒。
赵璴沉吟着,心下渐渐已有了算计。
而他面前的方临渊,与他一事说完,注意力便也渐渐被他面前的那盏茶吸引了过去。
闻起来是很香,清淡却馥郁,引得人忍不住地想要尝一尝……
他端起那盏茶来,小心地啜饮了一口。
好香!
与冲泡而成的茶汤不同,茶铣点出的茶是细密而柔软的泡沫,入口即溶,清香四溢,像是饮下了一口软绵绵的云。
方临渊诧异地看向赵璴。
赵璴不知在想什么,眼中的思绪又深又重,直到他们二人四目相对之际,才骤然回过神一般。
“怎么啦?”方临渊有些担心,出言问道。
便见赵璴摇了摇头,继而看向了他手里的那盏茶:“如何?”
方临渊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继而极度肯定地猛点了几下头:“好喝!!”
面前的赵璴微微一顿,继而看着他,缓缓地笑了。
“好喝就好。”只听他说道。“那日后我再为你做,如何?”
方临渊听得眼睛都亮了,嘴上却不大诚实:“呀,这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却听赵璴问道:“那想不想喝?”
方临渊看了看手中的盏子,再没法口是心非了,讲话的声音也弱了下去:“……想。”
接着,他听到了一声低低的笑。
是赵璴发出的。
他抬眼看去,便见赵璴的手肘正搭在窗上,垂在面前的手蜷起指节,抵在唇前。
他似乎是想要忍住这一声笑,却失败了。
那一双桃花眼溢满了笑意,正看着方临渊。
看得方临渊心下都猛地一跳。
他承认……赵璴的模样是好看极了。只这么一个不加遮掩的笑容,便风流恣意地让人心口都忍不住一哆嗦。
这副眉眼,真不知是怎么生的。
方临渊莫名感到了些心虚,讪讪地挪开目光,又捧起茶来,遮掩似的饮了一口又一口。
而旁边,赵璴一声笑过,一双盈满笑意的眼睛,却深深地看着方临渊。
是了,他是想要眼前这样的太平安稳,他想方临渊什么都不用思虑,只需要在想饮他的茶时,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等着他点茶。
赵璴看着方临渊,眼里的笑意是前所未有的柔软。
虽则他心里,早想出了千百种寻得兖州主谋,千刀万剐的毒辣法子。
——
方临渊回京之后,便先行入宫回禀了鸿佑帝。
“爱卿在宁北郡的战报,朕已经收到了。”鸿佑帝一件方临渊,脸上便笑了开来,方临渊正跪下行礼之际,他竟从御座之上起了身,几步上前,将方临渊扶了起来。
“爱卿快快轻起。不过几日,便解决了朕一桩心腹大患,朕当要重重赏你才是啊!”鸿佑帝笑着说道。
方临渊一时有些受宠若惊,顺着他的动作站起身来。
“陛下谬赞了。”方临渊说道。“臣为陛下分忧,是臣应尽的本分,幸得陛下垂青,不辱使命而已。”
鸿佑帝笑着,让太监给方临渊赐了座。
“爱卿办事,朕向来是放心的。”鸿佑帝坐回了御座之上,说道。“不过朕听说,那些匪徒,爱卿竟已都带回京城来了?”
方临渊点了点头:“是。”
鸿佑帝面上多出几分愁容。
“你也知道,突厥使臣尚未北归,这么多土匪弄到京城来,爱卿只怕欠考量了一些。”他说。
方临渊忙道:“陛下放心。现在这些匪徒,全部都关押在京郊驻军的营地里,由守将范玉树看管,并未进入京城。”
说到这儿,他微微一顿,又道:“陛下有所不知,臣将他们送归京城,也是因着查出了另外一桩事。”
“哦?”鸿佑帝道。“爱卿请讲。”
“这些匪徒,全都是兖州城逃离的守军。据他们供认,去岁到今年,兖州城因灾荒,竟饿死了士兵不下数十人。臣认为此事不同寻常,故而特将他们带回,来禀报陛下。”
鸿佑帝闻言,微微一愣,眉头也皱了起来。
“朕记得,兵部并未收到兖州军的折子。”他说。“兖州的饥荒竟严重至此吗?”
方临渊微微一顿,话到嘴边时,想起了方才下车时赵璴叮嘱他的话。
“只管奏呈情况,言简意赅就够了。”他说。“不要提胡匪的事情,也不要主动请命。”
只一瞬,方临渊便低下头去,回禀道:“具体情况臣尚且不知,因此才将这些人证送入京城,请陛下做主处置。”
听到这话,鸿佑帝嗯了一声,语气中多了两分赞许:“爱卿此事做得很对。”
“多谢陛下夸奖。”方临渊低头道。
“既然如此,这些人就暂且先关押在城外。”便听鸿佑帝说道。“兖州饿死了这么多士兵,的确不得不查。爱卿做得极好,领了赏赐,便快些回府中好好歇息吧。”
方临渊松了一口气,行礼应声之后,退了出去。
鸿佑帝淡笑着目送着他离开,继而神色莫测地端起了桌上的茶盏,低头饮了一口。
“黄纬。”再放下茶盏时,他开口唤道。
立在一旁的太监当即上前,弓着身子应声:“陛下。”
“派人出宫,去召桑知辛来御书房见朕……”
说到这儿,鸿佑帝微微一顿。
后头的话,渐渐消失在了他逐渐拧起的眉心之中。
十来年了,他用桑知辛倒是用得惯了手。
清廉,贫穷,聪慧却又古板,本是极得他心意的臣子,却偏偏卷到了江南的那桩乌七八糟的事里。
即便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罚到桑知辛头上,却也看得出来,这些事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饶过他一回,却无法心无嫌隙地接着用他。
片刻,鸿佑帝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罢了,不召他。”他说道。“元鸿朗是不是回京了?”
“是,陛下,元大人两日之前回来的,早递了折子,说想见陛下。”黄纬在旁应声道。
“嗯,那就去,召元鸿朗入宫。”鸿佑帝说道。
——
方临渊刚回到侯府,就听下人来报,说有贵客来见,已在厅中等了些时日了。
“贵客?”方临渊想不到自己在京中还认识什么贵人。“哪位贵客?”
便见门上的护院说道:“回禀侯爷,是长公主殿下。”
方临渊微微一愣。
……那位寡居在府,深居简出的长公主赵玙?
她怎么会来,还指名要见他呢。
他自问跟长公主赵玙没什么交情,莫说交情,他回京快一年了都没见过她,连她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殿下等了多久了?”他问道。
上一篇:从夫郎赘婿到朝野重臣
下一篇:钓秋水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