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玉终于抓住机会大肆嘲笑赫连洲,他趴在赫连洲面前,凑到他脸前,笑嘻嘻地说:“真笨真笨,赫连洲真笨呀!”
他还把跳到他腿边的明月抱起来,举到赫连洲面前,拿腔拿调地说:“明月,你看他好笨呀!怎么会有连鲁班锁都不会玩的人呢?”
他用小兔爪子挠了挠赫连洲的手背。
赫连洲懒得搭理他,继续看文书。
林羡玉笑得累了,准备坐回到躺椅里,结果坐了空,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嗷”地叫了一声,赫连洲立即倾身过去,问他:“摔疼了?”
林羡玉嘴角往下撇,可怜巴巴地说:“屁股摔坏了。”
“坏了就坏了。”
林羡玉朝他伸手,“抱。”
赫连洲发现林羡玉的娇气是与日俱增的,而且他十分善于顺杆爬,只要赫连洲妥协一分,他就会立即卖十分的娇,赫连洲难以想象,林羡玉在自己家时是怎样的光景。
他要赫连洲抱他去躺椅上,赫连洲拒绝。
林羡玉又撒娇,赫连洲还是拒绝。
最后林羡玉朝他的靴子上踢了一脚,气鼓鼓地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扭头就去找阿南玩了。
赫连洲瞥了他一眼,忍着笑继续看文书。
快到正午时,桑荣过来给赫连洲送了一小袋籼粟。
赫连洲疑惑:“这是什么?”
桑荣回答道:“王爷,这是纥合乡的乡民送您的,朝廷发了口粮,乡民们每个人凑了一点,凑成这一小袋,他们托我转告您,纥合乡的世世代代都将记得您的恩德。”
赫连洲略有动容,接过布袋,说:“你们有心了,安民点进展如何?”
“帐子已经全搭起来了,家家户户也开始生火做饭,日子终于熬过去了。”
赫连洲点了点头,终于放心。
林羡玉和阿南相视一笑,小声说:“那真是太好了。”
桑荣离开后,林羡玉又凑过来,把手伸进布袋里,摸了摸籼粟,他从没见过。
这籼粟细长泛黄,看起来就不太好吃,不过对于灾民们来说,已经是天赐的礼物了。
“赫连洲,北境种不出稻米吗?”
“很难。”
“好像也不怎么能种出蔬菜,我在这里连白菜都吃不到,最多只能吃到韭菜和青萝卜。”
“北境风沙大,而且旱灾频繁。”
林羡玉想说“可以从祁国买”,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他歪着脑袋,幻想着未来某一天,他能推动祁国和北境通商,那他就能在北境吃到祁国的蔬菜和稻米,也能在祁国吃到北境的风干羊肉,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等以后他回到祁国了,还可以让爹娘尝一尝北境的乳茶乳粥,娘亲嗜甜,定会喜欢吃的,他还要再让赫连洲尝一尝恭远侯府的刘厨子最拿手的全鱼宴……
可是怎么才能推动两国通商呢?他连后院都出不去,如何才能办到?
这真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他长这么大还没动过这么复杂的脑筋。
赫连洲看他不说话,眼里又满是笑,便问:“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林羡玉朝他哼了一声,“才不是歪脑筋,是正脑筋,你这么笨的人才不会懂!”
萧总管送来甜瓜时,刚巧听到后一句,吓得脚下都踉跄了,本以为赫连洲会沉脸不愉,还想帮林羡玉回护两句,定睛一瞧,却发现赫连洲神色依旧,好像没听见一样。
又或者听见了,却全然不在意。
真是奇了怪了。
“王爷,天气慢慢热了,我帮您把橱子里的衣裳都换成薄的了。”
“好。”赫连洲忽然抬起头,穿过槐树的绿叶缝隙,看向高悬于空的烈日。
他想起太子说的话,七月流火。
他又看了一眼林羡玉,林羡玉正在和阿南一起逗小兔。不知说了什么,两个人齐齐笑起来,脸上挂着神采奕奕的笑容,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让他们心烦。
赫连洲想:实在不行,七月中旬他回一趟西帐营,以免让林羡玉发现异样。
正想着,林羡玉突然惊呼一声,他指着槐树说:“赫连洲,槐树开花了。”
他踩着石凳站起来,指了指枝头冒出的一朵小小的黄花说:“七月槐树开,槐花还能酿成槐花蜜,赫连洲你吃没吃过槐花蜜?”
赫连洲这辈子吃过的东西种类,大概比不上林羡玉一年吃的多。
他说:“没有。”
“待槐花全开了,我们就来采槐花,槐花还能做成槐花饼,或者糖渍槐花,把槐花焯水晒干,放在砂糖里炒啊炒,最后再淋上一层甜甜的蜂蜜,放在陶罐里,来年还能吃呢!”
赫连洲说:“馋嘴,就知道吃。”
林羡玉已经不和赫连洲争执口腹之欲是否为人之本性这件事。他盯着那株槐花,思量许久,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蓦然踮起脚,准备将那槐花连枝折了下来。
他个子不够高,两边没有支撑,石凳又滑,好不容易碰到槐花枝,两只手用力,将其折断,脚下却没了力气,身子一歪,就要摔倒,幸好赫连洲起身将他抱在怀里。
阿南吓得连忙跑上来,但这次赫连洲动作更快。
林羡玉惊魂未定,看到赫连洲的脸,便长舒了一口气,拍拍胸脯说:“幸好幸好。”
赫连洲一手托着林羡玉的后背,一手搂着他的腿弯,隔着祁国细纱般的布料,感受到林羡玉皮肤的温热和柔软。
他微微怔神,又迅速回过神,刚想责备,却见林羡玉又露出笑容,说:“北境的春天来得真迟,这时候祁国已经是夏天了,不过没关系,春天也很好,我开始习惯这里了。”
他将右手中的槐花枝递给赫连洲,笑意吟吟地说:“玉儿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第19章
槐树枝上的小花苞很快就蔫巴了, 成了一截枯枝,赫连洲将它放在桌案上。
他的桌案上摆满了林羡玉送他的东西,乱七八糟, 什么都有, 譬如一块很像鸟的石头、用明月和羌笛掉的兔毛搓成的毛球、还有林羡玉亲自雕刻的方形木陀螺……赫连洲有时候很想将这些无聊又占地方的东西扔掉,几番犹豫, 还是收进锦盒里,以后再扔。
六月飞逝而过。
和风拂过草原, 带来一阵清香。
渡马洲的灾民们已经在渡马洲以西的青鹘山草场安顿了下来, 赫连洲抽了个空前去视察, 离了老远都能看见袅袅炊烟。
桑荣笑着说:“没想到这次的渡马洲贪墨案处理得这么快, 不到两个月,流放的流放, 革职的革职,钱一半归国库一半给了灾民……再等几场甘霖,让受灾的土地恢复耕作, 老百姓的日子就能好过了。”
纳雷却叹气:“只是这次王爷公然得罪了太子,也不知道太子会不会怀恨在心, 再使出其他的计策对付王爷。”
“自然是怀恨在心的,太子最近一直在调整枢密院的人员,排除异己, 把好几位在百姓之中很有声望的官员调离了侍卫司和都察院,如此下去, 以后三法司里就全是太子的人了。”
赫连洲骑着马行在前头,看着草场上一排排的白色营帐, 始终没有说话。
纳雷问:“王爷,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一切照旧, 不必遮掩。”
赫连洲一向安之若素,纳雷和桑荣也不再忧虑,同声道:“是,卑职谨记。”
他们离开青鹘山,返回都城。
林羡玉发现,赫连洲近日时常晚归,即使早归,也一头扎进堂屋,说要处理军务。
林羡玉去找他玩,他也不怎么理睬。
好像有意避开林羡玉。
这让林羡玉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他现在没工夫思考这个问题,他快要自身难保了。
随着天气转暖,他愈发觉得口干舌燥,身体不适。就在昨日,他竟然流鼻血了!
当时他正在院子里看书,原本只是觉得嗓子干,刚坐起来就听见阿南一声惊呼。
“殿下!”
林羡玉疑惑,顺着阿南的目光,抹了一把自己鼻间,一低头,只见指尖满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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