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陵游来了他想回家去,楼远钧总会找这样或那样的借口不让他走。现在楼远钧不记得了,应当只需要说一声就好!
楼远钧本来没想到早上的事,瞥见江从鱼那明显透着快活和期待的神色,蓦地想到陵游说的那句“我给你做好等你回家”。
“你还不能走。”
楼远钧听到自己这么说。
江从鱼愣了愣,不解地问:“为什么?”
楼远钧说出口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不想放江从鱼回去见那个姓陵的。
“朕谁都不记得。”
楼远钧垂下眼睫,明明身量那么高大,愣是给人一种他非常脆弱的感觉。
“你就放朕一个人待着?”
江从鱼差点都以为楼远钧根本没忘记了,要不他怎么能这么自然地说出这种话?
只是他已经与楼远钧待了一整天,实在不想再留下来面对楼远钧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冷漠与疏离。
他又不是真的坚强到刀枪不入的程度,总得让他回家缓一缓不是吗?
思及自己和陵游有约在前,江从鱼狠了狠心拒绝道:“李伴伴他是在东宫时期就跟着你的,始终对你忠心耿耿;禁卫掌握在韩统领手里,那也是你的潜邸旧臣——你是认得他们的,有什么事吩咐他们去办就好。”
楼远钧盯着江从鱼问道:“你一定要回去吗?”
明明楼远钧的语气很平淡,江从鱼却莫名觉得自己要是敢答个“是”字,后果绝对会很严重。
楼远钧都不记得他了,总不会还吃陵游的醋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过江从鱼一向识时务得很,哪怕摸不清楼远钧的想法也不打算在这种情况下惹毛楼远钧。
现在可不是他能在楼远钧面前放肆撒野的时候了。
江从鱼麻溜说道:“我留下陪你!”
得了这么个回答,楼远钧也从刚才那种像是在挑拣着从哪里下嘴把江从鱼拆吞入腹的状态里抽离出来。
他不愿自己被这种毫无道理的欲念控制,强压下留住江从鱼的冲动说道:“不必了,既然你与别人有约,朕就不留你了。”
江从鱼闻言更摸不着头脑了,试探着起身说:“那臣告退了?”
楼远钧“嗯”地应了一声,目光转到了手中的奏折上,没再看江从鱼半眼。
江从鱼见他没有反悔,还真三步并两步地溜出勤政殿回翰林院去。
不知为啥总感觉此地不宜久留!
得赶紧溜之大吉!
江从鱼跑得干脆,自然没注意到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楼远钧几乎要把手里的奏折捏断。
第90章
“……事情就是这样。”
江从鱼吃了顿陵游为宽慰他而做的大餐,纳闷地跟陵游聊起楼远钧的不对劲之处。
按理来说,楼远钧应该已经把他们之间的事忘了个干干净净,没道理才这么一天的功夫又对他生出那样的念头来才是。
偏偏他总感觉楼远钧有时候看向他的眼神有问题……
陵游道:“恐怕是你自己不死心,总觉得人家就算忘了你也还能再喜欢上你。”
江从鱼气道:“我为什么要死心?”他这两天虽然偶尔会有些难过,但也不会就这么放弃他与楼远钧之间的感情。
陵游道:“那你怕什么,他对你还有那种想法不是正遂了你的意?”他瞥了江从鱼一眼,“当初你们是见了第几面的时候就睡一块来着?”
江从鱼:。
那可就快了,只见了两三回楼远钧就直接在他家留宿。只不过他们那时候就是抱着纯睡觉,而且每次见面都隔了一旬,是以他也没有觉得很快。
江从鱼道:“这不是一回事,那时候我们啥都没做。”
陵游冷笑:“之所以啥都没做,还不是因为他想哄你心甘情愿上当?也就你傻,才信他真没想对你做什么。”
江从鱼道:“是我自己愿意的!”
陵游懒得再和他分辨,往背后的靠枕上一趟,说道:“行行行,是你自己愿意的,那你还问我做什么?他又对你有意思了,你把自己洗洗干净给他送去吧。”
江从鱼不吱声了。
事情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可惜楼远钧当着面告诉他不想再继续这段关系,根本不愿意再和他亲近。
他这不是想从陵游这里再确认一下楼远钧是不是真的全忘光了,有没有可能还记得那么一点点。
陵游道:“如果这么想能让你开心的话,你就这么想着吧。”
江从鱼闷声道:“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安慰安慰我吗?”
陵游道:“我又是留在京师陪你,又是给你做菜,还不算安慰你?那你去换个会说好话的朋友。”
他凑近细看江从鱼有点红的眼眶。
“这样不是正好,就看看他没有压抑住本性的时候会怎么对你。”
这段感情他从一开始就不太看好,只是看江从鱼每天乐颠颠的,他也不好总是泼冷水。那不是讨人嫌吗?
既然江从鱼非要喜欢这么个人,那就借这次机会看看楼远钧本性里到底如何好了。
倘若对方在这种情况下都还能再一次爱上江从鱼,他便不再对他们之间的事说什么难听话了。
这谁还能拆散他们?
江从鱼知道陵游一向不看好他们,不由笃定地说道:“他肯定不会伤害我的。”
说是这么说,思及楼远钧白天偶尔看自己时那很不对劲的眼神,江从鱼还是心里发毛。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江从鱼自然知道楼远钧骨子里是怎么样一个人。
只是楼远钧平时很能克制,鲜少显现自己温柔表象下的另一面,只在床笫之上会泄露一二。
许是因为少了十年的记忆,楼远钧现在时不时会有藏不住的时候,说出的话也更冷硬伤人。
江从鱼早有心理准备,倒也不至于太过伤心,只是不清楚楼远钧到底是怎么个想法而已。
不管怎么样,这几天他都会先陪着楼远钧。至于别的事,总得等楼远钧真正把控住朝局再说。
陵游看了眼江从鱼,语气难得软和下来:“睡个好觉吧,别想那么多。”
江从鱼点头,洗漱过后就躺到床上补觉去了。
昨晚他没睡好,今晚得好好睡。
陵游独坐片刻,拎着一葫芦酒跃身上了屋顶,就着天边的月牙仰头喝了几口酒。接着他就躺在上头吹着初冬的寒风,似醉又似醒。
皇家能有什么好东西?
皇室里头没一个好人。
楼远钧难道能是个好的吗?
翌日江从鱼早早进宫,给楼远钧讲立冬宴请外戚及勋贵的事。
这些家伙平时躲懒不来上朝,楼远钧见不到他们的面,所以他们提前安排了这场立冬宴把外戚及勋贵聚集起来认认脸。
楼远钧记性好得很,见过一面便能记住了。
处理完这天要解决的政务后,江从鱼就拿着名册给楼远钧讲起这些年外戚和勋贵的变化来。
说起来当初还是楼远钧把这些事一点点掰碎了讲给他听的。
现在倒是换他来讲了。
江从鱼意识到这一点,嘴巴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楼远钧见江从鱼久久没有往下讲,侧头往坐在自己近前的江从鱼看去。
他看到了江从鱼微微失神,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事。
那好看的唇角不自觉地向下弯着,颊上的酒窝也隐而不显。
楼远钧很不喜欢江从鱼这模样,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喜欢。
他把这种情绪归结为不满江从鱼在自己面前走神,不悦地说道:“你在想什么?”
江从鱼猛地回过神来,对上了楼远钧过分锐利的视线。
他老实说道:“我在想我刚入京时什么都不懂,是你耐心地把这些东西讲给我听,要不然我哪里知道这么多?”
楼远钧还是盯着江从鱼。
江从鱼说的事他不记得了,无从分辨其中真假,倒觉得是江从鱼在讲述他与旁人如何亲密无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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