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韫回神,说:“好个机灵小子,我什么都没说,你也能明白我的意思,翠尾没有白教你。”
是观到底还年轻,又远不如檀韫沉静,被夸得嘿嘿一笑,扭捏地晃着胳膊,说:“我见您不让长随们守着偏殿,刘秧又从里头连滚带爬地出来,便猜测您是要钓鱼,反正我哪怕猜错了,也只是白跑一趟。”
“不错,做得对。”檀韫不吝夸赞,而后说,“有的时候,活人是要比死人有用。”
是观点点头,突然抬手指了下檀韫的脸,“小爷,您的脸怎么红红的?”
檀韫摸了摸脸,没有说话。
是观见状惊跳起来,压着嗓子说:“您和世子竟然敢在乾和宫私/会?!”
“……年纪小,心却脏。”檀韫敲他脑袋,“少学翠尾,整天看那些污言秽语的话本子。”
是观不敢说您也看啊,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说:“我也是担心您嘛!虽然陛下向来待您宠爱宽和,但在乾和宫做那种事儿,还是太出格了,陛下知道了,肯定要罚您。”
檀韫说:“……到底是谁给你灌输了我和世子单独相处就要做那种事的念头?”
“您别想瞒我。”是观摩挲下巴,“世子也经常来宫里见您,堂堂世子当起了送餐饭的闲汉,而您不但不阻止,还和世子越走越近,显然是有了私情。两个有私情的人关起门来单独相处,做那种事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是正常,可不一定待在一起就只能做那种事。”檀韫反驳,“我们一起吃西瓜,不可以吗?再说了,”他垂下眼,“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
“啊?敢情您二位是心照不宣,还没戳破呢?我可没胡说,就您二位站在一起那种自然亲昵的氛围,还有世子爷看您那眼神,您看世子爷那眼神,说您二位没事儿,鬼都不信。”是观振振道。
眼神,檀韫指尖微蜷,问:“我看世子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这个嘛,是观回想着,“嗯……有时专注,有时愣神,有时恼,有时笑,有时还特别像话本子里写的,含娇带嗔,欲迎还拒。至于世子,”他揶揄道,“那个没出息的,只要有您在,目光就只会粘在您身上,您不用故意诱/惑,他已经如立玄境,魂魄离体了。”
檀韫:“……你这样说世子爷,小心他知道了,收拾你。”
“我是看出来了,世子爱屋及乌,对我都分外客气,估计是怕我在您跟前给他穿小鞋。不过容我提醒一句,您还是要小心世子。”是观小声说,“有时候世子看您的眼神真的挺吓人的,他要是能吃人肉,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您生吞活剥了。”
傅濯枝这两日确实愈发显露本性了,那种温顺乖巧亲和逐渐弱化,变作进攻的直接和强势,眼神中总会不受控制地透露出侵略和压迫。
但出乎意外的,檀韫并不反感。
第53章 暗嫉妒
澄明殿中, 傅恩穿一身素缟,坐在小几前抄写佛经。
“殿下。”如海提着茶壶走到小几前,轻声说, “您都坐了半日了, 休息一会儿,喝口茶吧。”
“搁下吧。”傅恩说, “我心不静。”
“天恩浩荡,娘娘已经入土为安,往生极乐,您从幽巷出来了, 且陛下态度温和, 您该高兴才是啊。”如海说。
傅恩停笔, 如海连忙给他倒茶。
他说:“可这么多天了,陛下也没有召见我。”
“查贪案虽然已经接近尾声,但小皇孙没了, 宫中人心惶惶,太后娘娘凤体抱恙, 陛下定然跟着忧心, 一时忽略这里也在情理之中。”如海宽慰道。
“太后凤体抱恙?”傅恩侧目, “出什么事了?”
“今日朝会,宋阁老以及一众臣工长跪不起、极力上书处死梅愈,陛下已经降旨了。”如海说,“太后娘娘因为小皇孙被害焦心难眠,昨夜竟然寻死,说要随孙儿去, 幸好被郑公公救下,今日又得知这一消息, 因此病倒了。”
傅恩若有所思,“是病倒了,还是被软禁了?”
“不知,但今日林院使进出慈安宫好几次了,陛下也去了一次,但没入内,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便回了。”如海说,“慈安宫还是由锦衣卫和缉事厂守着,今日除了林院使,也就只有负责查探此事的傅世子进去过一次。”
“傅世子……”傅恩脑海中又浮现出之前傅濯枝看向自己的眼神,幽深不明,似有恶意,但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傅世子,更莫说得罪。
如海见他眉眼晦暗,安慰道:“奴婢听说今日有大臣上奏为您封王,陛下并未否认,说是要择定封号。等您成了王爷,自然无需忌惮傅世子。”
“天真。”傅恩摇头,“珉王是王爷,还是与陛下相处了二十年的兄弟,傅世子不也敢当街打他?陛下虽然安抚了珉王,但并未惩处傅世子,这就说明在陛下心中,傅世子的份量远远高于珉王。我哪怕封王,也只是名义上的尊贵,傅世子却不同,他原本就凭借先帝与陛下的宠爱、北境的保护高高在上,如今更是到了刑部,有了正经的差事。”
“说起这桩事,傅世子直接去刑部挂衔,宋阁老竟然没有反对?”如海说。
傅恩说:“宋阁老虽然忠正,但不古板守旧,有文人风骨,却无迂腐之气,虽然没有门生学生,却很看重年轻一辈的臣工。傅世子是元明先生的学生,又是英国公的外孙,他不会轻视,且陛下此时提拔傅世子,是意图在朝堂上让傅姓人立足,宋阁老没理由反对。”
“傅世子有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背后更有北境,如今还任职刑部,陛下难道不担心他……”如海小声说,“行谋逆之举吗?”
“你瞧檀监事就知道了。”傅恩说,“檀监事与陛下一起长大,可以说有携手并肩的情谊,但那些年的日子到底不好过,檀监事见证了天子登基前的所有不堪,知道天子的心中隐秘,待天子登基,哪怕要除掉他,也是人之常情,可是陛下没有。不仅没有,还委以重任。秉笔戴泱嚣张跋扈,多次御前失仪,陛下也没有罚他,还让他掌了北镇抚司,为什么?因为他们能办事,也忠心,陛下心如明镜,还分外敢用人。”
正说着,外头有人来了,说:“九公子,御前来人了。”
傅恩立刻从榻上起身,说:“请进。”
启明进入殿中,俯身道:“奴婢给惠王殿下请安。”
“慧……王?”傅恩怔道,“公公此话何意?”
“您是陛下的兄弟,可不就要以亲王相称吗?”启明直起腰,笑眯眯地说,“奴婢来之前啊,陛下请傅世子与檀监事一同商议,给您择了‘惠’字作封号,惠者,和而不流,是个有福气的好字呢。只是要委屈殿下几日,如今宫中正在办丧事,需得等到丧事之后,再请礼部操持相关事宜。且王府未建,京城也没有合适的府邸可以重修,殿下只能先住在此处,晚些时候,内廷会送一批侍奉的宫人过来,殿下若有任何短缺,只管差遣。”
他看向泪盈盈的如海,说:“你既然是自小跟着殿下的,那从今儿起,你就是澄明殿的管事太监了,牙牌袍服等晚些时候都会送到。如海公公,往后可要更加尽心地侍奉殿下。”
“是……奴婢遵旨。”如海跪地磕头,“叩谢圣恩!”
傅恩沉默一瞬,撩袍跪地,磕头道:“臣弟叩谢圣恩。”
“殿下请起。”启明俯身扶起他,又说,“这个月有中秋宫宴,届时陛下将宴请臣工及家眷,殿下也要入席,您若有什么不能或不喜的吃食,可让人告知内廷。”
傅恩点头,说:“多谢公公提醒。”
“您是主子,跟奴婢道谢,奴婢要折寿的。”启明又说,“话已带到,殿下若无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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