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一脸色变了变,忙急急拱手,“老,老爷,我说实话,但是,求老爷不要责罚曹兵大人!若是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跟曹兵有什么关系?林三春转了转手里的雨伞,故作冷哼一声,“说!”
“是,是这样的,幽山的规矩,孕妇和孩子都是不责罚的。”孙太一低声说着,“曹兵大人也是按照规矩办事,他不是故意不责罚她们的。”
林三春摸了摸下巴,曹兵?那个看似憨憨的男人?嗯,有意思。
“起来吧。这事我知道了,你在这里多久了?”林三春说着,抬手示意孙太一站起来。
“回老爷的话,已经快八年了。”孙太一小声说着。
林三春点头应了一声,“你跟阿财拿执笔,把御寒的药方写下来,你要记得,要实用的,适合这里的人的,这雪太大了。”
“是。”孙太一低声应着。
林三春就慢步走向女牢房。
孙太一看着林三春的背影,那穿着的青色束袖袍服是上好的布料,披着的披风是最保暖的貂毛披风,脚上的鞋也是难得的蚕丝织成的鞋……他虽然八年没有去过外头了,但是这位新来的老爷必定是出生富贵。
此前他们都暗中猜测过,让他们打扫牢房,开窗,又给他们吃肉的老爷应该是什么样的,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金尊玉贵的,俊秀挺直的青年……
林三春慢步从1号牢房开始一个一个的看了过去,大部分的女犯人都有些瑟缩的躲在里头,也有些女犯人怯怯的看着他,然后……
林三春停住脚步,看向10号牢房,这女犯人背后的……是一个孩子?
林三春走近了两步,那女犯人立即将约莫三岁左右的孩子塞到自己背后,警惕的凶狠的盯着他。
林三春默然,撑着雨伞,退了两步,瞄了眼挂在门口的号牌:10号,郑明月
林三春盯着这个10号门牌,想了想,解下自己的披风,从栏杆里塞进去,指了指女犯背后的瑟缩的孩子,就转身缩了缩脖子走了。
女犯人迟疑的一点点的将栏杆口的披风拉了过来,摸了摸,是上好的布料,女犯人将披风抖开,披在自己孩子身上,孩子缩了缩,似乎有些惊奇,靠着自己的娘亲,将披风努力拉开,将自己的娘亲努力的罩着。
女犯人目光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一路抖着快步走回了荆棘镇,还没有到司监所,就看到曹兵匆匆过来了。
“老,老爷,我——”曹兵结结巴巴的开口。
“我什么!进去说话!冻死人啦!”林三春吸吸鼻子,转身冲入了司监所。
司监所里,林大福已经在等候了。
见林三春抖索的样子,立即将备好的暖炉塞了过去,又将一碗姜汤塞了过去。
“公子,你的披风呢?”林大福小声问着。
“女牢房里有个小孩。”林三春后头的话没有说。
但是一旁的林大福和曹兵都知道那披风去哪了……
林大福无奈,公子果然真是……唉。
曹兵就有些震惊和意外了,那披风看着可贵了!
喝完姜汤的林三春舒服多了,看向曹兵,直接开口说道,“接下来你会很忙,两件事,第一,将幽山所有的牢房加固,以防接下来的大雪崩塌,需要的材料你跟阿福和何老才商量,第二件事,人手肯定不够,我已经让阿财挑了三个人出来先行除雪了,你现在去,给阿财搭把手,在天黑之前,要将所有的牢房都检查一下,尽量能怎么暂时加固就加固,至少要过了今晚!”
说到这里,林三春神色带着几分冷凝的开口,“若是有人被雪压死了,我唯你是问!”
曹兵一个激灵,忙躬身拱手应下。
事情有点急,林大福只能再次强调自家公子千万要保暖!不要跑出去啦!这些事他们都能搞定怎样怎样的……然后就被林三春翻着白眼赶走了!
*****
司监所的后院的一间小院落里。
孙太一已经提前被带回来诊治孕妇了。
林澜站在厢房里,依然面无表情的脸,孙太一给昏沉的三个月的孕妇扎针,扎针完毕,林澜上前,拿着一条小布条给三个月的孕妇系上。
孙太一愣了一下,看了眼那小布条,小布条上写着:26号,裴氏云霞
“林护卫,这是什么意思?”孙太一小心翼翼的问着。
“标记,这样方便你医治。”林澜平静说着。
孙太一,“……”四个病人而已,他不用这个也是可以的……不过,这个法子倒是挺有意思的。
“林护卫以前也是这样标记的?”孙太一小声问着。
“公子以前做县太爷的时候,曾经爆发过一次瘟疫,病人很多,公子就用这个方法标记病人,方便大夫医治。”林澜说着,抬手指向门口,“还有三个。孙大夫你快点。”
孙太一愣了愣,忙拿起来到司监所后得到的药箱子跟上,他心头有些激荡,好久,没有人唤他大夫了,还有这个药箱子……
*****
司监所前堂,林三春喝着热茶,翻着手里的册子,一边问着下头的冯典,“嗯,所以这三个孕妇都是裴家的?”
“是的。裴家被判满门抄斩,按照惯例,尚未弱冠的男丁和孕妇都是判终生监禁!”冯典低声说着。
“他们是三个月前来的,老太太呢?”林三春低头看着手里的册子,哦,裴家是私下养兵,居心不良啊,所以就满门都死了?唉,也不是,还活着三个孕妇和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是特赏的恩典。”冯典小声说着。
恩典?恩典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然后看着自己的孙子只能在幽山长大?
“裴氏的小孩子一个都没有了?”林三春继续问着。
“还有一个,按照规矩在女牢那里,和老太太关一起的。”冯典低声说着。
林三春合上手里的册子,看向冯典,“在女牢里的小孩子一共有几个?”
“一共有七个。本来是有八个的,两个月前死了一个。”冯典小声说着,带着几分犹疑的看向林三春,“老爷,这里头三个女娃娃,四个男娃娃。您看,是要……”
“你去,把他们都带到司监所的小院子里,这几日大雪,就暂且留在这里。”林三春说着,站起身,走到前堂门口,看着纷纷扬扬大雪,想到幽山山谷里的天牢和重牢,就开口说着,“你和曹兵办完事后就去天牢那里看看,带上厚厚的被褥和孙太一熬制的药,对了,带上几碗姜汤,分发给牢里的犯人。”
“是。”冯典恭敬应着,看着林三春在雪色下的俊秀白皙的侧脸,忍不住小声说着,“老爷,其实……每年大雪都是要死几个的……”能熬过去是命大,熬不过去了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啊。
林三春侧头看向冯典,似笑非笑的开口,“你管我啊?”
冯典脸色微微一变,忙躬身拱手,“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老爷我做事,就是图两个字——高兴。我高兴这么做就这么做!哼!”林三春说着,冷哼一声,扬手,“快点去办事!”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小的这就去!”冯典说着,急急往后退着。
待冯典离开,林三春回到书案后头,翻着册子,单手托腮,闷闷的,他就是固执的要做他自己——死性不改的那种!
哪怕是封锁记忆长到了弱冠成年,在没有记忆的那十六年里,他还是他,压根没有变过!唉,只能说他就是这样啦!
林三春翻起册子,继续看了起来,澜澜不爱说话,做事却是细心得很,这里头的个人才艺都记载得很好,哎,也有会画画的女犯啊。哦,看看还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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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夜色泛起,大雪依然飘扬。
幽山山谷的入口处,冯典剁了剁脚,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曹兵匆匆赶来,背上背着厚厚的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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