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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骨(宫廷)(109)

作者:晏池池池池 时间:2018-08-06 21:35:25 标签:强强 悬疑推理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梁策一入院门就注意到了,掌灯的小厮走在身旁,梁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过地面沙地,像是心里的某种猜测被映证一般,他心下更为得意了。
  “相爷今日造访是为何事?”陆未鸣问道。
  “不过是听说了小侯爷在陆郎君这里落脚,遂来关切一下。”梁策的目光则转向了陆岐,亲切道,“不知今日见的场面可合小侯爷您的心意?老夫听说小侯爷想见信陵主,这才费心安排下来的。”
  陆岐闻声抿了抿嘴,却在心底冷哼了一声,他自是不惯羡之那看人说话的本事,遂翻了白眼。
  “梁相没有别的要说了?”
  “老夫还以为以谢佞对您的教养,怎么你也该对老夫说一声谢。”
  “嗬,那梁相就想想吧,如今不是说我的父亲是陆慎成吗?”陆岐看了一眼陆未鸣,回怼道,“可惜他没教过我如何待人接物。”
  不得不说羡之今天在刑部大牢里被他听见的话确实一直在他耳边萦绕着。羡之和观之所说的字字句句,无疑都在昭示着他一直引以为傲的那个父亲,就是那个史书里载着的恶贯满盈,弑友杀亲的佞人。
  “小侯爷可说笑了。”陆岐话音落,陆未鸣的脸色瞬间变得不那么友善了,梁策瞬间打起了哈哈。
  小厮端来新茶,这才让陆未鸣换了神色,将话题转开来:“不知道这观之小殿下,您可有想法?”
  “陆郎君着急了?”梁策将茶盏置于一旁,“活不了多久了,这就要看观之的态度了。”
  陆岐似乎听出了些梁策的潜台词,他故作不羁地举杯来尝,一边尝茶,一边说道:“观之知道你们多少事?”
  陆岐的话一问来,对座二人瞬间沉默了,各自犹豫了会儿,才见陆未鸣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不过无妨,小侯爷只要肯来,我们许给观之小殿下的,也一样可以许给小侯爷。”梁策凑近了点道,“到底您也是皇家的子嗣。”
  陆岐咽下了心头想啐面前人一口的想法,冷眼道:“梁相想许给我什么?”
  “那看小侯爷想要什么了。”梁策脸上堆满笑容。
  陆岐冷哼一声,将茶盏放回了原位,没有说应与不应的话。
  梁策看着他这幅姿态,气定神闲地开口道:“小侯爷可以慢慢考虑,毕竟小侯爷虽在扶风生长多年,但现在才算见到真正的扶风。后面的惊喜还多着,小侯爷大可以等考虑好了,来梁府找老夫。”
  梁策将茶盏端了起来,也意思意思地呷了一口,语重心长地道:“扶风这吃骨头的地儿,是真没几个手下干净的。”
  陆岐听见他这话,不禁生了疑,梁策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平白无故说出这样的话,而下一刻陆岐就懂了为何梁策说的如此语重心长,大概就是就是下一句的意味深长。
  “谢无陵干净不了,你的信陵主……”梁策故意啧了啧声。
  陆岐听见了“信陵主”三字,眉宇间骤来的乌云更浓了,他将茶盏一推,准备起身离去。
  谁知梁策却对他的小动作视若罔闻,反是问向了陆未鸣:“不知陆夫人今日怎的不现身?可是身体不适?”
  陆岐听他这般说道,也想听个后续,遂又安分下来。而对座的陆未鸣不知他是明知故问,闻言顿时蔫了声,敷衍道:“出去了。”
  梁策的眼神微动,试探道:“这夜里,夫人在外,许是不安全,陆郎君也不担忧?”
  “我……”陆未鸣一摆手道,“随她。她本是姑臧的将军,出不了什么事的。”
  “那可不好说。”
  “梁丞何出此言?”
  “老夫今日听羡之说这昭行的人在寻她,似是她惹上了昭行的案子。”梁策故意顿了顿,假意提点道,“昭行的人你该是知道的,遇着了不顺从的就是格杀,任是当初的谢小先生也管不了,压不住的。”
  梁策点到为止,他看着他话落时陆未鸣悄悄攒紧的拳头,又偏头问道:“她怎的惹上昭行了?”
  陆未鸣心里虽仍攒着怒,但叫梁策这样一说,担忧自然也跟着牵出来了,一时许多情绪都涌了出来,扯得他有些心烦。
  “谁知道呢,许是因为之前去了次居衡。”
  梁策的目光偷偷瞥了眼还在旁听的陆岐,又故意引导道:“居衡不是羡之的园子?怎会跟昭行寻人搭上了干系?”
  陆未鸣一时气急,那心头就猝不及防地给自己找了个答案:“那谁知呢,贼喊捉贼也说不定呢。”说着他一拍桌子,为自己嘴里蹦出来的这个想法吃了一惊,又不得不说没有比这更好的解释。他继续道:“他们昭行的人都擅这种,况这信陵主跟昭行本就有沾染。陆岐是知道的。”
  梁相的目光这才正大光明地移过去看向陆岐。陆岐没想到陆未鸣会这般问来,他仓皇地把目光转开,抿了抿嘴,才开口道:
  “说完了?说完了我便歇了”
  陆岐边说边起身,所幸梁相并没有为难的他的意思,也就是端了茶盏,说了句“老夫在府上候着小侯爷”的话,就放他走了。
  陆岐见状,仍是冷哼一声,由一旁候着的陆未鸣的心腹领去落脚的厢房。
  归了屋的陆岐自己宽衣解带爬上了床榻。阖上眼却久久未入睡,观之的话仍然在他耳畔回绕着。
  “那陆岐呢,他不是你放在心头的人。谢无陵亲自逼死了他母亲的命,又让他父亲死于塞北,让他家不成家。”
  “你们这些人啊,本就如此,手下藏着肮脏的人头,却要把自己说的光明磊落。”
  陆岐默默红了眼眶,其实这些腌臜事,他多多少少猜过,只是从未往心里放过,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这些事会牵扯到他自己身上。观之说的这几句,羡之一句也没有反驳过,就是说谢无陵是做过陆未鸣所说的事。
  而他却在认那要了他父母亲命的人做了这十多年的父亲,还在他罪有应得的时候,难过、愧疚了这么久。
  至于羡之,他自始至终相信过的人,却从来没告诉过他这些事,有些事不是从亲近的人嘴里听来,而是从不熟的人嘴里听来,总是会让人不是滋味。
  陆岐解释不了他心头的那种酸楚滋味,心里只有拿这样的想法当借口,他有时甚至都解释不了自己对羡之的想法是什么,便是平常羡之对别的侍婢笑来,却对自己不温不火,自己心里都有不寻常的滋味,更何况是今时,关乎这出身的大事。
  陆岐咬着被衾,小声地怨了一句:“明明他都知道,却不告诉我。明明……”
  他有太多的“明明”想怪来,最后却在想起那归还的一枚环珮时,都咽住了。他翻身起来,在自己的衣兜里寻着那枚环珮,里外摸索了很久,只差没将衣服剪开来。
  他有些颓然地坐在了床榻上,才蓦地回想起,他当时气急了,才想将环珮还给羡之,现在想来悔意顿生,他双手捧脸,呜咽出声。
  而陆岐心心念念的羡之确还没时间沉沦在环珮的事上。
  谢陵在杏林里,待他到来时,给了他一份清单,那份清单上是谢陵所能回想起的惠玄当时去过的地方。
  他抬眸正看到谢陵的唇是沾了新血的殷红色,皱了眉头,方要问出声,便被谢陵提前抢白道:“那么多处地,你以为惠玄会在何处留下东西。”
  羡之这才低头看来,无非是扶风的大小寺庙。只有一处不同,他指去。
  “这不是外宫祠堂?”
  “嗯。其他几处寺庙昭行其实都派人走过了,只有这处祠堂,昭行的人是进不去的。能进去的,只有……”
  “只有父皇,母后,我授意的人。”羡之接话道,“我去看看。”
  谢陵抬眼看向了羡之,几次欲言又止,眉间的担忧色却没少去。
  羡之大概知道他的担忧是为何,才补充道:“我想去看看,之前……陆岐在那待过。而且我不想停下来。”
  “早点回来,莫在那处流连太久。”谢陵叮嘱道。
  夏日的月在清朗的夜空里,总会更皎皎。
  月色入居衡,羡之踏着月色离开了园子,但这月没明亮多久,就叫薄云浮来,似替它蒙了层翳一般。
  羡之一人从居衡骑马赶到外宫,祠堂里侍奉的沙弥仍在祠堂门下打着盹。听到了门外传来的人声,他迷迷糊糊地挣了眼,想着这处本是禁地,一般人进不来,又安心地把眼闭上了,只是眼还没闭牢,就听着这门叫人推开,他慌忙揉了揉眼睛,大抵是没想到羡之会在这个时候来,他慌忙取了灯笼,跑过青石小径去迎人。
  羡之是被他领着走过祠堂来内室的,内室还保持着原来陆岐走之前的狼藉模样,是陆岐当时特地拉他到一边悄悄吩咐的
  “小侯爷说,若是您未来,这处就不要复原。说您来了,自然知道怎么做。”
  羡之皱了皱眉,摇摇手,示意小沙弥先下去。小沙弥诺诺应了便离开内室,走之前还不忘替羡之拉好祠堂到内室间的那一方帘。
  待小沙弥的声响消去,羡之才开始动作,他拿着烛台,扫过了这一处内室,周遭所有地方都是整洁的,唯一狼藉的便只有一排书架,那一排书架的书四散开来。书架下堆着的最多,像是被人刨下来的一般。
  羡之走到了这书架下,看着这散落在一处的书,有三四本是一翻开压着的。
  羡之将烛台摆在书架上,眼里却蓦地聚了笑意来,他抬手去拾那几本书,然后顺着那翻开的书下的那一本书所对着的方向看去——是正对着的内室案台上的佛龛。
  羡之勾了嘴角,端了烛台去那佛龛,佛龛上的尘埃并未均匀分布,是之前被人打开过的模样,尽管小心翼翼复原了,但总还是有差别,羡之却不禁低声道:“还是笨手笨脚的。”
  他抬手拿那佛龛盒子,按着记忆里谢无陵教的解昭行玲珑盒的方式开了这盒子。盒子里放着的是一本册子,羡之翻开来,看到了被划掉的京畿瓷窑。
  他的眼眶却蓦地红了,眼里蓄着的泪拦不住地落了一滴在自己掌书的手背。叫泪烫了手,他才有所觉,抽了手胡乱抹了泪,眼底里的欣慰却是藏不住的。
  陆岐,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那个渐渐成了他的珍宝的人,现在真的让他找不到借口去放开他。
  只这一刻,羡之将他和陆岐共同发现的这本书册捧在手中,好像捧着一段可期的未来,一段陆岐能和他并肩的未来。


第114章 梁策之局
  夏夜虫声新,随清风脉脉,透过窗纱来。一二小萤翻飞,撞向灯烛火热里。说来也是一阵热闹,只这热闹太小,少入人眼。
  谢陵坐于案前,执了一根小木棒,轻扒了一只扑火的小蚊叫烛上火焰烧焦的尸体,还一边吩咐着:“这事办的小心些,别叫他父子二人知道了。”
  那跪于厅中的黑衣人合十了手,做了佛礼,应下了。
  “去吧。早些吩咐完,早些歇下。”
  那黑衣人应声起身,推门退了出去,谢陵见他走后,又从袖中捞出了一方小笺,小笺的字迹是谢无陵自己,而内容却和昭行送来的惠玄的那方小笺的内容一致。
  谢陵将这一方小笺放在了烛台跳动的火焰上,引了火来,见火舌舔舐纸条快过半了,便将纸条丢在一旁闲置着的笔洗里,直到它烧作了灰烬,谢陵才将灯烛吹灭,独自趁着照进屋里的月光往寝榻去。
  外宫祠堂外,羡之将那本册子放妥帖后,让侍奉祠堂的小僧记得将内室打扫好,这才骑上了自己来时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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