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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骨(36)

作者:谢榭榭 时间:2019-07-21 12:56:46 标签:破镜重圆 架空 年上 竹马竹马 名门望族

    贴身的宫女跪在她的脚边磕头:“娘娘,别听别看了,回屋里头去吧,奴婢求您了,求您!”
    “我没事。”
    高高宫墙里,漫漫十几春夏秋冬,她所做的,兴许只有那柄老宫灯最清楚。
    那一日,大越开朝史无前例,金銮殿外文武百官脱帽跪于金銮殿外,长陵皇城外百姓同跪请命,整个突然响起前所未有的轰动之声。
    那一天,从金銮殿的门槛扫到大雍门,跪的浩浩荡荡。
    上到丞相,下到守门将,他们脱下翎帽,将罪状高举,对着金銮殿里大喊明义。
    天子被重重将门关上隔绝外面滔天响的声音,被群臣万民背弃,众叛亲离,他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空无一人的金銮殿,天子仰望高台,然后独登高殿,哪怕天下骂他昏纣无道,纵然背负千古骂名,今日哪怕镇坐龙椅之上守着身后那个小小一个钟粹宫。
    于是群臣指责万民鼎沸之时,宁皇贵妃来了,没有半点狼狈的容色,端庄沉稳,长裙越过群臣,她让佟江禄推开金銮殿的门。
    她站在对峙的君与臣之间,身后是臣,眼前是君,她和他之间隔了整整一个金銮殿。
    看到她来,天子慌忙站起,瞪大眼睛,生平第一次对她厉色:“谁让你来的!”
    “回去!”
    “来人!把皇贵妃带回去。”
    坐下四处已经没有侍卫,外头的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听从他,众叛亲离,孤家寡人。
    她看着他,看着她的帝王颤颤巍巍跌回龙椅。
    她隔着偌大一个金銮殿深深望着他。
    相钰那个孩子真的长的很像他,那样的眉,那样的目,她常常想,如果那个孩子也是她的亲儿多好,如果也能和相容一样和她血脉相连能有多好。
    “我信你。那你信我吗?”
    殿上,殿下,他望见她的眼神,突然一瞬好像懂得什么,骇地脸上血色霎时退尽,
    她又问了一次:“你信我吗?”
    天子嘴唇颤颤。
    他怎会不信!他信,可却不敢给她答案……
    一份绝笔书信,薄薄一张旧纸,寥寥百余字。
    信至最后 ,相容的手无力垂落,信从手中滑落,落于火盆扬起一簇火星。
    扶着桌,扶着墙,飘飘晃晃撑到门前伸手将门推开,北风呼啸而来,相容大氅之下一把单薄骨,如果不是扶住门框好似一阵风都承受不住。
    “王爷,您怎么了?”
    “王爷!”
    看见相容大变的脸色,守在门外的奴仆一阵惊声问询,相容置若罔闻,他目光寒凉的望着满天大雪:“传我的命令——”
    “天下每一位盛德的君王,手捏十方疆土,袖下万川江河,他的身后本应该百官拥戴,万民贺声,一代帝王本该是这样的样子。”   
    “我无法想象坐在那把龙椅的他该是怎样的心情,那些声音不绝于耳,他必须听着,金銮殿外全是他的肱股之臣左膀右臂,何至于此,他是天子是帝王!”
    “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冬雪融化,可惜啊,今年看不到梨花树开了……”
    宁府,哑巴老仆端着热茶正去往书房,通往整个宁宅最荒芜的院子的长廊,因鲜有人踏足,所以连灯都不会点,老仆人脚步越发快了,通过长廊,脚下忽然停下来,疑心又左右看了看。
    没人啊……
    这样的风雪夜,老仆人心里毛毛地,手里托盘中的热茶的雾水从茶盖的缝隙透出来,要快些了,不能让客人久等。
    破旧的废弃悬灯被风吹的吱呀吱呀在耳朵里不断放大……
    黑夜里的杀手无影无踪,在人最松懈的时候,了无生息地,一条勒绳勾你的脖子将整个人都往后拖拽,手里的瓷杯哐当碎在地上,热茶被冷风吹了个冰凉,夜里,还能听到号号风雪声还有打更人的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呜,呜呜……”老仆的双手拼命抓住勒在脖子上的绳子,想要扯开来,迫切的渴求的要喘出一口气,可是背后的杀手却越收越紧,勒紧再勒紧,一圈红印都被磨了出来,“呜呜呜呜!”
    瞪大的眼睛,挣扎的双手,心肺里的气越来越少,憋的人脸色变成紫红,气血全部涌上来气息一口都进出不得,杀手狠下杀意,咬牙,手上用力一绞,哑巴老仆连救命都叫不出口,就这样瞪着眼睛栽下了头,气绝身亡,死不瞑目。
    老仆身躯跌落时,指甲刮在相容的手背上一路刮下去,然后垂落地面。
    长长一道刮痕,像是刮在的心口上,疼到许久都恍不过来神。
    暗影低了声,“王爷,我们来吧……”
    “我要清清楚楚亲眼见个明白!”
    顺着老奴仆临死前指的方向,相容走到宁族最里宅,荒芜院子里,下着雪,可是这样无人踏足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脚印。
    吱呀,门从里面被推开,出来三个人。
    好在附近有颗粗壮的树,相容立马躲了起来,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记得将脑袋悬在裤腰带上去做事情,像上次那样事情我们不希望看到第二次。”将蓑帽戴在头上,又将帽沿压下来遮住半边脸,相容躲在角落看不清这个人的脸,但是却能看到男人戴帽时手背上烈鹰的图腾, 还能看清楚的,就是送这个陌生男人出来的宁怀禹和他的奴仆。
    “快走吧,风雪大了就难出去了。”宁怀禹沉着脸,脸色并不好
    魁梧的男人看着宁怀禹,冷哼一句,“大越人。呵……”
    面对这个人的嘲讽,宁怀禹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着。
    魁梧的男子的转身踏雪离去,武功高强,飞檐走壁,掂足正要越过府墙的时候,只听利器破空的声音,随即魁梧的男人轰隆倒在冰冷的雪中,匕首从后面射中他的要害,身躯之下鲜红的血液浸泡在冰雪里,然后蔓延开来。
    呵,乌奴人。
    那边,是宁怀禹才落下的手,他的手中还剩了一把匕首,宁怀禹瞧都懒得瞧一眼,只将匕首交给了身边的奴仆,奴仆领会到了宁怀禹的意思,
    “宁怀禹,你……”男人艰难的伸手抓紧奴仆的衣,“你居然……”
    “若你对我家公子客气点,公子兴许能放你回乌奴。”走过去,奴仆眼都不眨一下,熟练的握着匕首朝乌奴人的心口捅了下去。
    鲜血溅在奴仆的手上,奴仆赶紧松了手,看着手上的血,厌弃的咦了一声,抓了一把地上的雪赶紧搓了搓手,弄干净后跑回了宁怀禹身边,“公子,毕竟乌奴那边……”
    “死了一个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可对他们来说长陵城的宁族可只有一个,乌奴人不敢。”宁怀禹边往屋子走,边吩咐道,“把尸体处理干净,将布防图略作改动后再快马送到边境去,乌奴人奸诈,我们总要留些东西在手里。”
    正转身要往里面走,那边的大树却突然发出一阵响,堆积在枝丫上的白雪哗啦啦的落下,宁怀禹马上停住了脚步,转身……
    风呼啸而过,雪被吹了起来,几乎要迷进眼睛了,可是再大,宁怀禹还是看清了。
    树那边是相容,是他的表哥,白雪一片中,他一身肃杀黑衣与往日清雅格外不同,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冷。
    听说当年太子逼宫,将百官囚于宫中,最险的时候,是他这位向来以温柔待人的表哥率着兵马入宫杀出一条血路,执剑染血,犹如杀神,任谁看了都战栗。当时他潜入长陵杀了庆国公,为不被人发觉连夜又匆匆回去,当日表哥英勇他只在别人口中听闻,一直好奇,想要一见。
    今日也算得偿所愿。
    不知为何,宁怀禹格外的平静,他甚至不顾旁边奴仆的阻拦,自己主动迈入风雪中,走到相容的面前。
    “真的是你?”
    那边地上还躺着乌奴人的身体,雪被鲜血染红了,他刚刚杀了人却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宁怀禹反而轻轻笑起来,“表哥刚刚不是看得清清楚楚,听得也清清楚楚吗?”
    “为什么?”相容直盯着宁怀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问我为什么?”宁怀禹露出无辜的表情,摆出一副认真思虑的样子,“该怎么说呢,受乌奴人的引诱,又或者蓄意报复?似乎都是,似乎又都不是……”
    欲言又止,将相容折磨够后,宁怀禹露出无比得意的表情:“若非要给个原因或许就是这样做我能痛快。”
    相容震惊。
    “对,就是痛快,只有杀了他们我才能痛快,无比痛快!”
    “小十四那么喜欢你……”
    “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他呢。”平静一瞬间破裂,宁怀禹声音拔高声音,“是啊!我是那么的恨他!”
    “怀禹?”相容伸手想要去够他。
    “啪!”宁怀禹狠狠打开相容的手,眼毫不畏惧的迎上相容。
    还不够,还不够,看不清楚,宁怀禹突然向相容袭出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将相容拉到自己眼前,向他指着自己的眼睛,“看清楚,看清楚了没有!”
    睁大,再睁大,眼直对着相容的眼睛,好让相容看清楚这双眼睛里面恨意与盛怒,“看到我多恨了没有!我恨他,恨你,恨你们整个相家!”
    “我不明白!”
    宁怀禹马上一把推开相容,相容在雪地里踉跄好几步,最终狼狈地摔在雪地里,宁怀禹居高临下,俯视他,“你当然不明白,表哥这么年你在长陵城过的这样潇洒惬意,当然不知道我们有多恨!”
    “叛国是死罪!你难道要让整个宁族蒙此污名吗!”
    “死又何惧!清白一世千古贤名又怎样!”宁怀禹声音一下子拔高,厉声打断相容,“难道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宁怀禹还会惧怕一死吗!更何况当年宁族不就是倒于这所谓的世间公道之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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