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太子被废了吗(56)
“李大人,你这个香包里都塞了什么,为何味道格外浓烈?”
“嗨!还不都是我家那夫人,放着后院那么多艾草不用,非要跑到白云寺去摘。味道很浓吗?我闻着倒还好。”
“李大人和李夫人真是伉俪情深,令人羡慕呐,不像我家那个,女工做的跟狗啃的一样,就给我随便塞了两根稻草当艾草,我戴在身上都觉得丢人。”
“柳大人,你就别口是心非了,谁不知道柳夫人才艺双绝,是咱们帝京城有名的才女。你要真嫌丢人,怎会巴巴的戴在身上一刻也不舍得摘下。”
众臣你一言我一语的侃着大山,不多时,就见一道高大俊美的银白身影走了进来,身后照例跟着乌泱泱一群兵部户部的官员。
“佑安啊,过两日就是端午,你身上怎连个香包都没有佩戴?”
一个年长的内阁老臣望着腰间空无一物的卫昭,顺嘴就问了出来。
另一阁老道:“张大人,你老糊涂啦,定北侯还未成亲呢,自然也无房内人给他绣香包。”
前面说话的内阁老臣惊觉失言,笑呵呵道:“怪我糊涂,佑安,你别在意哈。”
卫昭自然不会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朝阁老们客气的一点头,便领着身后一干官员去里面的长案后处理军务。
其他阁臣也不好再喧哗胡侃,也都各回各位忙活去了。
卫昭处理起军务素来雷厉风行,不留情面,今日刚开始议事,便有一名兵部官员因言辞含混、懒怠军务而被卫昭冷言奚落了两句,并罚当众背诵兵部官员守则,以致于整个议事过程都较往日冷肃紧张,众人都战战兢兢紧绷心神,生怕一个差错再激怒了这位冷面杀神。
然而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越紧张,偏越容易出错。
譬如正在奏事的户部官员张庭,因为紧张过度,竟直接把昨日的奏本拿出来又重新念了一遍。待对面卫侯一记幽冷眼神扫来,张庭腿一软,心跳几乎都要因极度恐惧而停止了。
“对、对不起……属下……”
张庭手忙脚乱的把今日份奏本从袖间取出,舌头直打结,连话都说不成了。谁料动作太大,袖口不小心带翻了案上的茶水。
滚烫的茶水,很快在案面上晕开,湿了宣纸奏章,也湿了长案对面卫侯的衣袖。
张庭:!!!
张庭瞬间觉得自己今日恐怕要命陨内阁了。
其余官员也都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并十分有默契的齐齐往后挪了半步,以免被殃及。
卫昭有严重的洁癖,对任何泼到身上并可能把外袍弄脏的东西都极厌恶,包括茶水。
此刻,卫侯便有些神色扭曲的望着袖口上沾染的茶渍,眼角狠狠一抽。
众人清晰的感受到对面年轻战神身上散发出的无形杀气,几乎同时打了个哆嗦,屏住呼吸。
阁内最喧闹的这一隅突然安静的可怕。
其他忙着喝茶看报的阁老们不知发生了何事,也都睁大八卦之眼悄悄朝里张望起来。
“侯爷。”
就在气氛最诡异最紧张之时,在内阁侍奉的那位老内侍躬身走了进来,禀道:“侯爷,太子殿下来了,说是有要事见您。非常重要的事。”
卫昭皱眉,右眼皮突然狠狠一跳。
阁内气氛更怪异了,阁老们和跟随卫昭议事的兵部户部官员们神色一下变得诧异而微妙。
小太子,竟然主动来给卫昭送人头了?
这时机……选的可真棒啊。
他们从未如此刻一般,如此感激这个臭名昭著的前朝小太子。
卫昭揉了揉太阳穴,忍着衣袖被玷污的不适感,随老内侍一道出了阁门。
内阁玉阶之下,一身明黄、腰束白玉带的少年已在等待,怀里还抱着一个好大的箩筐。
见卫昭出来,少年立刻奔了上来,风风火火道:“卫侯卫侯,孤改变主意了,孤先不听故事,也先不吃红豆冰沙了。孤想要一个香包,卫侯亲自绣的香包!”
“眼瞧就要到端午了,其他皇子们都收到了来自自己长辈的香包,只有孤没有。”
“可是孤好想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香包,卫侯说过要报答孤,就一定会满足孤这个小小的愿望对不对。”
少年双眸粲然生辉,说完,将怀中箩筐往卫昭面前一递:“针线布料孤都已经准备好了,卫侯只需要把它们缝起来即可!”
“卫侯在战场上那么厉害,能教最凶悍的敌人都闻风丧胆,绣小小一个香包,一定不成问题的。”
卫昭:“……”
卫昭:“……”
卫昭:“……”
这小崽子,是在故意激怒他,还是在考验他的耐性?
跟在卫昭后面的老内侍也觉得这事有些扯,委婉笑道:“殿下,这女工只有女子才擅长,殿下如果想要香包,何不请皇后娘娘或其他娘娘为殿下缝制一个呢。卫侯每日都有忙不完的军政大事,哪里会这个,殿下可真是会开玩笑。”
“不行!”少年一下沉下脸,恶狠狠瞪那老内侍一眼:“孤只想要卫侯的香包,其他人缝的香包,怎能跟卫侯的相比?”
“卫侯的手,可是一剑能灭敌人百万雄师的手,缝出来的香包一定格外威风霸气!”
卫昭素来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这些年也没有佩戴香包的习俗,因而也十分不明白,这小崽子为何非要因为这点芝麻大的事纠缠不休,便正色道:“殿下,胡闹是要有限度的。此事臣的确不擅长,还请殿下另寻高人吧。”
“殿下若无其他事,臣便告退了。”
卫昭客气而恭敬的说完,也不等对面少年回应,就转身往阁内走去。
穆允望着便宜师父渐行渐远的背影,又低头望了眼怀里的箩筐,星眸里亮光淡去,说不出的失望。
老内侍望着这个异想天开的小太子,道:“殿下就听老奴一句劝,去找皇后娘娘或其他娘娘美人吧。”
第61章 小允
等忙完事, 从内阁出来已是傍晚。.夕阳如火烧一般挂在西边天际, 将半边天都染成血红之色,连着宫道玉阶上也铺满点点碎金。
自回京,卫昭早已习惯这样披星入宫、戴月而归的忙碌。与老内侍道别后, 便独自一人踩着满地碎金往阶下行去。
走着走着, 目光忽被地上一物吸引, 卫昭捡起一看, 原是一束彩色丝线,隐隐有些眼熟。
“这是……”
卫昭心里纳罕。
老内侍见卫侯银白身影突停在阶上一动不动,连忙跟了过来,及时为他解惑:“这应该是太子殿下不心落下的吧。上午卫侯回阁之后, 太子又抱着那箩筐在阁外坐了许久, 大约是不死心, 还想等卫侯出来后继续缠着卫侯给他缝香包呢。后来快晌午,卫侯吩咐把膳食直接端到内阁吃, 太子才离开。老奴记得, 缝香包好像都要用到五彩丝线, 太子抱的那个箩筐里就有好几束,想来是离开时掉下了一束。”
“这位小殿下也是, 脑子不知抽什么风,怎也不想想,卫侯日理万机,又堂堂七尺男儿,岂会做那等闺阁女子才做的活计。”
“不过侯爷也莫太放在心上, 咱们这位小太子行事向来如此不着调,又喜怒无常的,大家都揣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兴许他只是拿那些东西来故意打趣侯爷也说不准。”
卫昭默了默,见老内侍腰间竟也挂着一个香包,问:“阿公这香包,也是长辈所赐?”
“哪里。”老内侍笑得合不拢嘴:“这是老奴在宫里的对食所赠,她是在御膳房做活的,粗手笨脚的,让侯爷见笑了。”
卫昭观他笑容分明发自肺腑,看向那香包的眼神也格外爱怜,不由嘴角一弯,道:“本侯瞧着极好,阿公太谦虚了。”
“老奴替她谢过侯爷称赞。”谢完,老内侍恰瞥见卫昭空空如也的腰侧,一时又有些心疼这个年轻人,便道:“若侯爷喜欢,不如老奴让她也给侯爷缝制一个。在咱们穆朝,端午节可人人身上都要挂一个香包的,这样才能把厄运都赶走。”
卫昭笑说不用,把那束五彩丝线纳入袖中,便与老内侍道别。
左右时间还早,卫昭便一路信步而行,往宫门方向走去。因过节,宫中各处都挂满祈福的彩带、菖蒲和艾叶等物,宫人们也比平日活泼欢悦许多。
大约是今日被香包二字洗脑太深,每当有宫人或巡守侍卫经过时,卫昭第一反应总是往他们腰间望去。出乎意料,这些宫人与侍卫无论品阶高低,腰间都无一例外的挂着各种款式的香包,争奇斗艳,十分惹眼。连上前与卫昭行礼的侍卫长都惊讶的道:“快到端午了,卫侯身上怎也不佩戴香包。”
卫昭久在北疆,对过节向来不敏感也不讲究,像端午最多就是吃两个士兵们自己包的粽子,再与几个心腹将官痛饮一回。有时遇到战事,全军都要全力备战,就更无心思去过劳什子节了。今年是卫昭头一年回帝京,也是卫昭头一次感受到帝京与北疆截然不同的节日气氛与习俗。
“定北侯!”
思绪飘飞间,前方忽传来一道清亮嗓音,隐透着激动。
卫昭抬头一看,原是二皇子穆骁、三皇子穆寒以及四皇子、五皇子四人迎面走了过来。
这四位皇子无一例外的衣着鲜亮,神采飞扬,腰间也无一例外的挂着祈福的香包,尤以二皇子腰间挂的香包格外大格外扎眼。
原来,那小崽子倒是没有编瞎话骗他,其他皇子果然都有各自长辈赠送的香包。有纪皇后在,大皇子穆珏定然也少不了。只有那个小崽子,不算有真正意义上的长辈。
想起那小崽子把箩筐递给自己时晶亮璀璨的眼睛,卫昭心里无端有些空落落的。但即使这样,找自己缝香包,也亏那小崽子能想得出来。
卫昭与四人含笑致礼:“诸位皇子是要……?”
他积威太深,纵使笑时,凤目也永远清清冷冷的,除了穆骁,其余三人难免本能的怵怕,都不敢轻易回话。
而即使是张扬跋扈的穆骁,在面对偶像战神时,也紧张的连手都不知道该搁到哪里了。
“我、我们闲来无事,准备到珍宝阁看宝贝去,听说店家新进了不少有趣的小玩意儿,侯爷可有兴趣与我们同去?”
在其余三人内心无声哀嚎中,穆骁攥了攥衣角,不掩小期待的发出邀请。
卫昭摇头,表示自己还有军务要忙,就与四人告辞。穆骁望着偶像战神高大英俊的身影,惆怅的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他偶像才能在人群中多看他一眼啊。
走到宫门口,定北侯府的马车已在等候,卫昭接过周深递来的披风,本打算如往常一样登车,谁料车门从内打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竟然坐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