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也不知道宫主叫什么(3)
符远知摇摇头——癸字班,新生里最差一档次的班,按照读音经常被喊“鬼班”,新人入门分班的时候是没有癸字班的,第二年才会捡前面班级里吊车尾的去重组,不过前面班级也有次序,需要按照天干的顺序一等一等往下掉,从甲字掉进癸字也有十个档次,符远知大约是云梦天宫建立以来掉的最快的。
癸字班没有资格参加天试,也就不能正式入内门修行,将来不是哪来回哪,就是最多做个扫地的,每天吸一吸上门真仙飞过头顶时留下的尾气。
“你怎么就得罪了玉京少主呢?”乐痕星说不清是惋惜还是幸灾乐祸,“虽然我也看不惯他。”
他们正说着,房门忽然被打开,一位穿黑衣的内门执事冷冰冰地看着两个“差生”,目光在他们胸口绣着的名字上扫了一遍,然后丢给符远知一个小袋子,吩咐:“明天的课你也不用去了,你拿着这个,上月栖峰去办件事,不白干给你加分的。”
符远知愣愣地接过那个袋子,而乐痕星则惊叫:“上哪?上月栖峰?门规里明写的禁地?怎么,玉京少主的势力这么大,连你们执律堂都和他沆瀣一气了?”
执律堂这位面色一寒:“怎么说话呢?”
“哇,那可是月栖峰啊。”乐痕星懒洋洋地回答,“谁在大典上和我们说,‘月栖峰乃本门禁地,擅闯者恐有性命之忧来着’?不就是你们执律堂的堂主?那上头指不定被你们关着什么青面獠牙的凶兽,我这室友就这么丁点肉,去了就塞进凶兽的牙缝缝了,我先说明,除了符远知,再没别人受得了本少爷的脚臭,拒不接受新室友!”
说着还伸出光溜溜的脚丫晃了晃,果然一股冲天臭气扑面而来,臭味里细闻还又酸又辣,熏得黑衣修者捏着鼻子直退。
符远知心觉好笑,但也知道他的室友表面看起来不正经,实际上出身大家族,父母都是云梦天宫毕业,修为了得,有很多暗地里的情报渠道,他这么阻止自己接这个任务,那么这月栖峰禁地恐怕没那么好进。
执律堂的黑衣修士气愤地一甩袖子:“收起你的小动作,别以为执律堂没抓现行就不知道,你们这些刺头经常偷偷往月栖峰跑,还说是什么‘夜探危峰’。”
这回乐痕星哑口无言,执律堂的人又扔给符远知一块玉牌:“这是月栖峰上锁山大阵的通行令,明天一早就去,口袋里有张字条写着你要做的事,现在还用法诀锁着,明天你到了山上再看,不得告诉旁人。”
说完根本一刻都不在屋里留,捏着鼻子转身就跑,执律堂修士走得干脆,剩下寝室里两个面面相觑的下级弟子,半晌后符远知捏着闭气符说:“乐兄,收了神通吧,太臭了。”
乐痕星脸色奇差:“妈的,闭气符怎么画,教我,学艺不精啊,我忘了这个脚臭术怎么撤销了。”
符远知:“……”
……
屋里的脚臭气实在散不掉,乐痕星只好穿好鞋,给自己脚上来两个禁字符,灰溜溜地跟着符远知到外面广场上去。
下门未过天试选拔的低阶弟子几乎都住这一片建筑群内,正中央有一个见方的巨大广场,左右两面是一排排弟子房,前方还有一道接云高的大拱门,正面的建筑物是给弟子们自由做功课使用的,所以被命名为“初心宫”。
云梦天宫每八年收一次新人,进门后仍然年年考核,掉进癸字班爬不上去的话,一年一扔,所以积攒十六年才有一次天试,且天试的时候人数不及这两届新生的一半,天试又严格,于是久而久之就有了“登天”之说。
而现在这个时辰,会待在初心宫的,基本就是登天无望已经放弃的。
所以符远知进门的时候还是很惹人注目的,谁都知道他入门时被监考道师赞不绝口,却进门后几年接连掉级,顶着光环进来的,现在却格外的惨。
甚至他们议论都懒得避讳,直接当着面就说:“哎,听说没,符远知要去月栖峰。”
“啊?真的假的,符远知要被血祭啦!”
“瞎讲,我们是仙门,哪来魔徒的血祭仪式?”
前一个说话的弟子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据说月栖峰就关着一堆凶神恶煞的魔道徒呢!”
“你那是谣言,我听说是上古凶兽!”
“不是不是,是魔徒!”
“乖乖,不管是凶兽还是魔徒,都是吃人的吧!”
……
符远知:“……”感觉自己头上写着俩字:鲜肉。
乐痕星慢吞吞地跟上符远知的脚步,悄声说:“我就说是玉京来的那家伙搞的吧,不然他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你被派了去月栖峰的任务,执律堂的人才刚走而已。”
他所说的“玉京来的”,指的是玉京之主的小儿子,和符远知他们一届入门,地位超然,在这仙门之中俨然也有权有势的样子,甚至有小家族来的同门巴结他,都称呼他“小玉京主”,至于符远知怎么得罪了那家伙,符远知自己也不太明白。
可能是气场不不合……符远知只能暂时这么想。
“所以月栖峰上到底有什么?”乐痕星问。
“我怎么知道。”符远知回答,“明天回来我告诉你。”
“哇……你还这么乐观。”乐痕星恨铁不成钢,“万一是万魔窟,你这可就是一去不回啊!”
符远知随手拍了他的肩膀:“别夸张,那么多低级弟子偷偷去禁地外围探险,不也都回来了。”
“是回来了。”乐痕星嘟囔着,“但没几个是囫囵回来的。”
“……月栖峰禁地真有那么可怕?”符远知拧起眉毛,“我记得去年你还参加过夜探呢。”
“别提,我那是去装逼的,实际上半路我就溜了,月栖峰的影儿我都没摸着。听说那晚上可是血雨腥风,鬼哭狼嚎,当晚夜探的,有两个乙字班的最惨,腿给齐根斩了,爬着回来第二天早上才被发现,血淋淋拖了一路啊——”乐痕星说着,自己也抖了一下,符远知见状无可奈何,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么时候你把你信口开河的毛病也改改?”
“……但我没瞎说,你打听打听,云梦天宫禁地的故事,写到话本里都是恐怖题材,这几千年来,上过月栖峰禁地的哪个有好下场?肯定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不然为什么所有人都三缄其口,连玉京那少爷也不知道上头到底有什么?”乐痕星说,“万一你傻呵呵地上去了,什么凶兽之类的东西正张着血盆大口等你这块美味肉饼呢!”
作者有话要说: 嗯……说起来,我是第一次尝试写长篇修仙题材啦,所以不足之处还请海涵。
我们宫主说了,他吃徒弟不是那个吃法……按道理说,应该不会吃得血淋淋……
符远知:洗白白擦香香明明去给未来的师父吃。【捂脸】
第4章
山顶上、传说里青面獠牙、不是凶兽就是魔徒的那位,正开开心心地摸着一块山石,山石上有两个字,他今天刚认识的——
“月栖”。
#学到新知识了真开心#
字刻在他住处再往下走好远的地方,半隐没在朦胧云海之中,宫主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山石上,拿手隔空量了量,两个大字每个都比他高,一笔一划苍劲有力,笔锋依然有种随时都要飞出去的凌厉感,虽然写的是栖息的栖,但字迹上可是半点休息的闲适都没有。
真帅!
“估计是‘我’以前写的。”宫主对着字比划了半天,叹气,“现在再让我写,写成狗爬字会穿帮的!”
总怕穿帮,系统忍无可忍:【您不会穿帮,没人敢穿您的帮的。】
嗯,现学现卖的系统中文语法就是烂,但是……什么叫没人敢?
“我的推断是正确的?我是个门派高人。”宫主点了点头,只是……感觉系统明显……愤愤不平?难道你这坑系统希望宿主是个外门厨房里烧火的?
好奇接着问:“系统,来,说出我的故事。”
系统照常沉默中。
所以宫主习惯性地也就不理它了,心念一动,就回到了山崖上,如今这种瞬移一样来去自如的技能他已经用熟了,从山崖到水阁基本就是想一下,要是到更远点,就专心用力想一下,但他并不敢挑战一下去山下——
话还说不利索呢!
修真界的生活非常惬意,没有点名、查寝和四六级,空气好景色好,手机成瘾症都不药而愈了,这些时日除了补习语言,宫主也捎带着把法术什么的练了一下,但是自从他一失手把一块二层楼那么大的山岩劈成粉末,还砸出一地坑,吓到自己是小事,关键是吓得鸟崽子拉了他一肩膀鸟屎,从那以后宫主就不再随随便便实验他的法术了。
先文后武吧,鸟屎很难洗的。
……
月栖峰,八百里云泽川非常普通的一座孤峰,云梦天宫自开派以来,地盘扩张了早不知道多少里地,但最初天宫落成,漫天云霞飞散,标志性的建筑物云都宫就坐落在云泽川半空云海之中,多少年迎来送往,每个新人都踩过通往云都宫的云梯,而且超过半数的人失足掉下去过。
上门修为高的道者不太需要睡眠,所以黎明时分空中也并不安静,只有外门的新人们才缩在房间里呼呼大睡。
云梯和月栖峰是两个方向,符远知一早起来,穿好衣服准备悄悄走,以免乐痕星絮絮叨叨,他那室友在床上睡得酣畅淋漓,嘴里还嘟囔着:“远知啊你被吃得半点不剩真是太惨了……”
符远知:“……”
带上门,想想不放心,又开个缝给室友消不掉的脚臭再上一个禁符,以防他的脚太臭被道师从云都宫扔下去……但转念一想,这家伙去不去上课还两说呢。
可惜路过广场的时候符远知还是被人发现了,不少玉京少主的党羽大呼小叫冲他起哄,说他这辈子也别想顺利到云都宫上课,反倒是玉京少主本尊不为所动,站在广场角落看课表。
执律堂巡视的师长在一边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就等着谁先动手,直接抓住扔进应悔峰抄书思过呢。
所以符远知毫不生气地和他们亲切打招呼,然后自顾自开溜。
通往月栖峰的路渐渐少了人影,天边偶尔有上门的师兄师姐飞过,也都是贴着边儿小心翼翼地绕开,所以符远知原本不信那些血淋淋的谣言,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由得心里打鼓。
……错觉吧,感觉这边的树都格外高大,灌木丛都特别狰狞。
再加上外门的弟子是禁飞的——不是他想每天被人从云梯上扔下去,而是入门后就被上了禁飞令,有什么事只能两条腿跑,哪怕之前就会腾云飞行了,上了禁飞令,也只能规规矩矩双脚落地。万一月栖峰上有什么要命的玩意,这两条腿肯定跑不远。
罢了罢了,安慰一下自己:堂堂仙门,该不会拿弟子“血祭”的……吧。
况且符远知也不由得好奇,什么神秘任务需要找他这下门弟子去?虽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是好事,甲字班那么多人,不少人基本和内门弟子一个待遇了,轮不到他这个眼看就要掉到癸字班的家伙。
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象一张血盆大口,继续往前走。
月栖峰下很远开始就有禁制,如今符远知带着那枚令牌,没有什么特殊感觉,等他想起来月栖峰有结界的时候,早就通过了无形的锁山大阵。
从风景来看,和想象的有很大区别,月栖峰上钟灵毓秀,草木青葱流水潺潺,溪水里的鲤鱼都格外鲜艳,远非大家以讹传讹的尸山血海,脚边偶尔还有呆呆的兔子、松鼠之类,毛茸茸一团地滚过去,看见符远知也不知道躲,就连草丛里偶尔钻出一只大头鹅,都无一例外胖得像球。
哎……那边有只麻雀都圆了……
符远知愣愣地往山上走,越往上走,他越能感觉到锁山大阵的压制,体内灵力阻塞,不止飞不起来,他现在似乎喘气都觉得心口疼,这种锁山大阵是云梦天宫的特产了,越是灵力强修为高,受到的压制就越强,符远知只在阵法课上听道师讲过,这种阵法虽然厉害,但实战对决用不上,他们外门初级课程也就不学这个,因为布阵复杂耗时漫长,只能拿来关人。
所以……这月栖峰上关着什么千年老怪物吗?吃年轻鲜嫩弟子的那种。
完了,被乐痕星念叨得那些内容影响了,脑子里再次出现了自己在食道和胃袋里苦苦挣扎的模样。
摸了摸胳膊,感觉浑身发凉,角落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偷看自己。
符远知小心翼翼地走着,转过一道山涧折角,走了大半天,累得扶着山壁直喘气,已经抬头就能看见山石上苍劲有力的月栖二字,但他还没来得急松口气,就更加紧张起来——就在月栖二字旁边,地上是一片散落的山石,最大不过巴掌大,小块的估计早都被风吹散了。
这里原本就是光裸的岩石,所以一道道凌乱的划痕清晰可见,力道大得快要穿山而过一般,看上去既不是兽类抓痕,也不是利器划痕。
……像……像不稳定的灵力爆炸?
难不成,禁地里确实有危险的东西!符远知脚软,一身本来也就那么回事的修为,在锁山大阵里更是连个火星都憋不出来,只能祈祷了。
符远知这时候才想起昨天收到的布袋,急忙打开来,里面卷着一张薄纸,上面写了一行字:
“让峰上之人为此灵石注满灵力。”
峰上之人?
符远知拿出那块灰扑扑的灵石,手里的字条在他看过后就自动化作青烟,符远知压下心头的紧张,感觉喉咙发紧。
月栖峰禁地……关着人?所以,这一地狼藉也是这位神秘人的杰作?
但是,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云梦天宫关着哪位魔道大能,有名有姓考试必考的那种魔徒,他们的下落有有据可查,而妖族最近和道者们也相安无事,也不太可能是某个妖族大圣……这个山壁上的痕迹,怎么看都很凶险,肯定不是慈眉善目老爷爷干的。
心跳大得像乐痕星半夜踹床时的震天巨响。
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短短一段山路,符远知脑补了一万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里他的下场都很凄惨,新鲜的符远知自动送上门来,也不知道禁地里关着的究竟是什么玩意,会以怎样的方式残忍杀害他。
一步一步上山,符远知觉得自己背后扎满针,一阵阵冷风,再看路边那些肥肥的动物,不由得想,是不是山顶的凶兽或魔徒养着的储备粮?而现在和普通凡人差不多的自己,该怎么才能让他乖乖给灵石充能?
感觉浑身都不对,符远知全身僵硬,一路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而且这感觉越来越强,都能感受到一道视线聚焦在他脖子上的热度。
他小心翼翼地回头,隐约都能听见自己的脖子在咔咔作响。
然后……然后一路偷看他的人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
“啊——”符远知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然后立刻双手捂住嘴巴,眼珠子瞪得老大。
天啊……
——如果这就是禁地里的魔物,被吃掉绝对不亏!
符远知猛地摇了摇头,把脑子里一瞬间的奇怪思想甩掉,结果又听见一声笑声。
好像……谁在拿羽毛戳他心窝,符远知僵在原地,感觉脸部温度正在稳定上升……只是,面前这人,长得太犯规了吧!还是说魔物都会这种蛊惑人心的小伎俩?
符远知看见自己背后的树上多出一个人来,是个青年,约莫要年长自己几岁,青衣墨发,正像是这苍翠孤峰,但唇边笑意未散,就成了暮色下的清风,凛然却并非凛冽;他斜倚在树枝上,低头看着符远知,眼含笑意,被青丝垂落半掩着,眼底的微光闪动间倒映出符远知略显窘迫的模样,于是符远知尴尬地扭开视线,一不小心看见了青年随意垂落的白皙足尖,更加手足无措了。
“我……您……啊……”符远知张了张嘴,然后很想给自己两巴掌——这怎么好端端还结巴起来了。
于是鬼使神差,符远知伸出自己两只胳膊,傻傻地问:“要吃吗?”
呸!
“嗯?”青年微微侧头,眼里全是诧异。
符远知的脸腾地一下红得耀眼又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一只被美色迷惑的小弟子!迫不及待要被吃哦!
第5章
另一边,宫主的内心绝对是震惊的——
于是他脑子里疯狂敲起了系统:“他刚才问我的……是要吃吗?”不会是刚学语言,听力不好听错了吧?两个世界的吃,是一个意思吗?
【对的……】
宫主更懵了:“系统,你们这个世界的人,都是食人族?”
系统:【……当然不是了。妖修偶尔食人,魔徒中有人吸食道修精气或魂魄,但宿主您脑子里想的那种食人族,肯定是没有的。】
妖修!魔徒!自己肯定不是!
宫主看着面前僵硬成一根发热二极管的少年……唔……懂了懂了,孩子你别紧张,一会儿体内电流过大再把自己烧了。
……
“吃?”只听那青年声音温润,怪怪地重复了一遍符远知的问话,符远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呸,犯浑!
他急忙试图挽回,于是正正经经地站好行礼,字正腔圆说道:“在下初心宫、壬字班弟子,符远知,见过前辈。”
假装刚才的糗事不存在!
宫主没动,因为他还在疯狂敲打系统:“系统系统!别装死,继续说,初心宫是什么,人字班又是什么,我只知道人字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