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也不知道宫主叫什么(50)
他几乎可以猜到,落进南吕仙阁的女魔头手里会是什么后果。
南吕仙阁有一个附属宗门,也是佛修门派,名字本来普通,叫空净禅院,但那里边的魔佛一个个修的,竟然都是与空门清净截然相反的、道门谈之色变的采补合欢之术,南吕仙阁是个女修为主的门派,那帮被她们提携起来的和尚,为了讨好这些女魔头,各个一身了不得的淫邪法术,而且还会□□送给各派大能的炉鼎。
“陆掌门不知道,刚才血涟尊者也瞧了你半天呢,看来对你很是喜欢,你可要抓住机缘,要知道,我们姐妹花求都求不来这种好事儿呢!”
梅花娘子们咬着一口银牙,狠狠在心里骂谢然——喜欢让人走后门,真是讨厌极了,纵然两位花魁姑娘再有本事,也先天差那二两呀!
“二位娘子先等等。”
旁边隐匿的另外一队人马终于出现,正是万知楼的万宝顺和他的手下,队列里还有一人,乍看上去也是一身凛冽风骨,站姿笔直,标准的剑修外貌,只是眉宇间黑气缭绕,身上服饰也是临水剑派的衣饰,是名魔剑修无疑。
万宝顺姿态谄媚,一脸高攀主子般的讨好,一个躬身行礼,差不多快要鞠躬扎到地上去了,他笑道:“两位娘子,先不忙带人,我们万知楼尚有另一单生意,要这位掌门配合一下呢。”
陆清霜不似刚才那样激动,不过还是冷哼一声,偏过头去,只可惜这类幼稚而无用的抵抗被两个女魔头制止,她们捏着陆清霜的下巴强迫他转过来,笑着对那临水剑派的魔徒说道:“魔门四使之一的剑魔前辈,小女子们久仰大名,今日终于是瞧见本尊了呢~”
另一个说:“果然和传闻一样帅,根本不输给他们那些道者!”
“奴家怜花,这是舍妹,白梅惜玉。”红衣服白头发那个眼眸转了转,似乎积蓄着一汪暖香春水,她柔柔说道,“奴家两姐妹,对您倾慕已久……”
不等话说完,那剑魔竟然和陆清霜一样,冷哼一声,脸上毫不犹豫写满嫌弃,甚至更夸张地退了三步,这动作使得两个梅花女魔头都快把牙咬崩了,南吕仙阁女弟子占主导,这帮女魔平日里玩弄男人惯了,都不把男性道者放在眼里,梦魔凌焕就是南吕仙阁出身,虽然和这剑魔并称,但那对儿姐妹对他就是吆五喝六,眼看她们遭到剑魔嫌弃,梦魔乐得像刚偷吃完的大橘。
宫主看了他一眼,大橘配合地磨牙,于是梦魔把怪笑憋了回去。
“少扯闲话。”剑魔冷漠地说道,“你们南吕仙阁整日的不务正业,非要去拉拢什么谢然。”
两个女魔不动声色地退回去,仿佛从未被拒绝,依然笑得灿烂甜美,娇嗔道:“哪里话,你们临水剑派又不是不同意!好嘛好嘛,你说你要干什么就是了,奴家都依你……”
“谢然也不是什么剑修都看得上吧。”剑魔冷笑,对梅花娘子嗤之以鼻。
他完全不再理会连连抛媚眼的女魔,径直转向陆清霜,一把长剑指着他的咽喉,问道:“碧川海渊怎么去?”
陆清霜此刻像是完全不生气,压制他的魔气稍稍松了些,他反问道:“你问我?”
“何必装糊涂,陆掌门可不擅长说谎话。”剑魔的剑尖往前递了一丝,陆清霜半点都没闪躲,剑尖直直扎进了皮肉,血流蜿蜒涌出,不大一会儿沾湿了他的衣襟,艳艳地一片。
“哎呀~”梅花娘子们惊叫,“魔使留情呀,奴家好不容易找着这么一个合眼的。”
万宝顺也帮腔道:“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这要是杀了,我们还真再找不着神似穹山剑主的剑修啦。”
陆清霜闻言,惊讶了一下——不过他竟然勾起嘴角:“这可是抬举陆某,陆某哪里像穹山剑主了?”
万宝顺抽了口气,只听剑魔怒道:“你算什么东西,说你像穹山剑主,那可不真是抬举你到天上去了?”
远远的,宫主感觉自己头疼。
——他们这个人物关系乱成粥了吧?同为道门剑修,陆清霜似乎对穹山剑主存有三分芥蒂,很不满意自己竟然是被当成他的替代品,而剑魔却像是被他这态度气炸了,搞得旁观者差点分不清他们两个谁是魔谁是道。
梦魔嘴角抽搐,看着那边和自己并称魔门四使的那位,不由得解释道:“天下不论魔门道门,剑道还是相通的,所以号称十洲三岛剑意第一人的穹山剑主叶望砂,偶尔有两个魔门支持者……应该……也不算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儿啊。”
没说出来的是——您云梦宫主不也养着个魔崽子?您那个魔崽子都登堂入室了,叶望砂这两个只敢到本人不在的地方过嘴瘾。
“但是这剑魔是认识谢然的,您可别出去了,会穿帮!”梦魔说。
不大一会儿功夫,在宫主眼里,谢然与这剑魔联手组成的穹山剑主粉丝后援团基本就成立了。
剑魔并没有收剑,那把剑上反而充盈着浓郁的紫红色魔气,血煞邪气顺着伤口侵入体内,陆清霜闷哼一声,却仍然没有退缩。
“陆清霜掌门啊,我们万知楼早都查清啦。陆掌门也知道,最近几十年里海国龙族越来越退居深海,最近甚至回到碧川海渊不再出现。而据我所知,陆掌门手里,居然有找到那片秘海的方法。”万宝顺说着,一边观察陆清霜的表情,一边颇为担忧剑魔捅出来的伤口。
陆清霜回答:“我怎么找得到那些黑市猎龙者都找不到的龙族聚居地?”
那边万宝顺小心翼翼地说,“陆掌门出身不一般啊,陆掌门本来也该是大家族的贵人,奈何生身不幸……”
陆清霜脸色微动:“你说什么?”
“陆掌门,诛魔世家,南明山符家的符菁遥,是你生母吧?”
他一说完,连带宫主都吃惊不小——南明山符家?那不成了我徒弟的亲戚了?
“符家旁系的小姐,为了躲避家族联姻,竟然任性出逃……”万宝顺一副追忆往事的神态,摇着头道,“在外面遇上了一位真心爱人,并且与他恩爱生子……但抵不过碧川海渊内忽然一道海国急诏,当代龙神一道密令传出,天下海国子女被要求尽数返回碧川海渊,所以,您父亲就走了不是……”
宫主默默听了一会儿……可是……这陆清霜和符远知长得一点都不像啊?完全不像一个爹一个妈生的啊?
“海国的神秘来客,您母亲一直以为那是位鲛人,实际上,您父亲是碧川海渊的护海战士,是位神龙啊。”万宝顺笑眯眯道,“您自己都不知道吧?”
咦?
梦魔已经开启了疯狂的写稿模式,宫主惊讶地听着,各种毛团子在怀里爬来爬去,听见了大八卦,一个个也都支棱着耳朵,一动不动,乖乖听墙角。
“符家小姐以人族之身孕育神龙后代,更意外的是竟然一卵双胎,生了个龙蛋,蛋里一对双生子,一人种,一龙种,神龙精血全部聚集在了其中一个孩子身上,另一个却没那么好的天资,竟然是个完完全全的人类。”万宝顺说,然后长叹一声,遗憾道,“而且,除了体质偏阴,适合当……咳咳,也就没什么特殊啦,所以,符家小姐遗弃了那个人类小孩,带走了继承爱人血脉的……”
“瞎说。”
万宝顺立刻被噎住了,憋得一张脸通红,谁知出口斥责他的竟然是剑魔:“你跟我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说,龙种发育不全,神魂只有一半,符家小姐是怕这孩子活不成,才以禁术封印了龙血,伪装成正常孩子带回家族想办法医治的,而那个健康的人类小孩直接送给了当时结交的涯山派上一位掌门,是希望那孩子远离家族纷争,在外平安长大……”
“……您别说了。”梅花娘子们齐齐捂脸。
原本被万宝顺一顿忽悠面露伤感的陆清霜,再一抬头又是心理健康的好道者了,器宇轩昂姿态高傲,一点受伤受挫的意思都没了。
宫主:“……你别说,我还真喜欢学剑这帮人。”
梦魔已经憋不住,笑趴在地上了。
这么一说的话,宫主想了想,怪不得徒弟的幻术进步速度像开挂,神龙血裔什么的,听起来就是主角设定,标准的金手指外挂啊——不得不很佩服自己的眼光了,云梦天宫那么多年轻小弟子,符远知就越看越喜欢。
人龙混血,先天不足的话……宫主沉思起来,看上去符家小姐算是成功了,符远知安安全全长大,现在修为也很不错,应该……
咳咳……宫主忽然咳嗽了一声——意外地想起了某些重要的设定,龙族的话,好像有哪里和人类不太一样……
“你们要到龙族海域做什么?”
陆清霜的质问很快得到了回应,剑魔似乎并不在意向南吕仙阁已经到手的玩物透露一下秘密,所以他说道:
“龙族那边,有至上魔尊一魂。”
第77章
咦?
这个提示非常明显了, 于是不只符远知想得明白, 宫主即便修真意识再少,此刻也想到了——前世那段神神道道仿佛脑子不清醒的文字, 大约是一个方位标示。
五个方位,对应五个至上魔尊的切片?
等等,宫主一怔, 表情微妙……至上魔尊切片, 有鼻子的吧?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万宝顺试图挽回被剑魔干扰的心理战局, 此刻正在苦口婆心地诱导:“……陆掌门, 你可知你那母亲是如何压制了你兄弟的神龙血脉?她可是牺牲了自己全部修为, 没过几年, 像个凡人一样死去了呢,哎呀……仅仅是因为先天的不同, 您那兄弟享受着大家族的优渥资源,有母亲的呵护疼爱和牺牲,甚至呀,还混进云梦天宫, 是初心宫甲字班的优等生, 前途无量——”
“不对,南明山符家准备把那个弟子送给秘血宗做人罐的, 然后再以家族弟子在天宫庇护下竟然仍旧遭遇不测为借口向天宫——”
“剑魔你闭嘴行吗!”
梅花娘子们连柔媚都忘记装了, 气得扯着嗓子骂街。
剑魔面沉如水, 旁边魔门同侪看了这刚正不阿的表情, 差点当场反水。
“……我说剑魔使者,您到底哪边的啊?”万宝顺擦汗。
剑魔:“……逼问个消息而已,严加审问就是,何必胡乱扯谎,颠倒黑白?”
陆清霜审视着面前的剑魔,倒是有些感激情绪,他从前隐约猜测自己身份或许有些隐情,多年来先师一直告诉他,他的生身父母实属另有苦衷,才不得不遗弃了他,但不论仙凡,哪个孤儿不会质疑一句,为什么偏偏是我被人遗弃?
若是剑魔没有及时澄清,陆清霜恐怕也要有片刻道心动摇,在不少魔徒面前,一丝的松懈足以给他可乘之机,将道者引入万丈深渊。
所以陆清霜坦然从容,甚至是真诚地向剑魔说道:“多谢告知真相。”
其他魔徒:“……”
“但碧川海渊的进入方法,我宁死也不会告诉你的。”陆清霜说,“你们魔道为了向道统宣战,竟然脑残到想要借助有史记载最恐怖的魔尊之力,当年乱世,至上魔尊危害的可不仅仅是道门安全,你们魔徒一样日子不好过。”
“所以你确实知道如何进入碧川海渊,抵达神龙圣殿。”
“涯山虽小,但位于海岸线上,多年来的确一直和海国有所联络。”陆清霜苦笑一声,他作为掌门人,一直清楚海域内的危情,所以他此刻非但不会怨恨生父遗弃他们母子,反而无比敬佩,若是魔尊重出,整个天下都要重演当年乱象,那么被迫分离的,就不只是他们一家而已了。
所以陆清霜挺起胸膛说道:“涯山派虽然微末,但也有些志气,多年以来我们一直自诩为海岸线的防潮人,愿以手中剑荡涤妖魔,今日遭你魔门暗算,是我实力不济,你只管动手就是。”
剑魔收回他的剑,扯动脸皮,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一嘴的空话。既然你确实知道,若是你真的不肯说,那我只好搜你的魂了。”
“不行!”
两个女魔立刻将人护在自己身后,一起说道:“这人我们是要带走的,你给折腾成废人,我们岂不是白忙一场,到时候阁主怪罪,我们两姐妹难道拿你去交差?”
红衣的怜花更是冷笑一声:“可惜,谢尊上八成瞧不上你的!”
剑魔侧头,满含恶意地说道:“净拿你们自己的淫邪思想揣度旁人,难不成你们以为谢然就看得上他?谢然并不喜欢剑修,谢然只喜欢那一个人,恰恰那人是个剑修而已。”
他冷笑:“两个靠和别人睡来增长修为的淫\\娃,你当全天下人都喜欢你们那妓院呢?”
“剑魔洛轲,姑奶奶们是对你太客气了吗?”
梅花娘子们顿时被激怒——南吕仙阁不少出身风尘的女子,有些是入道前受人胁迫,有些干脆是家里卖进去的,不少更惨一些,原本生活好好的,忽然被一些魔徒看中,强行掳走炼成采补容器的,受尽折辱。
梅花姐妹出身凡人妓馆,根骨不错,后来让幽明台的魔徒看中带入魔门,做了几百年伺候人的炉鼎,才让南吕仙阁的阁主给发现,从而要到自己门下正式开始修行。各种倒霉事儿全受过一遍,这对儿姐妹虽然平日勾三搭四,但其实最痛恨的就是被人当作玩物的岁月。
看戏的梦魔简单给宫主科普了一下人设,然后美滋滋抱着笔记本看热闹。
他还给宫主煽风点火:“这俩姐妹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啊,你们是受过苦,没有力量的时候任人鱼肉,那你们现在牛了,有本事报仇去啊!不敢找大能报仇,于是扭头效仿仇家,回去欺凌更惨的那些人,啧啧……”
——所以,宫主才对符远知另眼相看,那个孩子一个月被人扔天梯扔了十八次,却一丝一毫报复回去的心理都没有。你说世道不公,怨天尤人,却转身做着相同的事,只能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不争气的不争。
话说回来,前世写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诗,还到处扔,可能是算计到自己命不久矣,准备留下来让后继者继续守护,只可惜,秋闲他们在月栖峰外虚度一千年,竟然无动于衷,无所作为。
……怪不得秋闲总是一脸怨妇相,说自己从来不考虑他的感受。
只是,他们不也没考虑过云梦主人的感受?宫主想想,如果自己有前世的情感和记忆,现在怕是要难受死了吧,偌大一个天宫之内,竟然无一人继承他的志向。
教育方向明显失败!
学生不成功,老师也有责任的,宫主思来想去,云梦天宫确实该好好收拾收拾。
他出神的功夫,那边竟然已经大打出手了,大部分魔徒本来就性情乖张,剑魔又故意戳了梅花娘子的痛处,这下可好,一场魔门暗算道门掌门的阴谋剧,就活生生变成了魔门互揭伤疤大会。
梦魔可是爱死这出戏了。
“洛轲,别以为你那点事儿旁人就不知道!”
“谢然尊上是不是真的一厢情愿爱慕穹山剑主,到底还是谣言,在魔门内还只是个推测,你那些陈年旧事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人尽皆知!”
“就是,还不要脸说我们姐妹俩!自己也不是什么干净货色!”
梅花娘子与剑魔纠缠一处,万宝顺的人见大事不好,马上就要脚底抹油,三个魔徒打成一团,互相之间拆招却还不忘了嘴上挖苦。
“洛轲,人人都知道你在入魔前,也曾出身穹山呀!”
“还给剑主叶望砂当过徒弟!”
“怪不得你嫉妒谢然呢,谢然那么挑衅都没死,而你半夜想爬师父的床,被一剑废了修为逐出门派的——”
“一派胡言!”
剑魔洛轲怒极,刹那间天地变色,无数漆黑的飞剑于虚空之中现形,梅花娘子们也面色一寒,闭上喋喋不休的嘴巴,双掌齐出,合力运功反击。
剑魔语气森然,眼底黑气弥漫。
“想死不难。”漆黑的魔剑覆盖上一层血光,剑魔咧嘴笑道,“我这剑中确实缺个恶魂。”
“你动真格的?”
红白两色梅花开遍山野,每一朵花其实都锐利无比,与那些黑色魔剑相撞,发出恐怖的金石之声,万知楼的人只是脚快,修为一般,但脚再快也有快不过魔气的,跑得慢的被波及其中,刹那间被梅花绞杀,体无完肤。
吸过人血的梅花更加艳丽,花瓣飞舞缠绕在洛轲身边,剑魔的剑凛冽刚直,的确像穹山的剑法,黑色魔剑一次次斩碎梅花雨,声势浩大,并且汲取对方魔气为己用。
不消片刻,魔剑气焰滔天,梅花娘子惊愕后退,发现洛轲是真的要下杀手。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任务,一剑灭顶而来,两个女魔头齐齐挥袖,陆清霜被他们甩到空中,变成一道人肉盾牌,洛轲也已经气疯了,似乎宁可斩了这任务情报来源,也要把那对乱说话的姐妹砍死。
黑色的魔剑如同黑云压顶,还被魔气压制的陆清霜避无可避,只能眼看那剑刃落下,自己形神俱灭。
但陆清霜也不是总是运气那么差的,这一回他就走运了一次。
青色的灵光没有任何意外地挡住了剑魔一击,剑上蚀骨魔气纵横肆意,却无法突破那层莹润微光。
梅花娘子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顿时对着洛轲乱丢了一叠法术下去,转身就要逃跑。
然而,一窝松鼠从天而降,毛茸茸地糊在了两个女魔头脸上。
紧接着,她们只听到一阵悠长怪异的鸣叫,既没有气势,也不够动听,像某种家禽被踩了爪子。
然后血盆大口张开,两个女修叫都没叫一声,就给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