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27)
林涯动作停滞,暴虐的黑眼珠一眨不眨地审视着他。
他其实都快吓挺了,脑子也乱得要爆炸,全靠本能与求生欲才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镇定,他必须镇定,他再任由应激反应支配身体的话,这怪……这……林涯好像要崩溃。
像掉进狮笼的倒霉游客,乔乐然全力稳住夺命狂奔的冲动,伪装出轻松的姿态安抚野兽的情绪,颤声道:“没怕你,多大个事,冷静点儿,你看你这……鳞……”乔乐然舔舔发疼的嘴唇,拼命把危险的气氛往轻松带,涩声道,“其实、其实也挺好看,还防弹。”
林涯微微眯眼:“……那你摸摸我的鳞片。”(这句话这有什么违规的吗?)
他现在也就脖子以上还有人样儿,其余部位要么布满鳞片,要么干脆连形状都野兽化。乔乐然僵硬一瞬,哆哆嗦嗦地抚过林涯光滑冰冷的小臂,喉结滚动,咽了下唾沫,称赞道:“你还……挺解暑的……夏天实用啊,哥,真实用……你洗澡也方便,这都不用搓吧这……”
堆着一脸假笑。
林涯神色稍缓,慢吞吞道:“我还没变完。”
“先这样就行!”乔乐然火速制止,“我们先聊聊,这都……”
后半句的“怎么回事”凝固在舌尖没出来。
方才他脑子吓木了,可耳朵尚在,林涯的话他听进去七七八八,就是一时震惊过度,大脑没那么多处理器对这些信息进行分析。这会儿他勉强冷静下来,那些信息便以有意义的姿态重现在脑海中。
综合来讲,一喜一忧。
喜的是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和他喜欢的人结婚了。
忧的是他喜欢的人突然不是人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拿的是包养变真爱的剧本,现在才知道,其实是人.兽剧本……
见林涯深吸一口气,似乎打算把来龙去脉重复一遍,乔乐然忙道:“你刚才说过,我都想起来了……但你让我消化消化,这信息量也忒大了……”
“好。”林涯沉声道,急着观察乔乐然的反应,执着道,“我把原形变完。”
乔乐然不敢再制止,往被子堆成的小山包上靠了靠,想来点安全感。
林涯褪去衣物,眨眼间人已不见,卧室灯光倏然暗淡,是有巨物遮住了光源,乔乐然小脸煞白,缓缓仰头望去。
卧室中盘踞着一头睚眦。
睚眦体型庞大,算上龙尾,这间一百三十平的卧室竟生生被他占去了一小半。
他四爪着地,前肢与胸背健壮宽大,腰部则骤然收束,雄性犬科动物特征明显,像极了一头成百倍放大的公狼。他周身覆盖半透明的银鳞,像裹着一层透白的寒冰,前额一枚硕大独角,光洁似镜,勾厉如刀,一条龙尾从狼模狼样的身体后方延出,游蛇般滑到床边,尾巴尖稍翘起,软软地搔一下乔乐然的脚心。
乔乐然再次失语,痴痴地仰头望着。
这次他感受到的不仅是恐惧,还有其他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这是龙神,他从小祭拜的龙神,他给过他一片鳞,只是他一直不相信。
他的龙神从玄之又玄的虚空中浮现,来到他面前。
林涯把顶着天花板的巨头放低,下巴搭上乔乐然的床,满口獠牙的大嘴一张:“嗷呜。”
竟是狗叫。
不,狼叫。
乔乐然也是震惊得有点儿精神错乱,一怔,居然不合时宜地乐了:“哈哈哈哈哈……”
林涯对这个反应颇为满意,撒欢地摇摇龙尾巴,变回正常的人形。
“我是睚眦。”他说,按着乔乐然和他额头相抵,“睚眦之怨必报的睚眦。”
乔乐然垂眼,仍旧不能自持地微微发抖,小心翼翼地向死亡边缘探出一脚:“那我以前,好像没少得罪您……”
都把人家堂堂龙神当小情儿了,四舍五入,这他妈不得秋后问斩?
“一饭之德必偿,”林涯摇摇头,筋骨修长的手缓缓摩挲着乔乐然的后颈,“也是我。”
“呼……”乔乐然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叭叭发动机启动,“那我对您还、还算行吧?之前有什么不恭敬的您也能抵消是吧?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您既然有恩报恩,那我可就不虚了啊……”
“对,有恩报恩。”林涯沉声重复,眼眸低垂,一字字道,“叫声夫君,命都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乐乐:老公有三好,防弹解暑不(用)搓澡。
第22章 爱情买卖(二十二)
这话如飓风过境,摧枯拉朽,扫清全部犹疑,荡平一切沟壑。
他眸光凌厉得能给人剥层皮,大手稚拙野蛮地箍着乔乐然的胳臂,等待回应。
他实在是头野兽,不加算计,不懂迂回,不知人心难测,也不怕背恩忘义。他认准了谁,就甘愿先一步剖白,把心交到对方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小郎君真敢剐一刀试试?反了天了!日不死他!
林涯寒声催促:“快叫。”
这会儿乔乐然已经彻底不怕了,这狗血小说般“上联:为你生,为你死,为你出生入死,命都给你;下联:为你流产,为你剜心,为你揭眼.角膜,肝肾移植;横批:依法打击器官买卖”的极端告白搁普通人说就感觉脑子不正常,但从林涯嘴里说出来那简直苏断狗腿。
乔乐然都爱到昏迷,爱到爆头,爱到血压激增了,有了这样的爱情,他还怕什么?!
爱情这杯酒,它一点儿都不苦!
他激动得不行,泪水沾湿眼眶,抹了强力胶似的腻到林涯身上,把林涯抱得死紧。
他其实挺不好意思的,叫男朋友无压力,老公肉麻但也能接受,毕竟都结婚了,夫君是什么,跟古风土味视频似的,可这时候他死也不要扫林涯的兴,就小脸儿通红地叫了。见林涯被这一声叫得目光癫狂,他更不好意思,赶紧岔开话题,哼哼唧唧地撒娇:“……我这回腿没软,我腿直接没了,不是,我人都快没了,您抱着我点儿,我感觉您这会儿撒开我我得洒一地……您哪是给我命,您这是要我亲命呢。”
“说‘你’。”林涯纠正,嗓音因激动而发哑,“你是我媳妇儿。”说着,肌肉结实的背微微弓起,捧着乔乐然的脸亲,带着一种近乎生吞活剥的气势。
“……那我就还和以前一样措辞,你别治我个大不敬就行。”乔乐然向来唯物的脑瓜惨遭封建思想统治,仰着脸边挨亲边叭叭,嘴部利用率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我一个凡人,平时没少给你下跪磕头的,突然跟你平起平坐,凡人挺慌的。”
说着,他退开些许,反手扯过一条薄被,用披龙袍的架势给林涯披上了,坐怀不乱道:“我还挺多话想问你呢,但我现在又特垂涎你的龙体,所以你先遮遮,咱们别擦枪走火。”
林涯只好忍住,提醒他:“你是仙人下凡游历,不算普通凡人。”
“对对对。”乔乐然低头观察一番,除了长得特别好看之外,他也看不出自己哪仙了,缺乏仙人转世的实感,于是半自言自语道,“信息量太大,我都把这茬儿忘了,我真是仙人下凡?那人还真能修仙啊,我以后还怎么坚持唯物主义科学发展观,还怎么真情实感地学马哲啊,我心都不诚了,我现在就对你心诚。”
他的世界观今晚被冲击得稀碎,但稀碎的世界观过了几秒就重建明白了,年轻人真是恢复得快——他决定还是抛弃马克思,倒戈玉皇大帝。修仙啊,多牛逼,神仙肯定会飞啊,都不用学开飞机,就能圆他蓝天梦。
“那张宝盆其实真有两下子?歪打正着也是着。”乔乐然心生向往,好奇得要死,玄学领域全是知识盲区,他忍不住突突个没完,“我给宝盆当首席大弟子去得了,我有基础,估计随便修修就飞升了。但是神仙都在哪?是有天庭吗?我这个身体要是死了我能直接回去当神仙吗?当神仙还能跟你过夫夫生活吗?我下凡游历是不是得历劫,然后历完劫能升职加薪当大神仙,就跟公司派出深造似的。那你总保护我我还能历着劫吗?你放手让我面对疾风吧,不然我无法成长……”小仙人挺愁的。